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裡面透過晴天的光線。
卻沒有想到,牀上空空如也,連被子都疊的整整齊齊,不像是有人住的模樣,偏頭一看,卻發現房間另一頭的書案上,慕瑤兒穿了一身雪白的立領長衫,下面是水粉色的馬面裙,青春嬌俏如同若干年前在丞相府的初遇。
聽到聲音,慕瑤兒擡起頭,眉眼裡面攢出笑來,正坐在牀下,那一張笑臉璀璨如同窗外和煦的微風,甚至上龍九淵有一瞬間的晃神。
虞光偏過頭,意識到了這晃神的片刻,可她只是笑笑,從旁邊小侍女託着的茶盤裡面接過蓋碗茶,畢恭畢敬遞到案前,跪下道:“妹妹給姐姐敬茶。”
慕瑤兒看了看眼前站着的,眼神不知道在看向哪裡的太子,又看看跪在面前,從自己的方向只能看到一個腦袋的虞光,緩緩放下筆,站起身來,繞到書案的前面,款款道了一個萬福:“臣妾參見太子殿下,怎麼今日有空了來?”
語音柔-軟,巧笑倩兮,彷彿前塵往事只不過是大夢一場,好像根本沒有看到眼前的虞光。
太子及時地將情況拉了回來,袖子拂過,道:“是美人要來與你敬茶。”
慕瑤兒回頭垂眸看着依然對着書案跪着的女子,垂着頭,露出毛茸茸的頸發和白嫩光滑的半截脖子,她嘖嘖:“當真是個美人呢。”
說着,伸出一隻手去接過虞光手中的茶碗。
“啊呀!”隨着一聲尖叫,虞光手中的茶頃刻潑泄,而且是朝着虞光的方向,潑泄在了裡面,在虞光的身上冒起一股蒸騰的白氣,茶碗掉在地上。
“妹妹可沒事吧?怎麼這樣不小心,看看,這手指這樣嫩,以後可莫要再做這樣敬茶的粗活了,我不講究這些個的,倒是快看看,哪裡傷到了?”慕瑤兒故作緊張地問道。
這一連串的話,將虞光含着淚的那一句“姐姐何故用茶水潑我”堵得嚴嚴實實,想來應當也是得了慕雲歌的真傳。
虞光顯然沒有預料到這麼一個結果,她緊緊握着手腕,擡眼看了慕瑤兒一眼,咬着牙含着淚搖搖頭道:“沒事的,姐姐,我不過是燙到了而已,沒有大礙的。”說着,將手打開。
慕瑤兒這纔看見被握着的手腕處,嫩白的膚色現在已經變成了赤紅色,看起來燙得不輕,估計晚上就要起泡,說不定還要留下疤痕。
慕瑤兒不得不在心裡嘖嘖:是真的豁出去,看來慕雲歌預測的沒有錯,這樣的女子留在身邊終究是個禍害,她轉頭看着太子,發現龍九淵的臉色已經像是鍋底一樣黑,看起來隨時都要發脾氣的樣子。
可是看着他的眼神,又不是很明確他到底要與誰生氣。
虞光一個側妃,旁邊一個太子妃一個太子,她總不能原地撒嬌等着太子過來攙扶,只能顧自整理好了衣衫,委委屈屈地站在太子身邊,地上的茶盞,自有身邊的侍女收拾了去。
慕瑤兒裝着膽子貼過去,柔聲勸慰道:“這件事是臣妾的不對,沒有想到這樣的意外發生,沒得驚了太子,是臣妾不對,只不過美人確實是個實打實的美人,能夠有這樣的妃子,臣妾也替太子爺感到高興。”
龍九淵似乎是要故意做給慕瑤兒看,特意將虞光的纖纖手牽在自己的手中,卻又是極其自然的樣子,道:“你最好是這麼想的,那你便記住了,若是以後再招惹美人的話,休怪本宮不要客氣。”
慕瑤兒垂首,一直等到龍九淵牽着虞光走出西渚園,方纔直起身,小圓趕緊過來安慰道:“太子妃,太子妃,您可莫要與那女子置氣,她再怎麼樣不過是風渝國進獻過來的,一個物件罷了,若是太子膩了,也就棄了,可太子妃的位子可是長長久久的呀!”
“長長久久?”慕瑤兒忍不住因爲這三個字失神。
難道真的可以長長久久嗎?倒不見得,因爲這一次過後,整整七天過去,院子裡面的桂花開了又落,一陣秋雨過後,密密麻麻都是綠色的葉子,星星點點的黃色桂花已經不剩多少,清甜的香氣裡面摻雜了泥土潮溼的味道。
龍九淵再也沒有來過,當然,虞美人也沒有來過。
關於他們的一切,慕瑤兒都是聽說。
聽說虞美人給龍九淵做桂花糕,用的是一樹花-苞裡面最嫩的那一捧,做出來的糕點軟糯,滿室生香。
聽說虞美人會唱曲,經常在荷香苑彈琴唱歌,聲音嫋嫋,與太子詩詞相合。
聽說虞美人溫柔體貼,時時能讓太子開心,偶爾去探望太后,就連太后也對這個充滿活力的姑娘稱讚不已。
她常聽說虞美人如何如何,說虞美人人美性格也好,就沒有不好的地方,她聽了慕雲歌的話,想要再一次懷上孩子,甚至不顧自己剛剛喪子的痛苦,可是太子再沒來過。
她沒有等來太子,反而等到了再一次到訪的慕雲歌。
也是聽說慕雲歌也搬出了王府,真真假假,慕瑤兒不欲分辨,慕雲歌來的時候,她正靠在躺椅上曬太陽,臉色蒼白不見血色,很佛系的模樣,看着慕雲歌漸漸走進的身影,問了一句:“姐姐怎麼今日有空來?難道是來看妹妹的進程?那姐姐恐怕是要失望了,妹妹現在,沒有進程,姐姐此番,倒是失算了。”
慕雲歌在躺椅旁邊的石凳上落座,與慕瑤兒中間隔着一張石桌,小圓趕趟地上了茶,慕雲歌道:“意料之中,太子與虞美人之間剛剛大婚,正是你儂我儂的時候,照這樣的情況來看,倒是虞美人很有可能先行誕下太子的子嗣。”
慕瑤兒哼了一聲,沒有說話。
“不過妹妹若是想要爭取,也不是完全沒有辦法,以前的辦法再用一遍,倒是看妹妹願不願意?”
她看着慕瑤兒,然後在慕瑤兒狐疑的目光之下,拿出了一小瓶酒:“故人釀造的,就這麼一罈,名字叫做聞香醉,顧名思義,度數很高,聞一聞便醉了,太子是個風雅之人,想來會感興趣的。”
慕瑤兒道:“你是想我叫太子來喝酒,然後等他喝醉了……”
慕雲歌輕輕搖了搖頭:“知道自然是要他知道的,可是不能你親自去請,不然的話,太子就會將你請他的目的歸結於此,最後還會恨你。”
“那我要如何做?”
慕雲歌的眼神變得很深,似乎落在門前的虛空處:“放心,他會自己找過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