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起九州
趙藩故地,邯鄲大牢外,那巨大的狴犴石像下,當那位孤獨的帝王冊封王爵時,遙遠的天棄山,那草原人民傳說中的靈魂歸往彼岸的聖山之巔,那終年冰封的孤峰上起了一陣風。
風聲呼嘯捲起陣陣晶瑩雪花,朝着山腳而去!
那風沿着流轉不知多少歲月的無定河直向王庭而去。
最終,那風拂起了金帳前的王旗,吹散了草原上的炊煙。
徘徊幾轉後,那陣風停在一處山丘。
那裡,醉臥着一個蓬頭垢面的胡人武士。
零落四散的赤紅明光盔甲的甲葉有一部份早已爲塵土所掩,只餘一抹暗紅留在草叢中。 那些赤紅甲葉昭示着這個醉汗的身份——血旗十鎮天狼鎮統領,血帥的義弟,草原當代大汗王的小兒子拓跋雪狼!
數年前,當趙藩權臣郭允聯合趙藩末代大王秘密誅殺血旗軍鎮名義上的副帥,那位與血帥若即若離而又忠心耿耿的景連城時,憤怒而後心死的百里靖銘在趙藩祖廟以蠻夷之人不通禮數爲名逐走了天狼鎮統領及其部下五千草原勇士。
憤怒離去的天狼將軍的身影,是靖銘對他義弟最後的記憶!
這,使得拓跋雪狼成爲血帥麾下唯二未遭受星沉之命的軍鎮統領之一!
那風,彷彿大手一般拂過那零落塵土中的片片甲葉,蕭瑟的氣息慢慢充塞天地間!
沉醉的前天狼將軍這一刻仿若有所感應一般,睜開迷醉的雙眼緩緩坐起身來!
那風緩緩而來,拂起雪狼額上的亂髮,拂平他領上那方赤月血巾,拂去沾在雪狼身上草葉。猶如過往重複無數次那樣,只不過,這是最後一次了!
做完這一切,風聲嗚咽猶如嘆息,而後,那風朝着九州呼嘯而去!
此時的雪狼,卻早已滿面水光,不知是淚或是天上的雨!雨,落了!
風聲嗚咽,自雁門捲過千山萬水直到風中出現紅葉酒的濃香以及...她身上的清香時,風停住了!
衛藩王宮一處偏殿,正低頭處理政務的衛藩衛雅妃公主忽地停下手中硃筆,殿外的雨聲以及宮中侍衛的歡呼聲吸引了她!
碎步挪移,一身明黃裙服的公主若蓮花一般出現在殿檐下。
玉手輕展,接住了幾道自天而來的絲線,感受着手心傳來的清涼,衛雅妃臉上浮現出絲絲笑意,久旱的大地,終於迎來久違的甘霖!
雨打芭蕉,風拂珠簾。雅妃公主伸在簾外的手驀然僵往。
風,起了。隨風而來的,有另一絲氣息!他,的氣息!
紅葉酒香,清笛聲長。佳人如花,淺笑傾城。楊柳岸,邀月,曼舞,訴衷腸!
愛,唯心不易!
恨,唯心已易!
若訴衷腸,此生不忘!
清風輕拂佳人臉龐,帶着雅妃那如瀑青絲飛舞不止。那風化絲,繞着雅妃盤旋幾周。隨後,帶着不捨與深深愧疚離去了!
只餘下,那茫然揮舞雙手似要換留什麼一般的雅妃。
當那風帶着記憶中那道身影最終消逝在空中,雅妃跌坐在地上。這一刻,她忽然有了種明悟“那人,此生將再也見不到了!”
“此生,君心不易麼?我現在願意相信你,可,你願意回來麼?”雅妃擡首,循着那道風離去的方向久久看着,淚卻早已無聲落下!
回答她的,是來自遠方的那聲雷。
清風無語,轉瞬千里。當雨落瀟湘,風也已輕拂楚江!
楚江紅樹,梧葉飄黃。寒山上,千里孤墳。帶着濃濃悲傷,那風停在一方墓牌前。
某一時刻,那道風彷彿消失了。
然而,隨着雨水慢慢將墓碑上的字沖洗清楚,那風再次嗚咽。
“亡妻楚藩公主楚憐若之墓。百里靖銘立!”
這座孤冢中,長眠着某位剛烈柔婉的人兒!百里靖銘名義上的妻子!
數年前,楚藩三相之一的宋義承盡殺楚氏王族,自立爲王時,那位名爲憐若的楚氏遺族毅然自趙藩迴歸楚藩,集結軍隊,欲爲父兄,族人復仇。最終,卻兵敗寒山,自刎而死。
匆匆帶軍趕來的血帥雖然誅殺宋氏全族,卻無力挽回已亡的妻子,只能單單爲那位公主立一座墓,一座正對楚都的墓!
風聲嗚咽,將墓碑,孤墳上的枯葉盡皆吹去。
風拂過墓碑上的字,很慢很慢。
幾息後,那道風猛地一捲,直往九天而去!蒼茫的九州大地以那一方墓碑爲中心,慢慢在那道愈升愈高的風的視角里變的越來越小。
最終,草原,九州,西荒與那一方碑重合,成了雨幕裡的,一個黑點。
風消逝了,在九天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