蘇泫微微轉過頭，眸光中閃過一絲冷意。
”今晚西南片的那些人也會來。”
蘇泫凝視着芙道，“每回宮宴都會折騰點新玩意。”
“讓負責宮宴場地的巡衛隊格外留神些。“
蘇泫站起身，在亭內走動了幾步，垂下眼睫道：”你回去的時候探聽一下，巡衛隊剩下的人這會兒在哪裡活動？“
芙一愣怔，隨後問：”貴君是說那撥被叫去繼續找人的？“
蘇泫點頭：“賀衍之用過午飯，下午出宮去，巡衛隊的人差不多要收手了。。。。。。
芙遲疑道：“貴君是讓打聽巡衛隊的新消息？”
”我只是讓你確認一下，”蘇泫略略擡頭對上芙的目光道，“不出意料的話，照舊是空手而歸的。“
”貴君何出此言？“芙弄不明白。
蘇泫微微一笑，眼神中有一絲莫測道：”找得到纔怪！“
”賀衍之分明是故意的。“
”貴君，您的意思是。。。。。。？“芙抓不住談話的重點。
”人應該已經出宮了，不在宮中。“
蘇泫的語氣聽上去頗有把握，讓芙也不由得微微一震，望向他的目光有些不同。
“難道是跟皇貴君一起出宮的，您是指從頭到尾就是皇貴君的計策？“
芙大膽說出了自己的推測。
”不至於，但是人能在他眼皮子底下逃走，一定是有足夠的把握能出宮，“蘇泫語氣淡淡的道，”她在宮外可能還有接應。“
“光憑她一個人，要出宮實在不容易。”
蘇泫斟酌之後道，芙站在他對側，若有所思的聽着。
“這一點的確奇怪，麟德殿不是素來都有守衛森嚴之說？”
芙垂下腦袋道：“尤其是聽說人失蹤的當晚，麟德殿內層層把守，甚至連那邊的侍從都是分作了幾波在院子內巡視的。”
“能在這樣的狀況下逃出去，實屬不易。”
芙甚至想過，換成自己，恐怕腦中閃過這個念頭就會被掐滅在無形的，巡衛隊？她可沒有把握能從他們手底下逃過。
“你還漏說了些。”蘇泫脣邊帶了絲意味不明的笑道，“宮內的巡衛隊哪一次找人會連續這麼長時間都一無所獲的？”
“再不濟也會發現些線索的，此次實在叫人意外。”蘇泫毫不諱言道。
”貴君，您看巡衛隊還會在宮宴之後接着奉命尋找下去麼？“芙偏過腦袋想了想問。
”今晚的宮宴開始的時候，巡衛隊肯定要調撥所有人手過去的，但是過了之後呢？“
”不會。“蘇泫低聲道，”巡衛隊要做的事情，應該就是到今日爲止的，過了宮宴，接下來便是西蘭國內的慶典了。“
”陛下要出宮，除了帶上賀衍之，還有。。。。。。之外，宮裡其餘的人也不少。“
蘇泫視線掠過西南角方向，眉間一動。
”巡衛隊哪有閒工夫留下繼續找，要奉命也是奉陛下的命令，跟過去護衛纔是。“
蘇泫目光在芙的身上轉了轉，望向不遠處的湖面，意味深長道：”你可以看着，我的話會不會被驗證。“
。。。。。。地面上潮溼骯髒，時不時有蟲子爬過。
我站在石壁前始終沒移開過視線。
眼前這面看上去五彩繽紛的石塊鑲嵌成的石壁堅硬無比，看久了簡直有種晃眼的感覺，似乎在嘲笑站在它面前不得門道的我。
到底是哪裡有問題？
我腦中在反覆想着，總覺得一定有什麼關鍵的點被我忽略了。
雲楚的筆跡能看出當時他的狀態十分不好，但是他能堅持寫下來這行字，就表示絕不可能是他在開玩笑。
想到這裡，我心跳快了快，說不出的感受。
只求這裡的事情快些了結，我記得每回碰上墨言他那副表情就跟呆膩了隨時想出宮似的，我相信他心中也抱着這樣的念頭。
可是他大約不知道，我跟他的想法唯獨這一點是最接近的，我也覺呆得夠久了。
雲楚不會知道，自己昏迷之後，小四會將這張紙拿到彼時在麟德殿的我面前，讓我確認上頭的內容。
地點沒有錯，甚至方法都有提到，還有在荒院內無意中發現的留下的字跡。。。。。。
中間有個別的細節是我至今想不通的，還存疑，但是整體上說，西蘭這條線夠清晰了，所有的指向也在今日都有了驗證。
眼前的石壁好比攔路虎擋住，等過去了相信會有一個答案。
找不到方法，我嘆了口氣，往後慢慢退了兩步，從這個角度看過去，我忽然間心神一動。
緊接着，再退了幾步，這一回，我忍不住睜大了眼睛。
腦中忽然浮現過往的一幕。
水聲，石壁，古怪的排布。。。。。。是不是很像曾經在擒蒼巖經歷過的一幕？！
。。。。。。當時，我們在地下沒能找到路，趕回了跟地下暗河隔着一層巖壁的停留處。
雲楚停留在那裡，先是擡手敲了敲洞頂，緊接着又蹲下用指關節叩擊着巖壁跟地面。
我全程看着他，少頃他跟我說再等一下，他需要花時間更確定些。
雲楚讓我們都先退到旁邊等他一會兒功夫。
我自然是不肯走，好奇的跟在雲楚身邊看他要做什麼，當時只見他俯下身子持續的叩擊巖壁。
。。。。。。雲楚沉默不語，長睫低垂遮住眼眸，他專心的叩擊巖壁跟地面。。。。。。
。。。。。。雲楚用碎石在巖壁上劃出的一個圖形，形狀古怪的圖案。。。。。。
當時的一幕幕場景在我的腦海中浮現，霎時如醍醐灌頂豁然開朗！
隔着距離，我打量石壁，帶着完全不一樣的角度去看。
那些古怪的五彩石塊拼組成的圖案，是不是。。。。。。是不是很像穿越前的一種奇妙的數學圖形？！
雲楚是在當時的隔阻前，找到了巧妙破解的方法，眼下的情形異曲同工，只不過那個是毫無提示的石壁，完全憑藉着經驗跟智慧。
眼下的處境甚至要好一些呢！
我震驚地看着那些圖案，手指忍不住微微顫抖的撫弄上去，勾畫出圖形。
原來，這纔是破解的關鍵點！
我完全沒想過那些色彩不同的石塊中蘊含的玄機。
從來都不會是隻用蠻力破解的，建立在力量之上的，是巧思。
雲楚教給我的——相當重要的功課！！
他帶着我經歷我的，都是我人生中的歷練！
。。。。。。馬車沿着長街駛往宮門，車內的人閒閒將身子靠上了車壁，他對面的小四卻是一愣道：“我當你是一定要除去這個人的。”
”出宮前，我沒有懷疑過。“
“沒想到你居然還放他一馬。”
小四目光中帶着不解，反覆打量賀衍之道：“你究竟是怎麼想的？我竟有些看不懂你了。”
“我記得我第一回來的時候，你跟我說的口氣可跟現在不一樣。”
賀衍之轉頭，對上小四的視線，沉聲道：“我重回宮禁，跟之前不同，特別是他關在麟德殿這些時日。”
“我跟她相處的時間多，有些改變在不知不覺中。”
小四眉尖動了動，前一個他當然是在林中派人接應去往南境的那一位倒黴鬼，而後一個她，是出宮去往北地的那位。
冥冥中有些巧合是在不經意間發生的，這次他回宮，兩個對他有影響的人，去往不同的目的地。
“接應的人放他的地點定了沒有？”小四追問道，“南境這麼大的地方，還有連綿山脈不斷。“
”你讓接應的人送他去那裡的目的。。。。。。難道是你打算將他扔去深山裡頭喂野獸麼？”
賀衍之避開小四的眼神，轉頭撩起簾子看了一眼車窗外，是西蘭國都城內熱鬧的街道，大街上人來人往，絡繹不絕。
慶典在即，城中的人多了不少，還有附近城池趕過來想一睹女帝風采的百姓，國都城內的客棧都住滿了人。
難怪城門口的守衛絲毫不敢大意，除了像他們這樣特殊身份，來自宮內的人，輕易不會放過任何一輛進城的馬車，非得仔細查問過才肯放行。
“昔年我派過人手去那邊，在山中建了一處清靜的地方，“賀衍之跟小四解釋道，”那地方離梵國不遠，最是洗滌身心的好去處。”
小四閒閒靠着，手指在膝上敲了幾下道：”你將他送去那裡，打算叫他直接去當和尚？“
“未必出家，他到了那邊，正好修身養性，其實是個不錯的去處，換成我都很想丟開一切去那裡。”
賀衍之閉了閉眼，低聲道。
”瞧你說的，很難麼？“
小四乾脆將整個身體都倚靠上了車壁，就在賀衍之的對面，隨着馬車的行進，身體微微晃動。
他愜意的閉上了眼道，”你不肯放手，難道是爲了留戀宮裡那位，我怎麼就看不出來？“
”你這次進皇宮的時日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了，我還沒聽見瞧見你有哪一回主動接近過陛下呢。“
小四低嘆一聲，並未等賀衍之的回答，自個兒接續道：”你現在還跟我說放不開手。“
”人心就這麼大，你裝得下一個人，還能同時裝得下幾個人麼？不嫌多了擠不下？“小四的目光帶了一絲諷刺道。
”跟你說了，你也未必會懂的。“賀衍之低聲迴應。
”你不說，你不說怎麼知道我不會懂，矯情！“
賀衍之頭疼地按住了眉心，看着小四說不出話來，他無意跟小四爭論，只好自己先停了口。
”你今日出來，就爲了跟着我看看慶典的籌備？“賀衍之問。
”哪裡？我是怕你的安全沒有保障，宮外人多眼雜，做的又是這等有風險的事情，我不親眼看着你將人交付出去，我怎麼放心？“
”正好來麟德殿找你，還蹭了一頓飯，陪你走這一遭算是抵過。“
賀衍之聞言看了小四一眼，淡淡一笑沒有說話。
”宮裡的事情沒了結呢，我擔心你出問題了，以後沒有倚仗着可以出宮的人了。“
”你手裡的牌子好使的很。“
小四接連說了一篇的話，賀衍之終於耐不住：”你打算得很好，腦子清醒得很。“
”不用誇獎，我一向如此，你是現今才知道麼？“
兩個人對話間，馬車進了皇宮的偏門，值守在門口的守衛這一回不需要查驗就恭敬放他們進去了。
去的時候知道是皇貴君的車子，就去城郊湖畔跟國都城衙門的官員一起查看場地的，所以回程這次查驗就顯得多餘了。
”枉我還想好了應答的話呢！“小四愕然道，”果然是看人下菜啊。“
”皇貴君的頭銜就是好使，他們一點都不擔心混進刺客麼？“
賀衍之沒有答話，面無表情的看着小四，稍後才沉了聲音道：”若是不好使，怎麼來那麼多的算計，一個一個的都爲這個位置爭破了頭。“
”昔年我在宮內的時候，就沒覺出這個位置有什麼好的，除了進出宮門略微便當些。“
賀衍之語氣黯然道。
”你這是站着說話不腰疼，換成西南片那些美人試試？”小四眼珠子轉了轉，毫不客氣吐槽他，“你說你現在打算退位讓賢了，讓那幫人上位，我打賭宮內要血流成河呢。“
馬車一路駛過，進了宮內的大道上，轉了一個彎，沿着湖邊的路前行。
湖上的霧氣比之前更深濃了，沒等小四開口，賀衍之已經讓趕車的侍從放慢了速度。
他們走的道上人不多，但是今日宮宴的關係，總有人穿行的，萬一撞到了哪一個，喜慶的日子女帝很忌諱的。
小四撩起車簾看外頭霧氣彌散，忽然視線在不遠處的地方凝住了一下，轉頭對着賀衍之道：”我要下去，馬車能不能停一下。“
他身上穿着爲了方便出宮而改換的麟德殿宮人的衣裳，賀衍之拽了他胳膊一下道：”這身衣裳是麟德殿的，你別給我惹事。“
”哪裡，我看到熟人了，跟過去看看好戲。“小四眼裡意興盎然道，”有點奇怪，那倆居然會湊到一塊兒去了，你不好奇麼？“
賀衍之聞聲一望，臉上閃過驚異。
”別攔我，讓馬車換條路，繞道走，免得驚擾到人家我就看不成戲了。”
“我走一趟，去瞧瞧啊！“
說話間，小四飛快從車上跳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