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傲嬌少年正色談起，我自然也不會輕慢對待。
於是，我的視線在他出聲後不由得集中到了他的背上。
“小菱，不瞞你說，我已經覺察到了。”
“自從進了通道開始，高度是有變化的。”
少年語氣認真地道：“起先在水域附近，位置比較高些。”
“眼下似乎......位置變低了。”
我依然不太明白大少爺的意思，他指的是什麼？
我先將高度變化這件事放一邊，他是怎麼知道的呢？
心中有疑問，我下意識地道：“你怎麼知道？”
我先是打量着周遭，接着我收回視線，看了一眼前方的少年。
“大少爺，你沒有比照，是從哪裡得出的結論呢？”
我眼神疑惑地盯着他道。
他雖然一路走着，並未跟我的視線相交，但是我相信他總能聽得出我話語間的意思的。
“小菱，是經驗。”少年語氣簡潔地回答我。
嗯......好吧，是種很有力量的說法，並且聽上去有充分的理由。
傲嬌少年的野外生存能力本就比我強多了。
依照他自己的說法，是宇文家的人歷練所達到的程度，一般人模仿不來，也沒那個條件。
比起他眼中時不時拖後腿的我，大少爺的能力的確是遠在我之上的。
我跟他沒法放在一處比較，因爲差距明擺着的。
走在前方的衰大叔低聲道：“這裡的路段不熟悉，速度放慢些。”
這句話好像是跟我們說的，但是我知道大叔主要是對傲嬌少年說的。
因爲三人中，要論起速度的話，以少年最快。
不光是我，衰大叔也趕不上少年的速度，我相信他願意走在前面，也有這方面的考量吧！
我思量後提問道：“通道的地勢，對咱們影響大麼？”
“目前不清楚，要繼續走着看的。”
少年語氣從容地回答道，語罷還轉頭看了我一眼。
他沒有跟我說明做出判斷依據的細節，他只是提點了一句，作爲提醒。
或者，也只是想找個機會說上幾句話，好緩解之前尷尬的氣氛。
我心中閃過念頭，沒隔多久，果然被我證實了。
少年停頓了片刻，只聽得見我們三人在通道內的腳步聲，他走在我前面，忍不住接着道：“小菱，你怎麼都不說話了？”
難道在他看來，知道些訊息我就會有一大堆的問題？還是他覺得這個話題會是我感興趣的。
問題在於我分心了，腦子裡想的都是別的事，對他提到的內容沒有深想。
“大少爺，你沒聽大叔說了麼？”
我收回了思緒，對着他道：“大叔說了這段路已經超過他探路的範圍了，咱們難道不應該警醒些。”
我也提醒他：“關注點放在路況上好了。”
......我腦中思索着，一開始，我跟少年發現了蛛絲馬跡，希望弄弄清楚事情的經過。
包括出現在山村夜半的那批身份神秘的人。
因爲其中正有我曾經見過的茶園的護衛。
我跟少年商議後，倆人計劃去往的地點......相對於南華鎮來說，位置是在東北方向的深山中。
因爲是第一回到達這片區域，並不瞭解這裡的情況，一切都只能走着看。
哪怕是腹黑師兄手下的護衛，那些在外辦事做任務很多的護衛，我想他們若是到了這裡，也只能隨機應變。
適時調整出應對的辦法吧！
......算一算，進入山中，走到現在......耗去的時間比我預想中的要多。
我們從停留山村到現在，加起來行走深山裡的時間不少。
原因當然不止一個，有地形複雜的關係，有途中被人耽誤的緣故等等。
我的方位感本來就沒那麼強。
眼下，我們三人組成的臨時隊伍身在山洞通道，連照明都得自備的地方行走。
說實話我已經弄不清眼下的正確方位了，我的包袱裡也沒有相關的工具，沒法用作參考。
我心中大致覺得我們是一路沿着東北方去的。
我推測下一個出口如果到來......計算跟北地的距離，應當是更加近一些了。
倒是幾次想問問傲嬌少年，我想跟他確認一下，似乎都有些雜事給打斷了。
這會兒我倒是想提起，又擔心他那張嘴啊！
擔心他忍不住要拿我說事兒。
我猶豫地看了看他的背影，按捺下想說出口的話，繼續沉默趕路中。
我回想了一下少年說過的，我記得在崖上的時候俯瞰山谷，有幾分懼怕。
當時看底下，覺得自己所處的位置太高，好像是懸在空中的一樣。
這是從垂直落差的角度去看的。
眼下少年跟我提到的高度比之谷底跟我們下來的那處山崖如何呢？
我若要深想的話......其實真的很想仔細問問他的，可我也知道他的意思，他想說的話題不是這個。
他是藉由這個話題找理由引開別的，是個藉口。
反正我怎麼聽都覺得大少爺的語氣聽上去跟之前我們在通道里行走的狀態截然不同了。
就是從被大叔誤會的那一幕開始的。
那批我們曾經作爲追蹤目標的人，此刻不知道在哪裡？！
心中思量着，我不知不覺的再次走神了。
等我反應過來，差點上演同樣的尷尬局面，因爲腳下被絆住了。
幸好這回我反應快，哪怕在沒有助力的情況下也沒被絆倒。
前頭行走的倆人還是聽見了我的動靜，安靜的通道內，有點響動聽着太明顯了，特別是後方傳來的聲音，更加清楚。
少年回頭，衰大叔也朝我的方向看過來。
下一秒，少年立刻靠近我，他瞥了我一眼，接着從頭到腳打量我一遍，隨後取笑道：“小菱，你還想摔第二回？”
他的眼神......還有他這話說得......簡直了！
我沒看他，注意力反而被前方的大叔吸引過去，因爲他是旁觀者啊！
我覺得他心裡肯定會有想法的。
我一個人對着抽風的傲嬌少年並沒有太大的妨礙，但是大叔，誰曉得他會怎麼想呢！
拜託了！就算我再不介意，再忽略，也不願意局面上演第二次。
偏偏傲嬌少年說的話，讓人誤會更多，讓聽到的人會忍不住聯想開去。
我花了點時間才壓抑住自己的怒氣，對着大叔擺了擺手道：“沒事，咱們繼續走。”
這通道幾時是個頭啊，這樣下去哪怕摔不着也得要內傷了！
......前方隱約有水聲傳來，我擡眼看去，感覺到周邊的光線似乎也更加亮了一點。
我能分辨得出，自然不是依靠着少年手中夜明珠的關係。
聽到傳來的聲音，除了有些懵的衰大叔以外，我跟傲嬌少年同時露出了喜悅的表情。
難道是前方有出口了？真是太好了！
我頓時感覺到了一種歡欣鼓舞的力量！
我看向少年，連聲催促他道：“得走快些，好像有出口呢！”
跟我們的歡欣形成鮮明對比的是衰大叔不但沒加快腳步，反而停了下來。
衰大叔是在我們前頭走的，通道不大，他一停，哪怕後面的人想快也快不了，只能跟着他一起停下來。
“怎麼了？大叔！”
他站在通道內，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好像在思索什麼事情。
我留意到了他的情緒，馬上問道：“大叔，前面有問題麼？”
“小林，我有點大致的印象，”他轉頭看了我一眼，頓了頓接續道，“咱們進了山洞後走的時間我大概也有點數的，但是我想了想，好像不該在這地方聽到水聲的。”
我意識到終於有了一點突破！
大叔這次是主動提到以往的經歷，哪怕只是個印象。
我迫不及待地問：“大叔，是說前方傳來的......類似出口的水聲，出現得太早了？”
“沒錯，是這個意思。”大叔立即回答我道。
“反正上回來的時候，我記得要走更久的時間，更長的路。”
衰大叔語氣肯定地道。
“可是，的確有些地方不同了啊，”我跟他對上了視線，語氣和緩地道，“記得前面出現的那道溝，你都險些掉下去了，不是說以前來的那一趟也沒有的麼？”
我腦中閃過另一個念頭，轉而看着衰大叔道：“咱們走過的地方，還有碰見泥石流的村子呢！”
我沉吟了下，繼續道：“以前說不準也是山民生活得不錯的地方。”
“大叔，地震一來，別說多了幾條溝渠了，就是整座山塌了都有可能的。”
說話間，我再次停頓，垂下腦袋想了想。
特別是大的地震，威力甚至大到會改變一處地方的地形。
原本修好的路可能出現了斷層或者是被山上滾下來的落石阻擋，道路中斷，變得無法通行。
要休整的話，可能還得改道而行啊！
我從肅州到南華鎮的途中，不是一樣碰見了山溪水暴漲沖毀溪上橋樑的場景麼？
當時我跟着鏢局的人，一起完成了臨時架橋的任務，還替鏢局受傷的人治療了呢！
我看向衰大叔道：“其實不奇怪的，您大概有五年......左右沒來了吧？”
大叔沒有回答我，算是默認了我的說法。
“我想......是不是中間還有過別的地震。”
我到西蘭的時間不長，這個世界行路的速度倚靠人力跟車船。
從一個地方到另一個地方，花去的時間很多。
意味着相隔的鄰國都未必會知道這裡發生過的事情。
不過衰大叔既然是一直住在南華鎮的，算是直觀瞭解，消息也會傳到鎮上，距離不遠嘛！
我想他應該曉得這幾年有沒有大的災害。
哪知道我說完後，那傢伙神情恍惚了一下，沒有迴應我。
傲嬌少年沒那麼多耐性，忍不住打算我的思路道：“小菱，你說那麼多幹什麼？”
“直接去看看不就曉得了，到底是不是出口，何必在這裡耽誤時間。”
三人臨時商議後，達成了一致意見。
因爲有過曾經掉下陷阱跟險些在深溝裡喪命的經歷，這次大叔的腳步明顯很慢，走的時候都很謹慎。
他那種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的樣子，整個感染了我的情緒，倒是將一開始知道可能會找到了出口的喜悅都給沖淡了。
我們慢慢朝前走，通道內更亮了一點，隨之而來的水聲聽着也更加響了，似乎前方有一處瀑布。
等我們終於走到接近光亮處的時候，三個人不約而同停下了腳步。
往前移動了一點，迎面吹來寒風。
好像我們在山洞通道里走了一段時間，到這個時候覺察到外頭的氣溫更低了。
面前的確是瀑布，然而我們腳下也沒了繼續往前走的道路。
前方的通道如同一個黑洞，隔着瀑布的阻擋，可以看見。
這裡的瀑布比起之前碰見的深溝，距離更寬。
底下還是山崖，崖底是深潭，地勢險要看上去很不安全。
山風拂面，少年盯着前方看了片刻後，這會兒已經轉回了視線望着我。
“上回來的時候，真的沒有這股瀑布的，”衰大叔跟我一樣，兩雙眼睛還是都盯着前方。
“嗯，我相信你說的，”我的目光落在大叔的臉上，看清楚他的表情，尋思了片刻，繼續道，“剛纔就說過了，這地方地形改變可以預料到。”
“遠的我倒也不清楚，近的這次地震連北地戰事都耽誤了！”
我停頓了一下，總結道：“憑這個就可以想得出這場地震厲害的程度。”
“局面擺在這裡了，大少爺，這會兒你可以說說建議啊，你覺得咱們怎麼辦？”
若是要繼續走，似乎眼下只剩了一種選擇，那就是得過了擋在面前的這道瀑布。
因爲對面還有通道，可是崖底的潭水望着深不見底，落差也太大。
崖底看過去，一條岔路都沒有，近乎垂直的崖壁，要下去是很危險的。
相比較而言，反而過瀑布顯得好一些。
我知道傲嬌少年的個性某些地方跟我相似，我換位思考，覺得他會跟我一樣的想法。
他寧願嘗試着去走，也不願意毫無起伏懸念的折返回去走原來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