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兩情若是久長時(另加番外)

薰煙繚繞, 霧氣瀰漫,銅獸口中緩緩吐着潺潺而下的溫泉水。

文心羽睫輕扇,緩緩睜開了迷濛的雙眼。

入眼之處, 盡是一片白霧繚繞, 熱氣蒸騰。文心迷迷糊糊不知所處, 只感覺自己靠在一個纖瘦卻熟悉的胸膛上。

文心微揚起頭, 卻不慎忽的撞到了某人低頷的下顎!

一個吃痛, 文心急忙伸手按住額頭,另一手不自覺的撫上無憂光滑優美的下頜,自責道:“沒傷着吧, 都是我不好……”記憶不由回到了幾個月前,綠野山林, 粼粼溪邊, 她也是如此這般醒來時不注意撞上了他。當時兩人是多麼的天真, 無憂又是那般柔弱。美色招禍,不論男女皆是相同。無憂, 那時還需要自己的保護……可是一轉眼幾月過去,再見時自己彷彿已無法將他看透……不過仍然要感激上蒼的垂簾,讓她再次與他相遇。即使楚颱風逝,庾樓月轉,她都堅信, 無憂永遠都不會傷害自己……

心底漸漸泛起蜜意, 文心腦袋忽的縮至之無憂懷中。他身上的衣袍未脫, 珠玉寶石仍然綴滿一身。特別是從肩側垂下的東珠寶串, 更是硌的文心不慎舒適, 她摸索着將手移至無憂纖鬱的肩頭,輕手慢慢尋解着金絲環扣。微微一扯, 珠串便卡啦卡拉的落在了文心手中。

東珠顆顆明亮,碩大光潤,綴在無憂身上本是優雅高貴相得益彰,文心卻單手一甩,毫不猶豫的將它摔入了霧氣縈繞的水池之中。

瞬間水花飛濺,打溼了無憂露於水面的金紅色上衫。

她微微撇開頭,似是埋怨的說道:“以後別把這些東西戴身上,硌的我好疼。掛這麼多……很重吧,還是輕輕鬆鬆的好……”

眼神四瞟,卻聽見頭頂傳來一陣輕輕的低笑。文心臉驀地一紅,抓着他溼透的衣襟,高揚起頭望向無憂琉璃剔透的秀澈眸子,似是萬般鄭重的說道:“和你說正經事吶,別笑了。記住,這衣服以後別穿了。還是白色適合你……”

以前他穿雪衫自己只覺得他是個仙姿飄飄的美少年,雖是清澈柔弱了點,但也不會像現在這般……光芒燦爛的總給人無處不在的媚豔誘惑之感……宮中女子如此之多,還時不時開個小宴會招待宮外的大家千金進宮,想到那些女子的妍妍春色、柔波嫵媚,文心心中就沒來由的竄起一股酸意。

眯着眼不甚懷疑地看向滿面盈笑的少年,文心嘴角一撇,幽幽道:“你……有沒有和……女孩子……”雖然文心在現代還是個未經人事的女孩兒,但到底受過點教育,加上在夢中也糊里糊塗的客串了幾回那啥啥啥的,因此醒來後發現身上毫無異樣,也清楚他未在自己睡着時強迫自己。

但轉眼想到他現在異常尊貴的身份,就算當初多麼的單純、多麼的不食人間煙火,現下說不定也被這腐濁的污流之地薰染了壞水!

心裡鬱郁,自然口氣更是好不到哪兒。無憂只是含笑的看着她,那一臉的坦然倒讓文心隱隱覺得不好意思。心中暗自嘀咕:怎麼反而是自己變成了向人撒嬌的小女孩?這角色是不是有些顛倒了?

文心鬱郁,一把推開了無憂的懷抱,無憂無法料及,結果一個失措便輕易的被她推開了去!

而文心那邊卻在一霎那意識到自己已然凌空,但全身卻可悲的竟無一處着力之點!頭腦飛轉,眼疾手快地迅速抓住了無憂的前襟,猛的一帶!

但聽得一陣悠長暢快的“呲啦——”之聲劃破霧氣瀰漫的浴池上方,文心頭腦一悶,再低頭,卻看到自己手中抓着一片殘破的金紅色錦文緞布!

視線正待移向不遠處的少年,卻不知失了支撐的自己早已危在旦夕!

眼看就要仰頭沒入池中,不可避免的撲棱一陣,無憂卻驀地趨身上前,穩穩的抓住了文心兀自在空中亂揮的雙手。一個用力,便將她欲倒的身子再次摟進了懷裡。

水波驚動,捲起漫天的晶瑩水花,飄飄灑灑飛揚於漢白玉池,染溼了兩人纏纏相繞的青絲。青絲即情思,不知此刻兩人的緊密相擁是否只是片刻的甜蜜?

靠着無憂,文心緩緩平復着方纔的驚嚇。聽着他胸口一陣一陣的心跳,忽然覺得內心充盈着滿足。

含珠帶露的臉上粉光流動,羽睫輕垂,雙脣微動,似是夢中柔柔的呢喃:“如果一直這樣,多好……”

無憂琉璃般的眸子波光瀲灩,在霧色瀰漫中卻叫人望不盡他眼底深藏的情緒,只有眉心的那滴硃砂痣,依然綻放着無盡的媚色光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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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之帝女柔珈(中)

那一年的瑤池仙會,花海滔滔,飄落萬千紅粉若雨,仙樂悠緩,盈漫潺潺如水流音。

四海八荒,三界諸仙,聚首崑崙,共享盛宴。

輕歌曼舞,觥籌交錯,仙家笑語,神女盈盈。

一片喧囂之中,柔珈淡淡然隱於桃花紛落的雨中,低頭牽着錦鸞胖乎乎的小手,食指緊貼脣上,眨動着雙眼,輕輕道:“噓——錦兒,不要鬧,我們偷偷的看。”

“姑姑,我只想看看娘說的妖女長什麼樣而已,幹什麼非要偷偷摸摸的?”紅綢錦袍的天孫拉着柔珈的衣襬輕輕的搖晃,不滿的嘟噥着小嘴抱怨不休。

柔珈向外探了探身子,眼角瞥過水眸盈盈,正自嬌笑的青女,挑了挑眉,回身道:“真是壞孩子,‘妖女’也是你叫的麼?按輩分,她都是你的祖母了!你娘看不慣她,是她倆少年結怨,你個小孩子家家的,她怎麼得罪你了?”

柔珈彎着身子,指尖輕點錦鸞粉嫩的鼻頭,搖了搖頭,煞有其事的嘆道:“姐姐也太不知分寸了,這話居然也在你面前說,教壞了我們小天孫,西王母奶奶可會心疼的!”

柔珈一把抓住心口的紗衣,苦着臉作傷心狀。

“撲哧!”錦鸞捧腹大笑,柔珈卻眼疾手快,驀地捂住了他噴笑的小嘴,警告的眼神凌厲飛過,壓着嗓音惡道:“壞錦兒,想讓衆仙發現我們在這兒偷窺麼?”

錦鸞“嗚嗚”的說不清話,只能瞪着黑亮亮的雙眼乞求。

“那你保證不搗蛋,姑姑就放了你!”柔珈依舊不放心,她這次偷偷赴宴,雖說是爲了見識一番瑤池盛會,可更要緊的還是……可是,怎麼還未出現?

柔珈清澈寧謐的眼瞳微微漾着一絲漣漪,視線逐漸悠遠,飄忽着蕩至雲端……

清風流香,桃紅翩翩,神女低首的溫柔,仙君凝視的微笑,都化成一片滄瀾微雨,朦朧遠迢迢……柔珈啊柔珈,哥哥與銀鳳爲何日日相看不厭,父帝母后爲何歲歲濃情不渝。——愛,究竟是什麼?

“嗚嗚嗚!”被制的小嘴嗚咽着吐着模糊的音節,柔珈驀地收回思緒,得到了錦鸞強烈的示意後,終是慢慢鬆開了手。

“姑姑,你想悶死我啊?”好不容易喘口氣,錦鸞大口的呼吸着,埋怨的嚷嚷。

“輕點兒……”眼見柔珈的魔手又要上來,錦鸞一個就地打滾,瞬間躲了過去。

“姑姑,抓不到我,抓不到我!”他飛速爬起來,笑着吐了吐舌頭,一個回身,立即朝桃林深處奔了過去。

“壞錦兒,竟然敢對姑姑不敬,拿命來——”施展一個隱身術,柔珈伸出魔爪,陰笑着飛撲向到處逃竄的錦鸞。

耳旁的風呼呼的吹着,桃花紛落了一瓣又一瓣。

錦鸞狂奔着向前,卻不聞背後追來的腳步,疑惑的轉回身,驚訝的發現身後竟是無人!

“哼哼!果然抓不到我!”悠閒地出手撈過一隻蟠桃,錦鸞“啊嗚”一口咬下一塊,咀嚼兩下,面色忽的一變,張開嘴“呸呸呸”的全吐了出來。

“果然沒熟的桃子不能吃!酸的我牙都軟了!”錦鸞小臉氣鼓鼓的,將手中的大半個青桃隨便往後一丟,就欲靠着桃樹,慢悠悠的等柔珈找來。

誰知身後忽的一聲“哎喲——”

錦鸞驚訝的回頭。

青衣仙子一手撫額,盯着手上的大半個桃子皺了皺狹長的眉。上挑的鳳眼即使深含厭色依舊流光溢彩,不減半絲嫵媚風情。

“你是哪家的仙童,怎麼如此不懂規矩?”她瞥了眼略顯慌張的錦鸞一眼,立即明白了青桃砸額的罪魁禍首。

“我……我是……”媚色含笑的幽瞳散發着冷冷的光,錦鸞被她那麼利眼一覷,油滑的小嘴立時打了結般吱吱嗚嗚。

女子微眯了眼,哼道:“瑤池盛宴,無仙柬者不得入內。你小小仙童,膽子不小,竟敢透着混進來?還偷摘仙桃,弄傷本仙!難道,你不知天條仙規麼?”

“我……我沒有……”錦鸞心裡早猜到面前盛氣凌人的必是母親口中的“妖女”——西海龍王家的青女!果然不是什麼好仙,忒難對付!本是與姑姑笑鬧一番,她來湊什麼熱鬧?

錦鸞心中氣悶,嘴上卻猶豫着不好開口。既是偷偷潛入,若是被知曉身份,就是丟了天家的面子!到時候,就是太祖母求情,父親怕也饒不了自己!可是,就這麼白白被“妖女”教訓,束手待斃麼?

錦鸞一番思量,青女卻也不閒着,右手掌朝上,憑空便出現了一條馭仙鞭,見着錦鸞瞪大的雙眼,嬌嬌一笑:“盛宴已開,衆仙正樂,不宜打攪,既然被本仙碰上了,就有本仙代爲教訓!好讓你知曉天有天規!”

說着,神鞭一甩,如電閃過,瞬間,便朝錦鸞身上飛去——

就在那時,滿地桃瓣忽的聚攏,如幕般瞬時從地上暴起,鋪展如屏,密實的障住了利鞭刮來的如刃氣流。

隨之,一個聲音突然從遠處響起:“童兒,可否傷着了哪裡?”明澈的嗓音,緩慢的語調,如冰碎玉,清冷無雙。

兩人齊齊一驚,皆轉目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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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之硃砂淚(中)

我知道,眼前之人,不會是他。

他可以在長留山、在崑崙山,甚至是在帝闕。然,此時此刻卻絕不會出現在這裡!

站在我的面前柔和淺笑的,只是一個凡人,即使同爲一身華貴的白衣,同樣孤高清絕的氣質,七八分相似的瀲灩容顏。

——他,都不是他!

他用那一把溫潤低沉的嗓音告訴我,他叫珞篁。

我貪戀他出塵離俗的容貌、孤傲清潤的眼神,和脣邊溫溫淺淺的笑意。於是,我,誘惑了他……

我沒有一絲後悔。我不知道爲什麼,我以爲,終會留下一絲遺憾。

可是……不……

即使,我的心中還藏着另一個人的影子……

他出生於人間帝王之家,家中早已有一位溫柔嫺靜的結髮妻子。那一晚,他問我願不願意跟他走。

我甜甜的笑着,說:“好。”

我騙了他,也騙了自己……

毫無餘地的,我將他拉入了這個局中。一個,無法挽回的死局……

我不知道什麼人才是真正的至善至美,可是看到他的第一眼,我就認定,他,必是那樣的人。至少在我遊歷人間的一年裡,沒有人及得過他。

我自私的要將他留下,因爲我告訴他,我捨不得這裡的一草一木……說這句話的時候,我心裡有些忐忑,據我對人間的瞭解,這個要求太過驚世駭俗。於是,我暗暗的運氣,想用媚術迷惑他的心智。

我突然感到一絲害怕,媚術實乃天家最不齒的妖法,我也是偶然的機會從青女那兒看過一次,私下卻從未試過。

媚術確實有效,他終是對我點了點頭。

我心裡有些僥倖,但視線觸到他依然澄澈依然柔和的眼神,我忽的感到一絲怯懦。我有些,不確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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