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駕駛樓裡，寶崽一聲斷喝，把駕駛艙裡那七八個當班的日本人嚇了一大跳。
在人民軍序列裡，對敵人喊出“打劫”那幾個字的，恐怕也只有他了。
這一吼不要緊，日本人被嚇得亂了方寸，寶崽一眼就看出來，這幫鬼子水手，腳下輕飄，不是醉的不行就是吐得不行了。
實際上兩者都有。南海是出了名的涌浪海區，無風三尺浪，寶崽他們在潛艇上感覺不明顯，到了日本商船這高大的駕駛樓，搖晃就明顯多了，老海員那都得暈！另一方面嘛，這一天剛好就是昭和天皇的生日，大日本帝國皇帝的生日，那不得大家放假一天喝點酒啥的麼？
你要知道，船長和老水手都是很壞的人。怎麼個壞法？他們專門挑風浪大的日子打牙祭，特別是涌浪大的時候，今天天皇生日，這鬼子船長把一大盤雞擺在旁邊，那是大快朵頤，以致於回頭的時候連叫都叫不出來。
那電報室的鬼子剛把手搭上去，寶崽一梭子彈打得火星四射，日本水手連中三彈，血濺五步，連人帶機器一同完蛋。
“統統不許動！舉起手來！”
寂靜……
日本人愣了幾秒鐘，突然嚎叫着衝來。估計他們沒有看清寶崽手上的衝鋒槍，或者聽不懂他們中文的喊話，於是，作死開始。
寶崽大吼一聲，對準這些步履蹣跚的日本人，衝鋒槍火舌迸發，子彈把眼前這些拿着鐵盤、雞腿、鉛筆、木尺當做武器的日本人統統打成篩子。“小米”衝鋒槍停止作用不足，但兩支衝鋒槍的密集火網在這種距離上確實是毀滅性的存在，鬼子身上出現了各種各樣的血洞，尖頭彈、穿透人體後變形的尖頭彈、在艙壁上反彈的變形彈，甚至是從彈頭裡脫出的鋼芯。鬼子船長只覺得身上突然一陣酥麻的感覺，然後身體不受控制的倒下，接着就是又漲又辣的痛楚。鮮血迅速涌過頭頂，沿着手臂流淌。
彈殼叮叮噹噹的落在這隻手邊，偶有觸碰，也在沒有反應。一支手申出來，拿起船長手中那根沾了血的雞腿。
寶崽向槍口吹了一口氣，彈夾咣噹一聲落在甲板上，左手將新彈夾一推，重新裝彈。順手還把雞腿送進嘴裡狠狠咬上一口。
“甜的，還帶點鹹味。”寶崽踢了那日本船長一腳，“嶽武穆說，壯志飢餐胡虜肉！今天爺爺喝他日本血！”
“別笑了船長，我們怎麼把船停下來？”水兵問道。
哎呀！
是哦，寶崽轉了一圈，中間那個操舵的八卦盤他是認識的，但怎麼停船似乎和學習的內容不一樣。確實不一樣，他在速成班裡學的都是柴油機船，本身自帶變速裝置，停船隻需要把前進擋換成“stop”就可以了。而這條日本商船用的是蒸汽動力，壓根就沒有什麼變速箱，當然也就不可能有什麼前進擋之類的東西，要停下這條船，其實只需要把蒸汽壓力卸掉就行，可惜寶崽底蘊不夠，不認識這個裝置，自然也停不下這條船。
“不管了，你留下，把這條船往中國開！”
“你跟我來！把船艙裡的日本人都殺光，然後放下懸梯！”
這個時候寶崽的臉上已經恢復了海盜歲月時那種凌厲的表情，海盜劫船，輕則毆打重則殺戮，有時候甚至是滿船殺光，毫無人性可言。並不是海盜天性殘忍，而是搶劫之後大船目標太大，很容易被軍警發現，一旦被抓就是死刑，所以必須毀滅一切蹤跡。這個現象可以說是“小偷判死刑”邏輯的現實版，本來求財的海盜很快就變得讓人聞風喪膽。
在輪船的轟鳴聲中，日本人還不知道災難已經降臨，寶崽他們兩個分工明確，一個人打開艙門，另一個人負責衝進去，只要看到人，不由分說就是一梭子。
盧斯在潛艇圍殼上驚訝的看着這一切，中國人的驍勇簡直出乎想象，在他印象中，海戰就是艦對艦，炮對炮，竟然還有人跳幫衝上去開槍滴！
沒辦法，人民軍從一開始就是一支沒有傳統的軍隊，什麼條條框框都沒有，也沒人告訴他們要怎麼“紳士”，正如人民軍步兵們一開始的屌絲時代那樣，最好用的戰術當然是從沒人用過的戰術啦！
由於蒸汽機巨大的噪音和風浪，下層艙室的日本人根本反應過來上面發生了什麼事情，甚至還穿着睡衣出來看熱鬧，結果可想而知。寶崽大開殺戒，逢人便掃，逃跑不及的日本水手慌不擇路，有的是直接穿着睡衣往海里跳，有些笨一點的那是直接跳甲板。要知道跳海的旁邊還有一條潛艇，能撈的還是會撈，跳甲板的……
一般兩種結果。
一種是：duang……啊！
另一種是：啊……duang！
那就比較慘了。
在寶崽端着衝鋒槍掃蕩的時候，大部分日本水手都是後面一種。
到處亂跑的日本水兵終於讓底層的鍋爐工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這幫子奪路而逃。這個時候要去釋放救生艇是不可能了，他們也不知道有多少人民軍衝到船上，只能選擇抓起救生圈跳下大海。
這個時候，橫衝直撞的寶崽等人也不再隨意開火，因爲衝鋒槍的槍管經過三個彈夾的狂噴，已經打成了赤紅色，在夜空中閃閃發亮。
還在船尾甲板上到處尋找救生圈的日本船員們很快就被人民軍戰士發現了，兩人抄起衝鋒槍，衝向手無寸鐵的日本船員。這一回日本人也顧不得什麼天皇的榮譽，什麼不投降，紛紛舉起雙手錶示“終戰”。
寶崽他哪裡懂日語啊，不開槍僅僅是因爲衝鋒槍狀態不太好而已。雙方在後甲板對峙着，他們不開槍，日本人也不敢動彈，四眼對珠的，都不知道該怎麼做。這可是苦了日本人，你想啊，人無過頭力，手這麼舉着，那總要疲勞的不是，日本人乾脆就蹲下來抱着腦袋。
時間在僵持中流逝，過了許久，沒有人加煤的日本貨船才停下來，潛艇兵們一個一個爬上貨船，日語翻譯上來一喊話，局面纔算是控制住了。
簡單的對話之後，翻譯告訴大家，這些鍋爐工人都是朝鮮人，船長和高級船員纔是日本人，幾乎都已經被擊斃了。翻譯把身份一亮，這些鍋爐工人馬上倒戈，七手八腳的把日本人給抓了起來，朝鮮勞工也沒捆過人，不大會，抓起繩子就招呼，捆的是亂七八糟，不得要領，基本上就是把那些日本鬼子捆得跟糉子一樣，丟在甲板上蠕動，活像一隻只肥蟲子，讓人忍俊不禁。
寶崽心中驚奇，怎麼自己一亮身份，他們就倒戈了呢。很快，朝鮮鍋爐工說了，人民軍元帥是朝鮮人，是來解放他們的。寶崽想了想，這才發現他們說的是金大順，他畢業於雲南講武堂，還真是個貨真價實的朝鮮人。只是人民軍沒有軍銜制，更沒有什麼元帥的頭銜，純粹是朝鮮人瞎傳的。寶崽不由感覺到一個亡國奴深深的悲哀，任何一個消息都被他們當作救命稻草一般，不過這不也是當年中國人活下來的精神支柱麼？人總是要有點盼頭的。
事到如今反而好辦了，先掛上紅旗，然後把船往中國方向開。寶崽當了一回海盜，賊心大起，滿腦子思考着這條船上有什麼好東西。
朝鮮勞工做內應，先帶人民軍檢查了船上的武器。在場的人民軍大吃一驚，這艘日本商船上竟然有兩門102mm艦炮！寶崽脊背發涼，如果昨晚他真的下令開炮，鹿死誰手還不一定呢。這艘名叫“福裡丸”號的日本武裝商船是開戰前就改裝的，用的是老式艦炮，配有相應的供彈滑軌，戰鬥配置一應俱全，已經進入臨戰狀態。可惜這羣日本水兵根本沒把人民海軍放在眼裡，吃了一個悶虧。除了這兩門艦炮，船上還配備了輕武器，朝鮮勞工把人民軍引到一個船艙前面，鐵將軍把門，旁邊用油漆刷着“火の用心”，應該是存放軍械的。那鑰匙在哪呢？日本船員垂頭喪氣的指着甲板上的死屍，就在船長腰上呢！
運氣！
昨天晚上寶崽似乎已經走完了所有的黴運，接下來竟都是好運。在日本人的指引下，他們還找到了幾箱真正的硬貨——雕刻着日本內閣成員名字的象牙雕塑。水手們哪見過這麼高級的貨色，當即決定拍照留念，他們捧着雕塑，學着日本人的樣子，興高采烈的慶祝。寶崽低頭端詳，只見這象牙溫潤如玉，又潔白如雪，竟無半分瑕疵，可見是稀世珍品，又看底座，寫的是藤井xxx，那日本字他不認識，藤井兩個字還是認識的。
忽然，他腦子裡閃過一個念頭，吳書記在日本有個朋友也叫藤井，會不會是一個人呢？還真不是，名謙認識的是藤井健司，教官也叫藤井，但官職不大，這個藤井官拜內閣藏相，主管經濟，是藤井健司叔父輩的親戚，藤井家霸佔金融業的擎天柱，那是大有來頭，日本首相岡田啓介也得稱呼一聲前輩。
內閣成員在天皇銀根發緊的檔口走私高級象牙雕塑慶祝國債發行順利，這個消息讓李德勝一天一夜笑得嘴都合不攏。這俗話說得好啊，偷吃要擦嘴！這搞腐敗還把名字刻到雕塑上面，岡田內閣膽大妄爲可見一斑。但是岡田這次還真不是亂來的，這批雕塑上刻的人名有一個只有一半！
什麼叫一半？這丫的根本沒有姓！
在日本什麼姓氏最牛？沒姓的最牛！因爲只有天皇是沒有姓的。這個名字只有一半的雕塑，正是載仁親王的。看看啥叫靠山，載仁親王把西伯利亞軍機特別費都吞了，誰也沒敢怎麼樣，貪個雕塑算屁大點事咧。
一艘武裝商船，一個只有半個名字的雕塑，卻讓兩個人得到了啓發。
一個是海軍司令陳紹寬，若說刁老頭子是留學生，做事多少有點紳士風，陳紹寬沒上過外國軍校，打起仗來就有點陰了。航母就是當年最陰的海上兵器之一，但是在陳紹寬這裡，愣是想到了更陰的——武裝商船。這武裝商船就是海上敵後武工隊，化裝成民船，碰到機會就下手，讓人家死個稀裡糊塗，而且這種有無線電的武裝商船沒事兒還可以充當哨探的作用，爲飛機和潛艇指示目標。1935年4月份，陳紹寬下令啓動“孤狼”計劃，改裝民船用於海上破交作戰，這是後話。
名謙這邊卻是目不轉睛的盯着那個雕塑，就像他看着載仁親王本人一樣。苡萱是這方面的好手，很快便看出這是極品象牙，象牙以白色居多，純白色也被認爲是極品，而這一尊竟是肉色的，行內人稱作血牙，質地緻密堅韌、紋理線細密，表面油潤光亮，雕得巧奪天工，竟連頭髮絲都清晰可見，相貌神韻與照片幾無二致。用極品已經不可以形容他的價值，這是可遇不可求，有價無市的稀世珍品，連複製都不可能！
苡萱抓在手中，嘖嘖稱奇，久久不願放下，看她的神情，名謙彷彿又回到了當年的廣州郊外，那個黃衣翩翩的歡顏少女，只是日軍兵臨城下，他可沒有時間去賞玩珍寶。
日軍穿插歸德，將人民軍在華北的兵力一分爲二，從局部上看，林銑十郎這一手賭博不可謂不高明，如此一來，人民軍在鄭州方向的兵力只剩下10個輕裝師和12個重裝師，其中第10軍未滿員，另外還有十幾萬不計入戰鬥力的東北軍。而日軍除了在徐州方向的四個特設師團外，有10個常備師團，6個乙等師團可以投入鄭州方向。兵力上的劣勢極大縮減，基本上是1：1的狀態（東北軍不計入戰鬥力）。
林銑十郎在歸德之戰後，志得意滿的認爲，人民軍精銳部隊在早期的戰鬥中已經消耗殆盡，連第10軍的攻擊慾望都下降了，這樣一來，如果投入華北正面的16個師團，勉力一搏，應該可以在5月底之前，攻克鄭州，結束“支那事變”。
既然計劃是一個月內攻克鄭州，那麼徐州的鐵路設施修復就顯得不那麼迫切了，用公路運輸應該也可以勉力支撐。
看着從自己頭頂飛過的那架人民軍大型雙引擎飛機，林銑十郎心中還是略有不爽的，海軍投入的所謂最新型96式艦戰還是沒有奪下制空權，大白天的，人民軍的飛機竟敢如此放肆的飛行，根本沒把日本空軍看在眼裡。
這架飛機上裝的是人民軍的秘密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