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幸福的生活纔怪

再沒有人期待着他的話語,再沒有人等待着他的歸家,再沒有人渴望着他的擁抱。在空蕩蕩的蜘蛛尾巷的那所破舊的房子中,西弗勒斯覺得四周的空氣都變成了沉重的巨石壓下來,壓得他無法呼吸只想嘔吐,壓的他心中痠痛莫名只求淡忘,壓得他腦海中不住的迴響着扎比尼先生的話語和重複回放着維迪最後絕情離開的背影。果然,終究,他還是不被人期待的吧,果然,維迪還是想着要離開他這個可以成爲污點的麻瓜種吧。

象是要逃離什麼恐怖的怪獸,象是要逃離那越來越讓他冷冰的無法阻止的念頭,他逃出了那所除了他再沒有別人的空蕩的房子,那所房子裡面,充斥着所有他和維迪的回憶,太多太多,多到滿溢出整棟的房子,多到泛出了庭院,多到瀰漫和充斥了整個的空氣,這讓現時的他無法忍受。

西弗勒斯漫無目的地在夏日烈日熾熱的射線下茫然的走着,那好像可以融一切將空氣都蒸騰得扭曲的陽光都無法溫暖他現在寒冷空洞的心,周圍一片空曠,陽光無遮攔,他只不過是一個某人生活中的恥辱的標記,一個急於淡忘的輕飄存在,他已經完全失去了維迪,西弗勒斯不禁有些茫然無措,曾經那麼久的互相依靠,竟然會變成最虛幻的夢幻泡影。在他剛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是維迪的出現讓他有了努力生活下去的勇氣,因爲他知道,有個人在全心全意依賴着他。在知道這只是個小說世界時,也是維迪讓他堅定了自己的目標,因爲他知道,維迪就站在他的面前,在他觸手可及的地方微笑着,只要心中瞭解這一點,就算是虛構的世界,對於西弗勒斯來講,也有了存在的意義。

街旁賣冰激凌的女孩笑得就如同她賣的甜品般清涼和美麗,西弗勒斯愣愣的想,維迪最喜歡巧克力味道的蛋筒,天應該很熱,還是給他買一支省的維迪中暑了。當他習慣性的買好巧克力蛋筒和一支最便宜的檸檬冰棍後,纔想起維迪徹底已經離開了他,巧克力冰激凌在烈日下融化,黏在了他的手上,膩膩的,顏色看起來,髒髒的,冰棍化成了水,在他的手上只留下孤零零的一根短短的木棍。

想到前段時間維迪的變化和他的牴觸,西弗勒斯不禁想,是否那個時候他已經恢復了記憶,是否那個牴觸就是對他麻瓜種出身的反感,是否,在他離開的時候,維迪正用着鄙夷的態度在嘲笑着他的一切。

而現在,他不知道該去哪裡,因爲在這個世界上,好像已經沒有一個人會微笑着等待,全心的期望着他。他,又是孤零零的一個人了,就象是那失去了冰棍的棍子般的可以丟棄冷落。在那一刻,他彷彿又變成了剛來到這個世界的那個小孩,那個穿着打補丁的不合身褲子,腳上是破舊的露出黑黑腳趾的鞋子,套着洗得發白都是窟窿的女士外套的下襬的看着黑暗完全籠罩的孤單的小孩,那個意識到這個世界全然不同的絕望的孩子。

走着走着,他發現,自己又走到了肅穆的被綠色爬山虎包裹着的教堂前面,清風吹過,掀起了一片綠色的漣漪。好久,已經好久沒有來教堂了,自從進入了霍格沃茨,西弗勒斯就沒有再談論過教堂教會這樣的話題,巫師們對教會抱有着仇視蔑視和嘲笑的態度,在巫師的世界裡,只有梅林,沒有上帝。

西弗勒斯突然發現,在那個魔法學校的時候,他竟然將教會的那些熱情的教徒們下意識的遺忘了,遺忘了他們的幫助,遺忘了他們的帶着幸福和滿足的笑臉。西弗勒斯默默走進了這座古樸而熟悉的教堂。

今天不是週末,也沒有人在練習歌曲,教堂中靜悄悄的,連管風琴都好像凝固在某個時空中成爲了不可驚動的固體,透過玻璃彩窗的陽光爲地面鋪上了玫瑰紅的光線織成的地毯。

西弗勒斯走到祭壇前的長椅上坐下,看着祭壇上懷抱着聖嬰的聖母瑪利亞的神像發呆。聖母瑪利亞的臉蛋如此的慈愛和悲傷,好像是預見到了懷中孩子將來的命運。西弗勒斯就那麼看的看着,他低下頭,不知道自己該想些什麼,不過,教堂中肅穆而平和的簡靜氣氛在某種程度上安適了他的心靈。

“西弗勒斯,你怎麼來了?今天不是週末,你們放假了嗎?”沒過多久,耳邊傳來了熟悉的克里夫神父關心的問詢。

擡起頭,克里夫神父穿着黑色簡單的神父衣袍,胸前掛着簡單的鍍金十字架,正拿着一本燙金的聖經站在他的身邊,臉上帶着永遠溫和和寬容的微笑,眼中流露出看到西弗勒斯的純粹的快樂。

“我,學校剛放假。我隨便過來看看。”西弗勒斯吶吶地說。

“孩子,你,好像不開心?有什麼事情可以和我說說嗎?”看得出西弗勒斯臉上隱藏着的不可言喻的哀傷,克里夫神父關心地問道。

“我…沒什麼,只是,突然心情比較的沮喪而已。”張了張口,西弗勒斯突然發覺他根本沒有辦法說出維迪已經徹底離開他的生活這樣一個事實。好像,真的說出了口,他就再也沒有辦法否認他只是維迪的一個污點,一個避之不及的魔法界的貧民。

“孩子,沮喪是人類常常會出現的感情。但重要的是不能被沮喪所控制,要知道,在主的指引下,你一定會找到適合你的道路。”

主的指引?西弗勒斯暗自苦笑,他現在是個小巫師,上帝又怎麼可能會垂青於他,更怎麼會指引他?

看了看西弗勒斯的表情,克里夫神父體貼地不再繼續追問下去,他開始關心地詢問起西弗勒斯的學習,學校和同學們。可惜,這同樣也是西弗勒斯無法實話實說的事情,西弗勒斯感到很煩躁,在一向關懷他的克里夫神父面前,在這個神聖的教堂裡,他竟然只能編織出無聊的謊言來欺瞞這個好心人。

“對了,西弗勒斯,我可能要換教區了?”克里夫神父突然想起這件事。

“換教區?換到哪裡?”

“現在還不能確定,不過,應該會離開英國。你知道,我並不是英國人,但,我肯定是聽從主的召喚,主呼喚我去哪裡,我就去哪裡。”克里夫神父笑眯眯地回答,對信仰的無限堅定讓他看起來特別的崇高。

“那…您什麼時候離開?”西弗勒斯嘴中又品嚐到了難以下嚥的苦澀,那種滋味直接讓心臟都突然揪緊。又一個人,一個關心他的人要離開了。

“可能是明年,大概是在新年過後,現在正式的命令還沒有下來。”克里夫神父看了看西弗勒斯“西弗勒斯,你,那個時候應該不在倫敦,應該沒辦法來送送我吧。”

克里夫神父好像有點不好意思地說“我也知道請你們送送我是不符合主對我的教誨,不過我的心中還是渴望能夠在最後離別時能夠看到你們。我會在之後好好向主懺悔我的貪婪之心。”

克里夫神父認真地看着西弗勒斯“不過,西弗勒斯,你應該到時候沒有辦法過來吧。”

“我,我,我應該沒辦法送您,克里夫神父。您也知道,我們的學校在外地平時出入也不太方便”

“沒關係的,好孩子,只要你心中有主,有我,那就可以了。我會一直爲你祈禱,主肯定會眷顧你的,西弗勒斯。”

“克里夫神父,我,我突然想起有事,我先走了。”害怕再說下去無法控制住話語中的軟弱的顫抖,西弗勒斯稍微有點無禮的打斷了克里夫神父的話,一下站起身來,匆匆逃出了教堂。

克里夫神父要走了,克里夫神父會離開英國,克里夫神父會在明年就離開,相同意思的句子在西弗勒斯的頭腦裡一刻不停的走馬燈般打轉,越轉越快,快到要把他的思想都圈禁在了這個旋轉木馬般無止境的遊戲中一般。樹葉被陽光照耀的好像要化成了水,西弗勒斯想着,維迪走了,克里夫神父也要走了,那麼,還有誰會離開他呢?

害怕回到那個盛滿回憶的家,西弗勒斯一直在外面遊蕩着,直到夕陽西下,倦鳥歸巢,路燈初上。在四周暮色沉沉中,意識到自己無處可去,無路可逃,西弗勒斯還是走回了家,他下意識地看了看郵箱,裡面孤零零的一封白色信封的郵件在暗黃色的路燈下中反射着不詳的白色微光。

他順手拿起了信件,打開門順手打開了電燈,習慣性的說“維迪,你怎麼…”

房屋裡沒有任何人的存在,所有的東西都保持着維迪離開時候的樣子。西弗勒斯好像抽空了身體中的力氣,他走進客廳,躺在沙發上,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他不想哭,他不想讓自己表現出一絲的軟弱。

躺在沙發上的他一點都想不起來自己已經整整一天都沒有吃飯了。

過了半晌,他總算是收拾好了心情,隨便找了些麪包填飽了肚子。然後,他順手拆開了那封郵件,一開始只是粗粗掃過,但之後,他睜大了眼睛,一字一句仔細的讀着,他看了一遍又一遍,直到那些字母在他的眼中模糊,那上面的句子成了壓倒他的最後一根稻草,本來一直壓抑住的悲傷和無助茫然在這封信的誘發下潰堤而出,將他完全的吞沒。看着信件上那猙獰的字母張牙舞爪般告知的噩耗,也許是習慣了堅強,也許是太過悲傷而無法出聲,西弗勒斯大滴的眼淚開始無聲滾落,但他卻無法哭出任何的聲音。

“不。這不是真的,我不相信…”

桀桀桀桀,地獄中的惡魔在狂笑,那痛苦絕望懊惱的心靈所流出的情感是多麼的醇香。還不夠,還要再多一點,當所有的希望,所有的寄託,所有的信仰全部被摧毀的時候,在所有的理想一絲絲被抽走的時候,你是否將完全墮入無邊業火的地獄?桀桀桀桀,多麼的期待那一天的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