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祁雁回入住凶宅的第十天,也正好是付美詩終於熬過休養期的那一天。
所謂的休養期是她的閉關期,每年季節更替最爲顯著的那幾天都是她嚴重過敏的日子,前三天是不吃不喝也要躺在牀上冰敷的惡夢期,後幾天漸漸就恢復了正常,還好每年就這麼一次,撐一撐也就過去了。
眼下最重要的,是重新投入正常的工作中。
由於她是個貧窮的拆二代,日常工作是爲她的老宅們修修補補。
她的座右銘是:花最少的錢,修最多的房。
這樣才能從最根源處來避免捉衿見肘。而且這麼多年來,她翻修房子也欠下了不少債務,費盡心思地出租宅子和最大限度的省吃儉用也是爲了填補各種窟窿。
好在有路則丞爲她全權打理合同事項,出於老交情的面上他還能打個9.8折,對於他那種守財奴來說,已經是非常大的優惠了。
包括祁雁回的入住合同,他在房產中介簽署之後也會帶回一份到事務所存檔,只不過,他最近發現了一些問題。
當付美詩戴着盲人墨鏡走進路則丞的事務所時,新來的實習生被她的這副行頭嚇着了。
事務所裡一共四個人,路則丞幾乎是“甩手掌櫃”,能幹的助理喬姐和另一位班律師扛起了事務所的半邊天,剩下一個就是每三個月都會換人的實習生。
這次這個看上去很乖,不像之前的左青龍右白虎。而付美詩很熟絡地和喬姐班律師打了招呼後,就直奔路則丞的辦公室。
實習生以爲她真的是個盲人,好心地上來扶她引路。可付美詩健步如飛地推開辦公室的門,直接坐到了路則丞的面前。
路則丞順勢交代門外的實習生:“一杯咖啡,一杯水。”
實習生立刻去做,付美詩這才摘下墨鏡,但爲了確保安全,鼻塞還在,她有點不滿地說:“兩杯水不好嗎,你喝咖啡的時候我也會聞到味道的。”
路則丞假笑一下:“你不是沒有拿掉鼻塞嗎?”
說話間,實習生已經端來了咖啡和水,下意識地將咖啡遞到付美詩面前,卻被路則丞制止,實習生只好把水交給付美詩。
付美詩道謝後接過,望着實習生一步三回頭的模樣,她斷定道:“這妹子一定在心裡覺得我是個狠角色,畢竟戴着墨鏡的不是瞎子就是大佬。”
路則丞將咖啡的蓋子扣上,然後不疾不徐地打開了本次見面的話題:“你最近和新租客相處的和諧麼?前幾天打你手機是欠費狀態,沒辦法,我只好在今天早上好心地給你交了話費,不然開車去你那邊找你也要花費不必要的油錢。”
“只交50元話費這種摳門的事情就不必邀功了吧,我每月付你的顧問費你幾乎都是白拿的。”
路則丞裝作沒聽見,轉身敲了幾下鼠標,“說正事,你們兩個磨合的怎麼樣了?”
“你大老遠的把我喊來就是爲了問這個嗎?電話裡說是怕被竊聽嗎?”
“廢話說完了沒。”
“我不太確定要不要告訴你實話。”付美詩猶豫了一下,她考慮到自己的安危,也不想連累路則丞,只好說:“總之,我覺得他不是普通的租客。”
路則丞看了她一眼,有點意外似的,“真難得,你出息了,竟然發現了關鍵所在。”
付美詩驚訝地睜大眼睛:“老路,你也知道他的事情?”
這個“也”字顯得有三分微妙,七分詭異。
路則丞便狐疑地眯了眯眼,略微前傾了身子,以一種極爲緩慢且深沉的語調同付美詩說:“在他入住你房子的當天,我把房產中介帶到我這裡的合同轉發給你了,PDF格式,你當時不是回覆了我‘OK’麼?”
有這件事嗎?
付美詩迷茫地皺起眉毛,誠實地回答:“我怎麼不記得,反正我的租客和中介合同都是你打理,你覺得人OK就會同意籤的,我就算不看第三方合同也沒問題啊。”
路則丞的眼睛都快眯成一條縫了,“我就知道你肯定沒有細讀那份該由房主簽署的合同,只要有房子能夠租出去,你都會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同意,根本不在意住進去的人是什麼職業、什麼年齡和背景。”
付美詩正想反駁,路則丞忽然不再繞彎子,而是很直白地說:“是個大客戶。在第一次去你那裡和他見面之後,我就回想起了合同上的特殊附加條件。準確來說,附加條件是和他有關係的人主動找上我補充的。”
“他竟然有親人?不,也有可能是朋友。哈,原來那種人也有朋友啊。”付美詩推了推其中一隻鼻孔裡有些不太舒服的鼻塞,一邊擡起雙臂在胸前交叉環抱,一邊深表疑慮道:“我還以爲那人只有同夥接頭,沒想到還會有人爲了他在合同上附加條件。”
等等,該不會是幕後大佬吧?
如此說來,勞煩大佬親自找到路則丞補充條款,就說明祁哥不是一個平平無奇的殺人犯。
搞不好,是全球通緝殺人犯!
“嘖,怎麼可能。”付美詩立刻自我否定道:“如果是那樣就好了,還會有高額懸賞呢,天上掉餡餅的好事哪可能會砸中我。”
“雖然我聽不懂你在自言自語地嘟囔什麼,但能夠肯定的是你連在腦內劇場裡的臆想都和錢脫不開鉤。”路則丞倒是極爲感慨這一點:“所以我們兩個才能做了這麼多年的一丘之貉。”
付美詩這纔回過神來,重新擡頭看向路則丞,警惕地問道:“你今天找我來,就是爲了告訴我你已經同意附加這份‘受人之託’了吧?憑我對你的瞭解,只要對方開出的價碼足夠不菲,你就不會拒絕。”
路則丞假笑:“這麼斷定?”
而他既然提起了這件事,就說明他已經接受了不菲的費用。可那費委託費是不會分給付美詩的,這種好事永遠都是路則丞獨享,但遵守合同上的條件卻要由付美詩履行,反正路則丞就是這種指鹿爲馬的類型,多年來,付美詩與他據理力爭也毫無改變,大不了就是付美詩再換一個法律顧問,倆人從此恩斷義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