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仰頭摔下的。
雙眼無助甚至無神的望着天上那蒼白的太陽。
一點都不刺眼。
垂老矣矣的太陽,一如將死的我。
可是就在一瞬間——
天,黑了。
黑的那麼突然,只是一瞬間。
太陽,消失了。
天空,消失了。
漫天的紙錢,消失了。
很熟悉的感覺。
我落到了一個冰冷的懷抱裡,我知道那是誰。
“夜沐?”
“你應該,叫我主人。”
他那雙如寶石一般的紅眸正看着我,在黑暗中散發着淡淡的紅光。
這,是我第三次遇到他了。
第一次,我很害怕,害怕到無法抑制。
第二次,他時不時的逗弄,又讓我覺得不再那麼害怕。
而第三次,他救了我。
那種恐懼,幾乎消失殆盡了。
一回生二回熟嘛。
我沒有想要從他的懷裡掙扎下來,因爲我已經嚇得手腳皆軟使不上力氣了。看着他的紅眸,我演了一口唾沫問道:“你知道,這是怎麼回事嗎?”
夜沐的聲音依然如冰水一般:“七月十五到了,也就是你們人類所說的……”
“鬼節。”
七月十五?可今天才陽曆六月多,陰曆更是差得遠,怎麼會是鬼節?
“時間不對啊?”我問道。
夜沐好像是擡起了頭望向了天空,片刻後纔回答我:“因爲它來了……”
它來了?
來了……
白沐似乎,也說了一句“來了”。
到底是什麼來了?
它,是誰?
“它,是誰?”和夜沐熟悉了,也不那麼害怕了,至少現在他救了我,我也敢問他一些問題了。
“白沐沒有給你開僞眼嗎?”夜沐的紅眸變成了一條縫,大概是他眯起了眼睛。
“開了,不過又給抹去了。”
“呼……”我聽到夜沐嘆了口氣,“那他大概是不想讓你知道,這一點上,我同意他的做法。”
那就是不想告訴我了唄。
我沒有再多問。
白沐救過我很多次,對我有大恩,而夜沐此時看起來也沒有那麼恐怖那麼難以相處了。他們二人都不想讓我知道,想必一定是什麼不好的東西,那我再去追問就是自討沒趣甚至自討苦吃了。
周圍的氣溫忽然低了下來。
而周圍,也亮了起來。
昏黃的燭光照出了室內的陳設,如果我沒記錯,這裡,是夜沐的房間。
夜沐將嚇癱了的我放到了牀上:“九樓而已,你就嚇成這樣?下回讓哥哥帶你飛?”
他的聲音依舊很冷,但是說出來的話卻是像……開玩笑一樣。
“拜託,我剛剛差點就死了,你有沒有點同情心!”
不知道我哪裡來的膽量,竟然像撒嬌一樣的和夜沐說起了話。
夜沐好看的脣角微勾,用他獨有的冰冷聲音開着玩笑:“呦呦呦,音音,你可是我的奴隸,你竟然敢指責主人我?再者,主人我就是沒有同情心,你待如何?”
他說話就像流氓似的,讓我……想到了一個人。
和白沐不要臉的時候,好像啊。
而此刻,我也想起了當時見到白沐那冷漠眼神時莫名的熟悉感是從何而來了。
是夜沐。
夜沐冰冷的聲音,和白沐冷漠的眼神,有着說不出的契合。
而白沐夜沐兩個人相似的地方太多了,除了體溫,髮色,眼神,聲音有些不同,其他地方相似度絕對有百分之九十以上。
他們兩個人……真的沒有關係嗎?
“你和白沐……”鬼使神差的,我竟然開口問出了這個問題。
轟隆!
可話剛說了一半,一聲巨響就打斷了我。
夜沐猛地站起來“音音,你先在這裡躺一會,我還有事。”
說完,他轉了個身,人,已經不見了。
我無語的望着華麗的吊頂,不知道該做些什麼。
或者說,我一個平平凡凡的少女,即便是經歷過了那麼多恐怖的事,貌似依舊什麼都做不了。
“唉……”我無奈的嘆了口氣,自己就和一個廢物似得。
不過之前經歷跳樓事件身心俱疲,我沒有感嘆多久就睡着了。
……
“艾琳娜,你知不知道一會兒蘭斯洛特家族的大少爺就要來了?還在這裡瘋!”夾雜着溫柔的呵斥聲在我身後響起。
我丟下了手裡剛採下的花,回頭對來人說道:“母親,蘭斯洛特是明明不是我們密隱同盟的人,你爲什麼那麼重視他們啊!再者蘭斯洛特家來不來與我有什麼關係,你們一向不都是不讓我見人的嗎?”
說着,我嘟起了嘴。
這麼多年了,每次家裡來了客人父親母親總會把我關在屋裡不讓我見人,怎麼這一次這麼主動?哼!
母親笑着拉起了我的手:“你這是在撒嬌嗎?之前你還小,怕你在其他家族面前漏了怯。如今你也大了,總不能一輩子不見人啊。”
她說着,忽然臉湊到了我的耳邊:“再者啊,我可聽說了,蘭斯洛特的大少爺那是英俊瀟灑的很呢,而且年紀輕輕就封了爵。你難道,不想見見嗎?”
我覺得臉上微微發燙,一把推開母親,哼道:“母親,有你這麼教女兒的嗎?你是不是不想要女兒了?想要把女兒賣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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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會呢?我們的艾琳娜這麼可愛,我怎麼捨得賣掉你呢?快去收拾收拾吧。”母親揉了揉我的臉,在我極其不滿的注視下才鬆了手,拉着我回了我的房間。
“伊薇恩,你說那個蘭斯洛特的大少爺,是不是真的很英俊呢?”我的侍女給我梳着頭,我無趣的掰着手指,忽然問起了這個問題。
伊薇恩手一僵,差點揪下我一根頭髮,我疼的叫了出來,她才連忙賠罪。
“你怎麼啦?平常動作都麻利得很,今天怎麼這麼毛躁。”我說着,眼珠子忽然一轉,“哎!我剛剛一說到蘭斯洛特的大少爺你就變得不正常,莫非……”
“小……小姐!我……我……”伊薇恩忽然結結巴巴的大叫了起來,最後乾脆一下子跪到了地上。
“喂喂喂,我可什麼都沒說呢!你這一幅反映是什麼意思啊!”我翻了個白眼,自己把頭髮弄好,“伊薇恩你趕緊起來,我不問你了還不行嗎?”
伊薇恩還是顫抖的跪在那裡,我對她今天一反常態的表現非常不解,從椅子上站起身,伸手就要拉她起來。
可就在起身的那一剎,我忽然覺得頭一痛。
“嘶……”我一下跌坐在旁邊的牀上,捂着頭低哼了起來。
一道人影籠罩住了我,我強忍着頭痛睜開眼,竟然是伊薇恩。
“伊薇恩,我頭……好痛啊。”我捂着頭求救,可伊薇恩這個時候竟然笑了出來。
“頭痛嗎?頭痛就對了。”伊薇恩笑的更加燦爛,我此刻已經確定,是她動的手腳。
她的身子伏下來,雙眼與我的眼睛對視,裡面是與往日乖巧大相徑庭的狠毒,以及……
空洞?
我一驚,難道伊薇恩被催眠了?
“伊薇恩!你醒醒!”我大叫了起來,一來希望能喚醒伊薇恩,另一個,則是希望能夠叫來外面的僕人侍從進來幫忙,因爲我有一種非常不好的預感。
可是我越叫頭越痛,而伊薇恩依舊狠毒的盯着我,外面原本應該守着門的侍從也沒有進來。
“啊!”
痛,劇痛。
我的腦袋裡彷彿點着了一把火一般,那種灼燒般的痛感讓我死去活來。
直到……腦子裡似乎有一根弦,被燒斷了。
我的精神一下子輕鬆了,頭也不痛了。
只是身體,卻不能動了。
“哦,小姐,你的頭這會兒應該不痛了吧?”伊薇恩的眼神裡透出了玩味,她看了我一眼,自己坐到了梳妝檯前的椅子上。
她要做什麼?
很快,我就知道了。
伊薇恩在自己的臉上畫來畫去,塗塗抹抹,最後一擡頭,竟然……
竟然和我,一模一樣……
我心裡那種不詳的預感更濃,伊薇恩到底要做些什麼!
她將頭髮編的十分美麗,襯着那張臉簡直天衣無縫。她從我的衣櫃裡拿了一件暗紅色的晚禮服長裙,自己換上,最後還在我的面前轉了個圈。
“小姐啊,你看,我美嗎?”
那聲音,都和我的聲音一模一樣。
我想要說話,想要尖叫,想要質問,但是我連聲音都發不出來。
她就那麼穿着我的衣服,頂着我的臉皮走了出去,門口的僕人對她畢恭畢敬。
我的心,卻涼透了。
因爲那個僕人,朝屋內看了一眼。
我很確定他看到我了,絕對絕對看到我了!
但是,他卻沒有任何反應。
或許有……如果關門前留下的那一個冷笑算是的話……
這到底,是怎麼了!
我一動不動的貼在牀上,那種不詳的感覺越來越濃。
我的預感,一向是很準的。
不知道過了多久,門再次被打開,伊薇恩穿着我的長裙,一步一搖的走到了我的身邊,俯下身子,用她纖細的手指劃過我的臉:“小姐,我和你說,我見到蘭斯洛特家族的大少爺了呢!他長得真英俊啊,談吐舉止也文雅,又是個封爵的貴族,我真的愛上他了呢!”
她笑着,笑的那麼甜蜜,可那種近乎癡狂的表情卻讓我膽顫心驚。
“我和你說,老爺覺得把小姐許給蘭斯洛特家族的大少爺呢!哎呀哎呀,能嫁給蘭斯洛特家族的大少爺可真幸福啊……我也想要這份幸福呢!”
伊薇恩將目光轉向了我:“所以,小姐,我尊貴的小姐啊!能不能……請您……”
她不知從何處拿了一把剪刀,而剪刀的尖,已經頂在了我的脖子上。
“去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