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有什麼閃亮的東西劃過夜空，將慕雲歌端莊沉重的側臉瞬間點亮，虞美人將身體更加地低下去。
“我知道，一定不會讓公主失望的。”
“沒有失望，”慕雲歌道，“我對你沒有任何期望，把你送到太子身邊，也不是我想要圖什麼，而是太子妃剛剛失去了孩子，而你恰好也在，只能說，是你太幸運了，謝謝你自己吧，不必謝我。”
說罷，留下一臉喜色還沒有褪去的虞光站在原地，紗衣隨風起舞，宛如透水一般的夜色下飛舞纏-綿的蝴蝶。
青楓緊緊跟子啊後面，待走遠了，這纔好奇地問道：“公主既然幫忙，爲何不告訴她知道？日後她嫁入東宮，太子妃豈不是就有了手眼？”
“我的敵人從來就不是東宮，要着手眼沒有用的。”慕雲歌答道。
她一定要說明白，自己不是爲了什麼，而是目的單純的，將她送到他身邊。
虞光的一聲謝謝沒有任何用處，因此一切都是巧合，虞光不必謝她，那麼慕瑤兒，自然也就恨不到她頭上來。
月光皓皓，慕瑤兒扭過頭，看見身邊空無一人，已不知道是第幾回從昏夢中醒來，有些發渴。
“小圓？小圓！”
呼應了好幾聲，小圓才從外面匆匆忙忙跑進來，道：“太子妃，您可終於醒了。”
“嗯……”眼睛面前朦朧了一陣，看看周圍，“現在是幾更天了？”
“三更天了，太子妃。”
“這麼晚了，怎麼太子一直都沒有回來，是不是今日父皇找他有事？可是即便是有事，這會功夫也該說完了吧？我去瞧瞧。”說罷，艱難地撐起身子，剛剛離開牀不到一拳，就倒了下去。
“太子妃，您可要小心着點，您纔剛剛……”好像是怕戳痛慕瑤兒，話說到一半又咽下，小心地看了慕瑤兒一眼。
“太子妃，您放心吧，太子已經睡下了，您不要擔心。”她企圖勸慰慕瑤兒安靜下來，可是不知道，越是這麼說，慕瑤兒就越是不放心。
“睡下了？這幾日，太子不是留宿東宮的嗎？”
小圓似是而非地搖了搖頭。
“到底怎麼回事！”慕瑤兒沉聲問道，卻因爲動了氣牽動了身上的舊傷，不住地咳嗽起來，黑暗當中，小圓趕緊幫她拍背。
終於，瞞不住了，小圓的聲音有些哽咽和小心，道：“太子妃，您別動怒，這幾日，太子都留宿在虞美人的荷香苑。”
“虞美人？”
小圓點點頭：“那一日您昏倒了，太子被皇上叫過去，說是護駕有功，理應行賞，問太子想要什麼，當時庭華公主也在，聽說是半路上遇見了，說想要給皇上請安，於是就跟着一起過去了。”
“然後呢？”慕瑤兒的臉色陰沉得像是能夠滴出水來，加上久病的臉色蒼白，在黑暗當中就像是詐屍了一樣，讓小圓感覺到更加害怕，可是又不能走，那畢竟是自己的主子。
她支支吾吾道：“後來……後來……聽說是因爲您的孩子沒有了，乃是不吉利的事情，所以皇上指了綽號虞美人的虞光爲太子側妃，說是要衝喜，大概近日，就要完婚了。”
太子續娶，還是在她這個正妃在病榻上的時候，雖說嫁給太子的當時只是爲了與慕雲歌抗衡，可是這麼久以來，就連她自己也分不清楚是真的愛上還是佔有慾作祟。
納妃本是無可厚非的，可是爲什麼偏偏是這個時候，將她慕瑤兒置於何地，將她死去的孩子置於何地？
想起來，就覺得憤恨！怨恨！
慕瑤兒在牀上掙扎了一陣，沉聲問道：“父親和母親知道了沒有？”
“丞相和夫人也已經知道了，但是絲毫沒有辦法，畢竟孩子已經……”
“我知道孩子沒有了！”慕瑤兒吼道，雙手用力一掃，將旁邊的瓷枕掃到地上，怒不可遏：“我當然知道我的孩子已經沒有了，你們不需要一遍一遍提醒我！”
“奴婢知錯了，奴婢知錯了！”小圓嚇得趕緊跪在地上，一遍一遍哭着磕頭認錯，“太子妃，是奴婢的錯，奴婢該死，奴婢該死！”
“啪”、“啪”一聲接着一聲，說一句該死，小圓就重重打自己的臉一下，慕瑤兒方纔的怒吼已經耗幹了所有的力氣。
她疲憊地靠在牀頭，淚水劃過臉頰，喃喃道：“我是爲了救他，明明，我是爲了救他，可是我的孩子沒有了……這難道怪我嗎？這難道是我的錯嗎？小圓你說，是我的錯嗎？是嗎！”
她突然吼出一句，將小圓嚇得渾身一個哆嗦，窗外有光影閃過，門被輕輕推開，在黑暗中發出“吱呀”的響聲。
“誰！”
“本宮聽說你醒了，這才特意過來看看，不過現在看來，你精神着呢，美人，我們回去吧。”後面的一句帶着無盡的溫柔繾綣，卻是轉向另外一個人說的。
眼前影影綽綽有兩個人影，慕瑤兒的心念一動。
“站住！”
門口的腳步聲消失了，慕瑤兒問道：“我聽說，太子要納妃了，還是位美人？”
耳邊疑似傳來了輕輕的笑聲，是一個年輕姑娘的聲音：“勞煩太子妃惦記着，按道理說，妹妹是該來伺候太子妃的，可是太子顧念太子妃的身體，說妹妹還是暫時不要出現的比較好，沒想到太子妃這樣便知道了，請太子妃放心，等妹妹過了門，一定來榻前伺候。”
姐姐？妹妹？慕瑤兒苦笑一聲，她知道了，都是慕雲歌，這一切都是慕雲歌做的，這件事，能夠想得出來的，就只有慕雲歌。
慕瑤兒苦笑着，當初是她欠她的，現在她來一筆一筆討債了，慕雲歌！
喉頭涌起一股腥甜，突然一口猩紅色的液體噴灑在慕瑤兒的錦衣上面，小圓頓時失了神，慌忙叫道：“太子妃，太子妃，您沒事吧？”
她扶起慕瑤兒，可是慕瑤兒已經從她的懷抱中漸漸滑了下去。
星月漸漸西沉，晨光的顏色依稀可見，人們說起乞巧節那一天的家宴，除了說沖天的火災，震耳欲聾的哭喊聲，再有便是一樁八卦。
這一樁，便是太子妃爲了太子擋箭，不慎滑胎，受了重傷，從此深居簡出地在東宮休養，可是越休養越糟糕，慕瑤兒的身體，終於修養得快不行了。
前朝隱隱約約傳來鑼鼓喧天的熱鬧聲音，可是這東宮卻一派冷清冰涼，八月份的天氣，空氣中桂子飄香，四處皆是一片炎熱，唯有東宮，卻像寒冬臘月一樣冰涼。
她咳嗽一聲問道：“小圓，外面在做什麼？”
小圓擔憂地看了慕瑤兒一眼，道：“太子妃，是太子娶虞美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