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險些要撞上，沒成想進門的人避得挺快。
他的身法是我想象不到的快，換成旁人只要反應慢一點點的，恐怕就避不開要撞上了！
此刻這個動作極爲敏捷的人正背對着我。
我心中一動，聽到他語氣笑嘻嘻地對着藥鋪的掌櫃道：”掌櫃的，我爲什麼不能來？“
來人對着掌櫃的繼續說道：”我家小弟雖然走了，你大門上也沒貼着我不能來的字啊！“
這話說得，怎麼聽上去有些無賴的意思？
”我這裡店小，不歡迎你。“
掌櫃的語氣中帶了幾分不悅，聽着跟剛纔對我說話時候的口氣截然不同。
”哎，掌櫃的，開門做生意，哪有像您這樣趕人的。“
來人自顧自說了一句。
掌櫃的頓了頓，對着他厭惡地道：“也要看看進門的是誰，像你這樣的除外。”
我的腦子轉的飛快，就憑這種說話的語氣判斷，我認爲進門的那個人是藥鋪掌櫃的極爲討厭的人。
我想了想，難不成是到藥鋪裡來跟掌櫃的借錢來了？否則作何解釋呢？
”我這不是有事來找您麼！“
來人說話的語氣始終是樂呵呵的，沒有夾雜一絲不耐。
我瞧見他揹着手語調和緩的對着掌櫃的說。
”什麼事，有話快說，別耽誤我做生意。“
掌櫃的還是一樣糟糕的態度，丁點兒都沒有改變過。
”有事，有事，很重要的事！“
來人反覆強調了幾遍，很是鄭重地道，聽在旁觀者的耳朵裡，頓覺精神一振。
“你還能有重要的事？”
掌櫃的並未被他打動，相反語氣裡帶了些不屑的道，“我很忙，還得做生意。”
”哎。這話說得，您這裡哪來的生意，”那人吸吸鼻子道，“我看的可清楚了。不是剛纔只有一個人在買藥......這會兒也走了麼？“
我聽他說得奇怪，走出小段距離回頭看了一眼，瞧着背影是個打扮尋常的男人。
視線在他背上停留了幾秒，我推斷那人大概四十多的年紀，不出意外就是鎮上的居民。
說話時候的語氣聽上去。肯定是掌櫃認識的人。
藥鋪掌櫃的爲了生意的事情被來人奚落，額頭青筋都跳了跳，估計待會兒還得打嘴仗。
無論兩個人之間的話題圍繞着什麼事情展開的，總之他們間的糾葛跟我一點關係都沒有。
我沒有太多好奇心，來這家藥鋪本來就是爲了買我想要的藥。
眼下既然買好了，拿着我的藥包出門便沿着街離開了。
當我走在街上的時候，想想剛纔跟藥鋪掌櫃的對話，回想一遍覺得還挺有意思的。
過程挺有意思的，卻有一點不太對勁。
不對勁出在那個進門的中年男子身上。
我碰見的人加起來數不清，瞧見過練家子的人也一籮筐。但是剛纔那個人......
他的動作，好像的確是快了一些。
不是普通人能有的身手，至少是個練過的，很容易得出這樣的結論，身法很靈活。
南華鎮上，各色人都有，遇上個練家子，其實也不奇怪。
這一幕插曲沒有讓我糾結太久，皆因我要在意的事太多了。
一大堆事情都壓在心上，暫時無暇顧及。在我看來，不過是偶然碰上的一幕而已。
若不是停下買藥，是壓根不會遇見的。
我腳步輕緩往客棧的方向走去，這會兒到客棧。沒準還能有些吃食。
出客棧前，我記得小夥計跟我說過，午飯跟晚飯廚子留得都挺晚，爲了照顧住店的客人。
住店的客人要在店裡直接吃他們廚子做的飯菜，價錢比外頭的酒樓可便宜多了。
算是留在客棧內用餐的便利。
......我走過沿街的茶攤，停下來又要了一杯熱茶。
這天冷得很。街上的茶攤生意不遜於市集的攤位。
一杯熱茶入口，頓時覺得渾身都暖和。
其實禦寒效果更好的應該是酒。
可惜我擔心身處異地，還是一個人的情況下喝醉，輕易不敢去隨便嘗試。
街邊的茶攤總是最多人光顧的，那些人停了又走，來去匆忙。
就在我一個人喝茶的檔口，身邊停下來的人不下三四撥了。
其中最多的就是從市集上逛了一圈下來的人，背上揹着包袱，裡頭裝了皮子。
那些銀錢比較多的人，當然都能買到自個兒心儀的東西，羨慕不來。
我喝着茶，眼神淡淡的打量着街景跟行人的時候，還有駕着馬車的人停下來。
不是大戶人家乘坐的那種貴氣的馬車，而是運送貨物的車子。
瞧着應該是往市集去補貨的。
昨晚，我聽客棧掌櫃的跟我提起過，住在他們客棧的客人，有些的確是爲了南華鎮北的市集而來。
那些人多數是山民，但是帶的貨物不少，所以只好先在南華鎮上找到一處落腳點。
通常進鎮上之後，選擇一家價錢合適的客棧住下來。
一般像這樣的山民，都是結伴三四個一起趕了馬車來的。
他們中的一些人，已經不是第一回到我暫住的那家客棧來了，都是客棧掌櫃的認識的相熟的山民。
等到了客棧安頓好，晚上還得輪換着值夜看管着貨物。
特別是最近，鎮上爲了鬧賊偷的事情，不少人都比較緊張。
要是單把貨物留在客棧院子裡，生怕一覺醒來少了數量。
一張皮子的價格就不便宜。
一車的貨物售賣的價錢也決定了好幾戶山裡人家一年下來的收穫。
夜裡的值守是必不可少的，爲了讓自己安心。
通常第二天就是要去鎮北集市了，他們會讓其中兩個人先到集市上擺攤，只帶少量的樣品。
集市的熱鬧程度，前文已經提到過，這裡不用展開，總之有客人對貨物產生興趣便會商議價格。
是誠心要買的客人，後續纔會去客棧取剩餘的那些貨物。
綜上所述，概括起來簡單說就是大頭留在客棧。小頭用來擺攤。
不過，也有些例外的，比如在客棧落腳的時候正好就有國都城來的客人。
貨物是現成的，相看下來。山民跟商人，雙方價格能談攏的話，連第二天的攤位費都能省了，直接就可以在客棧內交易。
我站在茶攤旁瞧見的停下喝茶的趕車客人便是客棧掌櫃口中的那些山民裡的一員。
他們也是去鎮北集市方向送貨的。
我從茶樓裡頭出來的時候，瞥見那條最熱鬧的交易的大街相鄰的一邊。馬車幾乎都停在空地上。
前頭攤位談好了價錢的客人，跟着擺攤的山民去車邊看貨。
我喝了一口熱茶，茶攤的大娘上來對着我語氣和藹地道：“不夠喝再添些，天兒太冷了。”
我點了點頭，走到一旁背風處。
隨後來的一個路人停下就急忙忙要了一碗茶，大口喝着。
他歇了口氣，對着身旁解下揹着的一大堆東西停在茶攤邊歇腳的人問：“你也是從鎮北市集下來的？”
那人要了茶水，隨即點頭道：“今年價格低了些，快到年底了，多買點帶回去。”
他倆隨意聊了幾句。
其中一人忽然提起道：“王師聽說就在南華鎮附近的山中了。沒想到今年的皮子還能賣出這個價。”
他的意思我懂，戰事影響到了市集生意，價格卻比想象中還是高了一些。
接話的那位瞟了他一眼，隨後語氣不甚在意地道：”王師來了又怎麼樣呢？”
“要打仗是在北地打的，像南華鎮這種小地方哪裡會那麼快波及到呢？”他沉吟後道，“等打到這裡，不是短時間的事。“
他頓了頓，繼續道：”照我說影響是有的，今年北地來的商人少了許多，好的皮毛也少。價錢反而不會跌得太厲害。“
唔......他的話很有道理。
”哦，這話怎麼說？“茶攤喝茶的客人，也有目光閃動望過來的，趁着他話語間的停頓。忽然插問了一句。
從我站立的角度望過去，那位出聲詢問的茶客一瞬不瞬地看着說話的人。
他的臉上浮現驚訝的表情，參與到他們的對話中，哪怕在不相關的旁人聽起來這個話題同樣比較吸引人的注意。
”南華鎮市集上最好的貨都是北地來的，”那人思索後話中意有所指的道，“絕對不是咱們在市集上能看到的附近山中那些山民送來的。”
“兩者區別挺大的。“那人強調了一句，”真正賣出高價格的都是北地的毛皮。“
同樣是毛皮，一分價錢一分貨，氣候不同，東西還是不一樣的。
”附近山裡出的，成色跟質地跟北地來的比，都差了不少啊。“
我眼神一動，望向說話的那位，聽他說得認真，當下低頭思索起來。
怪不得！
照他們說的內情，看來我先前在市集上碰見的那位討價還價的商人，是清楚其中關竅的，所以他盯着的是南華鎮附近的山民擺的攤位。
他們送來的貨能還價。
要是換成北地商人直接運送到這裡的，可能連壓價的希望都沒了。
最關鍵的問題是，商人在南華鎮買下這些貨物後，運送到了國都城，甚至是西蘭南，也會將產地說得那麼清楚麼？
貨物是北地出的還是南華鎮一帶山中捕獵到的？還是隻會籠統的說成都是從北地運送過來的呢？
我看不見得，多半會是後一種。
若非懂行的人去買，很容易就會被坑了的。
我聽見周圍小聲的議論，知道有人跟我想到一塊兒去了。
茶攤邊我喝完了茶，正打算要走，視線掠過剛纔走過的街道，從那家小藥鋪裡推推搡搡出來兩個人。
定睛一看，後面那位是藥鋪的掌櫃，前面的自然就是不受歡迎的客人了。
兩個人看情形是完全談崩了，鬧得很不愉快。
被推出鋪子外那位，面不改色，略微拍了拍身上的灰塵，一閃身就折進了旁邊的小巷子。
我收回視線，繼續沿着路往前走。
我的手上一直拿着藥鋪掌櫃的給我的小紙包，就是在藥鋪裡臨時買的藥粉。
手上的這味藥跟我放在客棧裡頭買到的那些藥材中的幾味可以調製。
因爲在外的時間多了，一直都花了不少心思在易容方面。
至於目的，自然無需多費筆墨了，因爲明擺着呢！
......南華鎮別的街道熱鬧歸熱鬧，比起鎮北集市一帶可好多了。
我一路走着，至少沒見到擁堵的場景。
我想着等到了客棧裡，問問小夥計，他比較瞭解山民那些售賣的皮毛價格，即便他不知道，客棧掌櫃的說不準瞭解行情呢。
市集上聽到是一回事，當地人口裡的價格又是另一回事。
我可以不糾結貨物來源，但是瞭解多些同樣沒有壞處。
......走近客棧的時候，我朝底樓大堂內看了一圈。
見到坐在那裡吃飯的客人比早上又多了不少，看起來生意略有起色。
昨晚小夥計怎麼跟我說來着？
他說到了年關前，客人總會多些的，看來又被他們說中了。
待在鎮上好些年，是知道這裡的規律的。
小夥計跟早上我出門時候見到的一樣，守在一桌客人的旁邊跟他們說話。
他擅長聊天，所以很容易就能跟住店的客人打成一片，有種相見歡的意思。
擡眼瞧見我進門了，小夥計跟那桌客人打了聲招呼，迎上來小聲問我道：“去趟市集，光買了頂帽子？！”
我微微一怔，他說話時候的語氣中帶了點玩笑的意思，表示是熟悉的客人才會這麼說的。
昨晚還替我搭把手燒火來着，的確是很熟悉了。
我沒忍住，想了想後笑道：“這帽子都不是花錢買的哦，是別人送的。”
可不是嘛，要不是忽然間冒出來的套近乎的大嬸，我還沒機會得到一頂免費的帽子。
不過我也付出了勞動，至少替她開了張方子，算是能抵得過了。
“市集上瞧不中合適的東西？”
小夥計誇張的笑了笑，對着我又問。
我搖搖頭：“倒是瞧得中，不過兜裡錢不夠，買不成啊！”
他似乎有話要說，引領着我來到靠牆的桌子旁坐下之後才道：“我跟您提過的，咱們這裡住下的客人中，做買賣的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