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奏曲。”樂師一呼,優美的曲子便流*來。
兩人同時舞動,開始了動情的舞蹈。海棠水袖飄飄,一身服裝爲她的舞蹈增色不少。南飛燕乃天生的舞者,她柔軟的身體隨着樂曲的節奏,悠然而起,如同一個仙子,在人間飛舞,那飛仙般的感覺輕易流露。
她對這曲子熟極了,一舞一動之間風情萬種,直把所有的人看呆。海棠使盡渾身解數,都不能有南飛燕那般的靈動,在她面前,海棠就像一個小丑,只能爲南飛燕的精彩做襯托。
不甘心的她狠狠地舞動起來,卻“啊呀”一聲倒在了地上。
南飛燕聽到她的呼叫,便知道,她扭到腿了。這舞曲是有相當難度的,強行去跳,最容易發生這樣的事情。
她優雅地一旋身,停下了舞步,伸手在海棠面前。“還好吧。”
海棠狠狠地拍開了她的手,大眼裡閃着淚花,狼狽不堪。“不要你管!”輸給對手,這是相當難堪的事情。
“喲,竟是摔倒了呀,還以爲是這樣一個動作呢。十妹妹竟也太不小心了。”水仙捂嘴輕笑,爲能挫到海棠而感到開心不已。
海棠臉上無光,捂着臉勉強站起,跑了出去。
在門口處,撞進了凌子棋的懷抱。
“十夫人,可好?”凌子棋輕輕扶住她的身子,詢問。
海棠頭也不擡,直接推開他的身體,朝遠方跑去。
凌子棋望着她的背影,輕嘆一聲,他嘆息的不是海棠,而是等下就要進行的那項事情。那個倔強的女人,一定要做那件事,就算十分的危險。
而他,總一如計往,對她言聽計從。
南飛燕淡然地看一眼海棠的背影,平靜地轉向東方風雲,既然已經開始,索性便繼續下去。“王爺,舞曲還長呢,不如讓我跳完吧。”
整個大廳內,也只有她敢在王爺面前自稱爲我,所有的妻妾敢怒卻無人敢言,一向大膽的丹桂被柳氏和東方風雲批評過一次,也暫時地老實了下來。
東方風雲點頭表示同意,悠揚的樂聲再度響起,南飛燕翩翩起舞。
所有的目光再度凝聚,紛紛射向中間的南飛燕,她優美的舞姿輕易地吸引了所有的人。
一道人影閃過,有誰在叫:“有刺客!”
在座的女賓紛紛站起,驚嚇中縮成一團,有的兩兩相挨,尖叫連連。南飛燕停下舞步的那一刻看到了門口的黑衣男子。
“風雲,小心!”她直接撲向東方風雲,一把飛刀隨後而到,刺入她的背部。
“呀,來人啦,有刺客啦。”妻妾們嚇得尖叫連連,有的已經躲到了桌下。
黑衣人目光閃爍幾次,落在南飛燕的傷口處,隱忍般轉頭以極快的速度消失在大廳外。
凌子棋在最短的時間內帶着護衛跑了進來,看到了倒在東方風雲懷裡的南飛燕,她背部中了一刀,沒入肉中,只剩下一根黑色的刀柄。
“快去搜!”他一聲令下,手下護衛四散開來,他快步走到東方風雲面前躬身道:“屬下來遲,請王爺降罪。”
“快叫郎中!”東方風雲懷裡的南飛燕已然痛得暈死過去,他無心於凌子棋的話,而是大聲吼着,幾乎震動了整座雲府。
居室內,東方風雲面色凝重地坐在木雕椅上,凌子棋一聲不吭地站在身側,對面,坐着的是柳氏。
牀塌上,南飛燕覆身而躺,一張小臉白得沒有一絲血色,烏黑的發散開在肩頭,掃落在牀上,更襯得一張臉嬌柔虛弱,似乎馬上就要化掉。
榻前一位郎中小心地診治一番,直到爲她包紮好傷口,才小心翼翼地站起,半彎着腰恭敬地站在東方風雲面前。“王爺,好在此刀無毒,刀也不算長,纔沒有危及到南小姐的性命,不過,傷得也不輕,恐怕得休息月餘。”
東方風雲長長地舒了一口氣,目光卻未曾離開過南飛燕蒼白的小臉。“她什麼時候能醒?”
“這個……最遲會在明早。”大夫估算一番,給出答案。
“既然沒有生命危險,那就好了。”大夫人柳氏舒一口氣,臉上的表情是輕鬆的,眼裡流露的卻是凝重。
“都退下吧,我想和燕兒單獨呆一會兒。”東方風雲面色並未緩和,他叫退了所有的人,走到了牀榻邊呆呆地看着南飛燕的小臉。
南飛燕早在大夫拔刀之時就已醒來,咬牙忍住痛楚,她連眉頭都未皺一下。要復仇,這便纔剛剛開始,以後的她,要經歷的事情遠比這個危險,她已然做好了面對一切的準備。
柔軟的小手被大掌包圍,東方風雲將她的手置於掌心,放在鼻端深深地吸着。南飛燕知道,她必須醒來了。
皺一皺眉頭,她發出一聲低低的嚶嚀。
“燕兒?”頭頂有人在呼喚,不用想,便知是誰。
南飛燕睜開凝滿霧氣的水眸,掃到了桌上那把帶着血的刀,眉頭不快地縮起。
“很痛嗎?”東方風雲輕輕地在她耳邊問道,像會驚擾到她一般。
“嗯。”背部真的很痛,她便不用再裝,也可以輕易表露出痛苦。“風雲,你沒事吧。”
東方風雲點點頭,責怪道:“傻瓜,緣何要爲我擋那一刀?”
就算不擋,那刀也傷不到他。她和他一樣明白。
南飛燕虛弱地看向東方風雲,眼眸變得清晰。“不知道爲什麼,看到你有危險,我就那般害怕,所以忍不住要去護你。只要你沒事,我便是死了,也是值得的。”
“傻女人。”東方風雲狠不得摟上她,南飛燕卻哎呀地叫出了聲。“真的好痛!”
“我去叫大夫!”東方風雲焦急不已,就要去找郎中,被南飛燕拉了回來。“不要,只要你陪着,我就不痛了。”
“燕兒。”如果以前只是被她的美貌所打動,那麼此刻,東方風雲則被她的深情所感動。
這是怎樣的一個女人,時而現實世俗,時而高傲不羈,時而幽鬱深沉,讓人理不清,猜不透。她終究偏向於哪種性格?東方風雲也糊塗了。
這個女人表面清純,但內心世界卻是複雜的,複雜得連他都無法猜透。
握着她細嫩的小手,東方風雲卻感受着別樣的疏遠,彷彿他們的心永遠走不到一處。
這一點讓他心驚,讓他煩躁,今晚的事,太過詭異,但此時,他並沒有心情去思考這些。
……
休息了數日,南飛燕終於可以勉強下得牀來走動了。行動不便,東方風雲體貼地爲她派了兩名侍女。
她知道,這侍女的存在還有另一層意思,東方風雲並不是傻瓜,那短小的飛刀,那無毒的刀尖,想要取一個天下皆知的武功高手的命,似乎太幼稚了點。
坐在觀景臺上,可以將整座王府的風景盡收眼底,她看到了從遠處走來的凌子棋,他也看到了她,並向這邊張望數眼。
“粉兒,去給我取杯水來。”
支退一名侍女,她看向另一名。“你去給我取件外衣來吧,這裡有些冷。”
兩名侍女都已離去,凌子棋已經走到了對面。
“燕兒,你還好嗎?”凌子棋顫抖着嗓音,差點上前擁住南飛燕。斜斜身子,她只是眨了眨眼,冷冷地道:“這可是王府,請自重。”
凌子棋總算冷靜了一些,點點頭,退出了些距離。
“你是傻子嗎?用那麼一把不中用的小刀就想取得東方風雲的信任,凌子棋,到底是你傻,還是你覺得東方風雲傻。”南飛燕不去看他的臉,冷冷地出語責怪。
莫名其妙出現的殺手,只是爲了投一把短刀,這未免太兒戲了,她都不信,更何況東方風雲。
“燕兒,這把小刀就差點要了你的命,我怎麼可以再用大刀?你不知道,刀刺在你身上的那一刻,我真想殺了自己!”
“夠了!”南飛燕低喝道,忽視掉他灼灼的目光。“以後,沒有事情,我們不要見面,就算見面,也要當成不認識,現在,你走吧,侍女馬上就回來了。”
凌子棋萬分不捨,卻不得不離去。岔路口,他碰到了前幾日扭傷腳的海棠,她面色憔悴地站在那裡,顯然已經看到了他和南飛燕的相見。
“十夫人。”凌子棋一躬身,向她施一個禮。
海棠沒有帶下人,顯得孤單落寞,她打量着凌子棋,半天沒有說話。
“十夫人,您腳上的傷可好些了?”凌子棋無話找話,眼神裡透着不安。
“唉——”悠悠一嘆,海棠便流下了眼淚,“這許多的人,便只有你還關心着我的傷。”
“十夫人莫要悲傷。”凌子棋又急又尷尬,匆匆從身上掏出一面手絹遞給她。
海棠也不避嫌,接了過去,抹着臉上的淚珠,哭得愈加傷心。
凌子棋擔心被他人看到,引起不必要的麻煩,只能找個藉口匆匆離去。
……
悽悽冷月,映照的是同一片天。天下,有人歡喜有人愁。
撫弄着相思弦,憂鬱的琴聲難掩心中的傷心事,撫着這琴,她想起了父皇,想起了母后,想起了弟妹,更想起了故土。
無數個月圓之夜,她便是帶着滿心歡喜與家人相聚,在他們的讚美聲中翩翩起舞,笑得連夢都是甜的。
從什麼時候開始,她便不再真心地笑了,她便不再做原本的自己了?
那夜,家人慘死在東方風雲的手下,她獨自倚靠着奶媽冰冷的身體,連蠕動都不敢。活生生的人,在轉眼之間,便都沉沉地躺在了這裡,他們到底怎麼了?
東方風雲離開時丟下一把火,現在,外面已經燃燒起來,過不了多久,就會燒過來。
她的父皇,她的母后,她所有的弟妹,還有她,將都在這裡化成灰燼。
她除了哭泣什麼也不能做,一個時辰前,她還是一個嬌弱的加羅國公主。此刻,她便變成了無家可歸的孤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