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幸福的生活纔怪

龐弗雷夫人正坐在醫療翼的椅子上看信,這幾天她比較空閒,外面下着細細霧濛濛的小雨,將一切都籠在青煙般的飄渺中。前兩日龐弗雷夫人剛收到了西弗勒斯的信件和照片,照片中的那曾經的小孩已經變成了高高瘦瘦的清秀少年,他還是笑得一如既往的非常的閒適,象是初夏透過碧綠如水的樹葉而灑落在地面的那細碎的陽光。雖然,這麼多年來,他仍然沒有擺脫那病態的瘦弱,照片上站在碧海藍天下的他,隨時好像會變成透明泡沫消失在蔚藍透徹的大海中,海天一碧下,那個瘦到讓人擔心的,沒有一般少年那種蓬勃噴涌冒出活力的身體,好像融入了後面的藍色的背景中的透明,有種不真實的虛幻感。

不過,看得出來,這些年西弗勒斯過得很開心,沒有什麼煩惱和過多的思慮,雖然信中他從不透露自己在哪裡,在幹些什麼,但他那細細描述的小小瑣事都如同三月的春風般帶着清新的小調皮。可是每次龐弗雷夫人都提出要給他調理身體的魔藥都被他推辭了,他總是說自己沒事了,總是說有人在照顧他不需要龐弗雷夫人掛心。但,龐弗雷夫人還是有着自己的擔心,曾經被完全摧毀,被扭曲成那般的身體,就算再如何的調養,就算魔藥再如何的強效,終究回不到健康的狀態了,如果平時沒有好好保養,那麼,看不到這個孩子的真正的情況,她總不能放下心來。

看着西弗勒斯的來信,看着他生動的敘述着海邊融化的顏料般炫美落霞的情景,海邊那海鮮的美味,帶着淡淡鹹味的海風的爽潔,充滿了快樂筆觸的信件看的龐弗雷夫人都笑出了聲。正在這個時候,一隻強壯的陌生的貓頭鷹悄悄飛進了醫療翼,送來了一封簡潔的信件。

龐弗雷夫人疑惑的打開了這封沒有任何徽章、蠟印,沒有任何標記的簡單郵件,上面用綠到發黑濃到化不開的墨水簡簡單單的寫着:

“龐弗雷夫人

如果您明天上午有空,我想和您談談,我想知道哥哥西弗勒斯.斯內普的情況。因爲,我找不到他了。

維迪”

維迪龐弗雷夫人望着窗外的在風中快樂遊戲的一縷縷的雨絲。這個名字,也許是故意的忽略吧,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出現在她的腦海中。在二年級開學的時候,西弗勒斯就是一個人孤零零的上學,那個他當做最珍貴依靠和寵溺縱容的維迪,沒有一起跟來。雖然想問是怎麼回事,但西弗勒斯總是笑着很簡單的說維迪已經找回了親人,就轉換話題。孩子眼底隱藏不住的那濃重的夜色般的落寞讓龐弗雷夫人不忍心再問下去。之後西弗勒斯出事的時候也沒有看到有學校外的人關心,當時躺在白色病牀上的那顯得越發可憐的小小的抽搐着的昏迷的身體,好像已經被全世界給拋棄。

那時,維迪沒有聯繫過西弗勒斯,沒有關心過他,沒有在意過他,沒有照顧過他,在西弗勒斯最痛苦最需要關心最無助的時候。可是現在,這封信讓龐弗雷夫人從久遠的記憶中又想起來那個總是呆在西弗勒斯身邊將其他人都排斥在外的小孩,那個眼中只有哥哥存在的小孩。那個在蜘蛛尾巷第一次看到斯內普兄弟時,那個所有小心思全在西弗勒斯身上的天使般精緻的小孩。

那簡單信件中的淡淡的懇求讓龐弗雷夫人心軟了,畢竟,那是西弗勒斯全心全意愛護的弟弟,那是,曾經支持着西弗勒斯堅強生活下去的支柱。龐弗雷夫人回信答應在第二天會面。

第二天,當龐弗雷夫人推開咖啡廳包廂的門,看到的是黑髮黑眼的十七、八歲的少年正端坐在椅子上看着一個水滴般剔透的水晶在發呆。聽到門開的聲音,少年純黑深邃的的眼眸看了過來。

“龐弗雷夫人”少年的聲音低低輕輕,象是玻璃杯在互相的碰撞般清冽“我是維迪”

一直以爲維迪還是當年那個失明無法出聲的孩子,面對着這個健康陌生的少年,龐弗雷夫人退後了幾步。

“維迪,你?”

“龐弗雷夫人,您是不是想問我怎麼現在可以看見,現在可以說話了,對嗎?當年父母帶我回了法國,帶我去找醫生,後來一直做着治療。三個月前我纔剛回英國,我父母一直不同意我聯繫西弗勒斯,我一直爭取一直爭取,他們好不容易同意了。”少年的聲音有點黯然“可是,等到我回來後,我找不到他了。”

看到少年低垂的細白脖頸,黑色絲綢般的頭髮柔軟的遮住了他的表情,善良的龐弗雷夫人爲自己誤會少年感到內疚。

“龐弗雷夫人,你知道西弗勒斯現在在哪裡嗎?我怎麼找都找不到他。“

“維迪,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裡。雖然他一直有給我寫信,但從來沒有告訴過我他在哪裡。”龐弗雷夫人搖搖頭。

“信?他有給您寫信?”維迪擡起頭,他的聲音突然提高了“能給我看一下嗎?”

少年紅了眼眶,頭再次無助彷徨般的低下,白皙的手溫柔撫摸着小小的水晶“這是我在蜘蛛尾巷找到的,裡面全是他曾經給我錄下的聲音,我能夠聽到他的聲音,可是,找不到他的人了,我找不到他了。”

少年一臉的懇求看着龐弗雷夫人,眼中是炙熱的渴求,一種渴望着某種失去的最寶貴東西的最貪婪最飢餓的渴求“龐弗雷夫人,你能告訴我他的樣子嗎?你能告訴我他在霍格沃茨的事情嗎?你知道,我從來沒有看見過他長什麼樣。我……從沒有用我的眼睛看到過他的樣子”

龐弗雷夫人拿出了厚厚的信件,還有一疊的麻瓜界的照片,裡面黑髮的孩子隨着時間而慢慢的長大。維迪首先注意到的不是西弗勒斯的樣子,不是他的容貌,而是瘦弱,所有照片中同樣的病態的瘦弱,所有的照片中的那個人,沒有一次是健康活力的站立着,總是那麼懶懶的靠着,站着。他的手撫上那不會動的相片,手指溫柔的好像在撫摸着愛人的臉蛋般摸過照片上微笑的少年的臉,低低聲“太瘦了……”

風吹過細紗的窗簾,金色陽光照在少年的臉上,將他臉上纖細的絨毛都鍍了層金色,少年的臉上已經沒有了以前的青澀和羞怯,他專注的看着照片,深邃黑色眼中是複雜糾結的感情。

“維迪,很多事情並不是描述就可以讓你知道其中的過程。”龐弗雷夫人拿出了一個剔透的水晶瓶,裡面銀白色的回憶糾結纏繞。“這是我提取出來的我能有的關於西弗勒斯的所有記憶。你,拿回去看了就可以多少了解一點。”

略有點遲疑“我知道也許不公平,但希望你看了後不要做出過分的舉動。畢竟,他們也算是老牌的貴族世家,我相信西弗勒斯也不希望你出事。”

“還有“停頓了一下“我也在找他,上次的事故給他身體造成了嚴重的傷害,雖然看起來沒有問題,但魔藥畢竟不是萬能的,他現在的身體需要好好的調養和照顧。”龐弗雷夫人搖搖頭,還是有點傷心“可是,他連我給他提供魔藥都拒絕了。”

“我知道了,謝謝你,龐弗雷夫人。我想先回去好好看看,可以嗎?”維迪拿着水晶瓶,側着頭盯着。

“唉,當然,我的孩子。”龐弗雷夫人笑笑“西弗勒斯將現在的地址藏得非常好,本來赫奇帕奇的學生想查一下,後來考慮到既然西弗勒斯不想讓別人知道,那麼他們也不願意讓他不開心。如果你能夠查到的話,別忘了告訴我。”

“他……也給赫奇帕奇寫信?”

龐弗雷夫人點點頭“是的,他和幾個學生一直有聯繫。那隻貓頭鷹,好像聽道兒講,據說和法國有關,你父母在法國的話,應該可以方便找一下。”

維迪笑了,一種勢在必得的笑容,“無論他在哪裡,我都一定會找到他,龐弗雷夫人。”

獨自一人進入了密室,將糾結盤繞的記憶放進祖母綠的冥想盤,已經恢復了原本樣貌的Voldemort深吸一口氣,進入了龐弗雷夫人的記憶中——

在夏日干淨爽朗的早晨,跟在龐弗雷夫人的身後,他看到了蜘蛛尾巷的房子,不用於那天晚上的衰敗哀傷,那所潔淨的房子帶着一種太陽初升的暖暖氣息,跟隨着記憶的腳步,他看到了打開門的眉笑彎彎的黑髮男孩,不象在阿布拉克薩斯記憶中的慘烈,不若盧修斯記憶中的壓抑,這個孩子在拉着那個低着頭不言不語的小男孩時,笑得如同得到了全世界般的滿足。在這個時候,Voldemort看到了自己曾經的樣子,小小的黑髮小男孩,總是緊緊拉住西弗勒斯的手,那個叫做維迪的孩子,眼中強烈的獨佔慾望讓Voldmort心驚。

隨着記憶的腳步,Voldemort看着那個黑髮的男孩從一開始的滿足笑容慢慢變得憂鬱沉思;看到他因爲知道弟弟將來的離開而失落難過;看到那個孩子爲了保護自己的弟弟而被魔法反噬,手臂上的傷痕深可見骨,猙獰可怖;看到那個孩子孤零零的再次來到霍格沃茨時眼底藏不住的悲傷,看到躺在病牀上的他雙手被折斷昏迷躺着,象是已經死去的潔白的天鵝,手臂就那麼耷拉着——

一步一步,眼睜睜看着他笑容的離去,看着他信念被無情的摧毀,無能爲力,完全的無能爲力

又一次的,無法避免的,Voldmort再次看到了黑湖邊那具抽搐血淋淋的身體,那個一直淡淡笑着,那個記憶中總是拉着他的手的孩子變成了一團的血肉模糊,看着他痛苦的樣子,Voldmort馬上衝上去扔了治癒咒,可惜,這只是在記憶中,治癒咒完全沒有效用。Voldmotr只能眼睜睜的看着,看着一路的鮮血淋漓,看着那具身體躺在病牀上,牀單全被鮮血染紅,看到他因爲昏迷無法喝藥,嘴巴被殘忍撬開後,魔藥硬生生的灌下去。看着一直昏迷着的孩子只是因爲生理的原因不時的抽搐着,爲了能夠讓骨頭長好手腳都被緊緊的捆綁住。看着後來一直看上去了無生機的躺在白色被單下的更顯瘦小的身軀,Voldmort走向前,想去撫摸,想去確認那個人還活着。可是,他的手穿過了記憶的幻影,根本無法感受到那人的溫暖——

手中,碰觸不到想要的溫暖,連確認都無法做到——

終於發現,心底最想要的,只是這個人而已——

就算世界摧毀就算失去力量,要的,只是這個人,而已。

看到那個孩子終於睜開了眼睛,看着他坐起身,衣服套在身上空空落落的樣子。Voldmort低聲說“太瘦了”——

太瘦了,終究是,太瘦了

跟着龐弗雷夫人的記憶,一步一傷,心如刀割,無法想象。

等到從冥想盤中出來,滿身冷汗的Voldmort抓緊了放在一旁的照片,看着笑得開懷的少年——

他沒有失去他,沒有在自己不知道的時候失去這個連自己都沒有發現的感情——

他還活着,真好——

只要活着,就還有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