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霖暈倒的那個瞬間, 竟好像瞥到了大師兄…略帶陰鬱的笑容。
就像是一隻疲老的狗,得逞之後不小心流露出的欣慰。
這個笑容很小,小到只是勾了勾脣角。
還來不及細想, 花霖就陷入了昏睡。
仙澤在耳旁細細呼喚着花霖的名字, 旁邊明芸有條不紊地磨藥熬藥, 大師兄打着下手。
如果這一切發生的地方不是在這冰窖裡, 倒也顯得溫馨。
花霖的血漸漸止住了, 可她雙脣慘白,眼眸緊閉,連一呼一吸都顯得那麼吃力。一直呆在冰牢也不是個辦法, 明芸見仙澤小腿上的冰層已經融化得差不多了,便直接將花霖背起, 要往外走去。
“木木, 你把這些藥草收好, 帶着師弟,我們一同出去。”
大師兄點了點頭, 繼而轉身,終於朝着仙澤,露出了他的爪牙。
他從懷中掏出了一把劍,生生對着仙澤的脖頸,劈了下去。
仙澤只覺得好像有什麼青光閃過, 亮得讓他睜不開眼睛, 緊接着, 有什麼東西被劈碎, 碎屑噼裡啪啦落了一地。
大師兄愣住了。
仙澤也愣住了。
“你…怎麼, ”把師姐的金丹給…劈碎了……
仙澤看着散落在膝蓋旁邊的碎片,緩緩站起了身。小腿上的皮肉被冰層撕拉得血肉模糊, 可他好像察覺不到絲毫疼痛。
“你…”他深深吸了一口氣,閉上眼睛,揮劍,斬腰。
仙澤再次睜眼時,大師兄已經失去了整個下半身,正哀嚎着滿地打滾。
走在前面的明芸也趕了過來,看了看血流如注的木木,又看了看腿間血肉模糊的仙澤。直到她再往前看,看到那正在迅速消散的破碎金丹時,好像突然間明白了什麼。
“明芸,我從沒想過…”仙澤跪了下去,“大師兄他會…”
“木木,聽我說,”大師兄瞪着一雙帶了血絲的眼睛,“只要有了這顆金丹,我們倆飛昇指日可待。”
明芸不解,歪着腦袋:“你…在說…什麼呢?”
“我在說…這顆金丹啊,不能浪費了,多好的東西!”大師兄眼裡炸出來的,是不屬於他平日裡的精光,“只要,只要我們服用了這顆金丹。”
“木…木?大師兄?”
這還是那個…有點笨笨呆呆,腦子不太能轉過彎的木訥大師兄?
“師妹,你爲什麼這樣…看着我?”大師兄的聲音越加微弱,“如果有了金丹…我們就可以飛昇了,就不用再受外人的白眼,我也就配的上你了......”
最終,大師兄的血氣流光了,在兩人震驚又不知所謂的目光裡,走了。
他睜着眼睛,好似有些不甘。
明芸看着那碎了一地的金丹,有些愣愣的。
金丹,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是一個修行人的命。
換句話說,若是這金丹還在,花霖也許還能續着命,可若是金丹被強行剝離體外後再次發生不測,被銷燬,那麼花霖便迴天乏力,藥石難醫。仙澤憑着直覺,覺着應該去吸收金丹的靈氣,可又怕自己將這靈氣收走後,一不小心將這靈氣同化,徹底斷了花霖生的去路。
明芸閉上眼睛,似乎有些糾結。
“明芸,你是不是有法子?”仙澤問道。
“嗯,”明芸點點頭,眉宇間似乎有些掙扎,“但,此法...有些兇險......”
“無所謂了,”仙澤站起身,理了理身上有些凌亂地衣服,“明芸,你只需要告訴我要怎麼做,剩下的我去。”
誰知明芸眼眸微垂,蹲下身,撩起花霖散落的髮絲輕嗅,笑了:“不用,沁沁爲我做的,已經足夠了。師弟,剩下的我來吧,你好好照看師姐。”
“不如我們先一同出城?”
“如今這蠱城周圍全是我曾經煉化的活死人,”明芸脣色慘白,“我曾在沁沁體內養了活死蠱,如今沁沁失了金丹,也就將蠱蟲放了出來,這個時候,那些活死人當是循着味道尋來了。”
“下蠱?”仙澤一時間驚愕,又因爲這轉瞬發生的變故,差一點就要拔出劍,“這......你爲何當初要對師姐下蠱?”
“師姐體質絕好,養蠱再好不過了,”明芸眼波里有着近乎瘋狂的喜悅,“這些年,我這裡有不少的蠱蟲都是從沁沁身上養出來的,不得不說,沁沁養出來的蠱蟲真的是,絕頂的好。”
“你,你怎麼能?”
“我當時,一時疏忽,留了一種情思蠱在沁沁身上,才導致後來你們...不過也好,你倆早該了,”說着,明芸收拾好東西就往外面走去,“替我照顧好沁沁。”
仙澤:......這用得着你說?
花霖此時渾身陰冷,卻不覺得有什麼異常,連哆嗦的力氣都沒有。
仙澤緊緊把花霖抱在了懷裡。
不知道是不是那晚過後,仙澤的身上也染上了情思蠱,此時在這狹小的空間中,兩人的鼻息都漸漸趨同。
“師弟...”花霖微喘着,輕聲在仙澤耳旁說着,“是我連累你了。”
仙澤把花霖抱得更緊了,還一個勁地搖頭。
“小師弟,陪我說說話,好不好?”
仙澤微微低頭,看到花霖那變得更加慘白的雙脣,低下頭,續着腹腔中早已經爲數不多的靈氣,將自己那乾澀的脣覆了上去。
一股暖暖的熱流在一剎那流轉花霖的全身經脈,而後像是找不到一個歸宿一般,又離開了花霖的身體,飄到了空中,去尋找下一位主人。
“師弟,你不必......”話還沒說完,花霖只覺得自己再也堅持不下去了,閉上了眼。
若不是還存留了那微弱的呼吸,花霖已經和一個死人無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