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7.你有做過後悔不已的事嗎？
“在想什麼想得這般出神？”一道冷傲帶寒的聲音將雉兒從與北宮傲的回憶之中狠生生拉回來。
“我在想你爲什麼不將我趕走。”雉兒淺淺一笑，垂眸掩飾失神的窘迫，繼續手中動作，只是純粹沒話找話的說。
她也沒指望這冷王能回答她，但
“本王也很想知道。”獨孤梟淡淡繞看了雉兒一眼，沉着淡然地說道。
的確，獨孤梟自己也不知道爲何會將穆之和林夕趕出來，而獨獨留下北宮情萱。
儘管他是已然將北宮情萱當成是雉兒，可是事實上不是，他還是很清楚的。
現在是個怎麼水深火熱之勢，他獨孤梟比着任何一個人都更要清楚，高矚遠瞻的他，看到的不止是炎皇朝的皇位，他甚至將視線放到雲蒼大陸，天下！
炎皇朝的皇位當然很重要，可是如若搶到這皇位是以犧牲炎皇朝的領土，他是絕對不允的。
他不是獨孤睿煊甘願受制於人，只爲了替雉兒報仇，任聽任怨；他也不是獨孤玄昊，爲了奪得皇位，與別國合作。
試想一下，沒權沒勢的獨孤玄昊，與泱泱大國的殷商朝合作，得到殷商朝的相助，那麼他呢？
必定是以犧牲國土爲代價的，不然殷商王怎可能與他合作。
向來驕傲自負的獨孤梟，對這樣的行爲都極致不屑。
他獨孤梟不止要炎皇朝江山完整無缺，也更要這個天下匍匐在他腳下。他不是那些爲了私慾而奪江山之人，而是，他真的希望在他統治之下，能真正做到國泰民安，豐衣足食。
如那時，他在虎嶺山上，指點江山，對雉兒所說的，
“天下一統，讓這世人再不受戰禍煩亂之苦，安定富足。”
雖然聆聽他雄韜偉略之女子已不在，但他說過的話，必定要一一實現，窮他一生之力。
這麼多種種，以他以往謹慎小心的性子，又怎麼會留下這個弊大於利的北宮情萱下來。
而且，在北宮情萱進來之際，他居然沒有收攏書案上的文件，甚至也任由她看着……
直到現在，他還沒想出個由頭來。
聞言，雉兒頓了頓下手，撇了一眼獨孤梟，見他坐如鬆，眉收目斂，沒有任何一點玩笑戲謔之意。
真的有那麼一瞬，她突然想放棄報仇，告訴他一切真相，以凌王妃的身份好好與他相處兩年，畢竟當凌王妃，不也是當年雉兒的心願麼。
可是，真的是那麼一瞬，轉瞬即逝……
回過神來，復又擺弄手中的糕點和小米粥。看了看那鋪滿紙紙張張的書案，雉兒不由得一笑。
向來整潔嚴謹的人，真的不到逼不得已的時刻，也不會這樣。
雉兒突然好心地走了過去，默默地收拾起來，獨孤梟擡眸看了看雉兒，也不作理會，任由她收拾。
雉兒反正是坦坦蕩蕩，她還不屑偷窺這些機密來打敗獨孤梟，她自有能力打敗！
獨孤梟定定看着手中的那張紙，半晌了，一個字都看不見去，其實他早就看不下了，一直在……
“王爺，原來你還有把書頁反轉過來看的本領嗎？”雉兒收拾時，不經意一眼，忍不住嘲笑獨孤梟一句。
獨孤梟回神一看，真的把書頁拿反了，真的是……
獨孤梟突感一陣懊惱，雉兒盯看獨孤梟的樣子，突然覺得很好笑，不禁輕笑出聲。
“本王餓了。”獨孤梟沉聲以掩飾窘迫。
在這個混亂的局勢之下，難得他們還有這輕鬆一刻，太難能珍貴了。
雉兒也頓時軟了下來，擺弄着糕點和小米粥，把小米粥舀了一小碗，擱放在獨孤梟面前。
“我只是一時心血來潮，搗搗弄弄的。比不上夢側妃做的好吃。但竊以爲，連續三天沒有半點食物下肚的人，一時間吃大魚大肉的，也不合適。糕點小米粥，雖不美味，但也和着吃。”
言罷，看見獨孤梟一直緊緊盯看着自己。
雉兒有絲不自在，脫口問道：“怎麼？我說錯了嗎？”
獨孤梟也不搭話，低頭，拿起勺子一勺一勺舀着眼前冒着淡淡白煙的小米粥。
他怎麼會開口說，其實他想起了雉兒。
剛剛北宮情萱的擺放菜餚，說的那些話時，他不由自主想起雉兒。
當年，雉兒也是這般認認真真，仔仔細細照顧他的起居飲食，從來不假手於人。
他又怎麼開口說，他其實在掙扎矛盾。
雉兒啊，如果你在，可以告訴我，我可以愛這個女人嗎？
雉兒啊……
獨孤梟緘默不言，低頭吃着，動作有些急切，不如往時那般優雅的細嚼慢嚥，怕是心裡有着事。
雉兒默默看着獨孤梟，此情此景，多像三年之前，她還是獨孤梟身邊的貼身婢女時。
如果，獨孤梟沒有羞辱她的忠心，懷疑她的心，將她送給上官凌汐，棄之蔽履，那孩子沒有死，沒有林夕在中間，她想……
現在，就是三年前了……
可是，世上的事，哪有迴轉之理，發生了就是發生，不能更改，也更改不了。
“王爺，你有做過後悔不已的事嗎？”雉兒定定看着獨孤梟，不知爲何突然說出這麼一句沒頭沒腦的話。
舀着小米粥的獨孤梟，手突然頓了一頓，突然覺得手中的勺子，千斤重，怎麼也擱不下。
有做過後悔不已的事嗎？
要是在雉兒的死之前，有人這麼問他這個問題，他鐵定嗤之以鼻。向來強悍自負的獨孤梟，這一生怎容自己有後悔之事。
他絕對不會讓自己後悔之事發生，也不會給這個機會自己去後悔！！！
可是，雉兒的死後，他有了……後悔之事。
他今生最後悔的事，是沒能在雉兒生前明白他愛雉兒，已愛入骨髓中。
明白得太遲了，致使他失去了，怕是這一生的最愛，他的人生也因雉兒的離去，而不再完滿。
殘缺的人生。
就算奪得帝位，就算天下在握，他明白到，他的人生始終都是殘缺的。
因爲，沒有那個能相伴一生，巧笑顏兮，攜手江山之人。
雉兒的話，勾起獨孤梟深藏在內心的錐痛。
他還不能忘記，這三年來，他是怎熬過來的。又是怎麼抱着那具冰冷入骨，沒心跳，沒呼吸的屍體一次次說愛，一次次坦露他的內心脆弱。
後悔啊，怎能不後悔！
可是出口的話卻是
“沒有！”獨孤梟的話語冰冷得如沉寂千年的玄冰，終年不化，寒蟬入骨，入心。
雉兒冷然一笑。
好一個沒有。
獨孤梟，你真的是沒心沒脾，沒肝沒肺的絕情男人。
五年的雉兒，看起來對你來說，根本就不算什麼！！！
她的死，你居然可以這般雲淡風輕？
你果然該死的！
我一定要讓你知道，什麼叫後悔！！！
呵，灰飛煙滅換五年時間嗎？
此刻的雉兒看來，很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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