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一個初入江湖的儒生來說,險惡只是一種傳說;對於一個世家大族子弟來說,人心還是一張白紙。很多的事情,只有自己去經歷過,才能真正體會其中的滋味。不然怎麼說,年輕就是拿來犯錯誤的。
崔蒿交友不慎,被賀六渾看中,灌得半死,還結拜兄弟,現在後悔也來不及了。
正在天人交際之時,賀六渾一挑簾子進來了。
“賢弟,可感覺好一點了嗎?”賀六渾開口就把關係定下來了,這就是腹黑學的關鍵。你已經強勢定位,對方要麼翻臉。如若不然,關係就按照你想的走了。
崔蒿面子薄,自己已經知道前因後果,都是自己喝醉的惹的禍,現在怎麼地也得認啊!崔氏名門,怎麼可能敗壞門風。
“賀兄,昨日酒醉孟浪,還請多多恕罪。”崔蒿坐在牀上拱手,然後立馬準備爬起來。
唉,就這樣的戰鬥力,還來比拼酒量。賀六渾心中大笑,不過此刻還是趕緊走上前,按住崔蒿。嘴巴一直說:“你且休息,愚兄就是來邀請兩位賢弟晚間去家中一敘。”
這時,盧景裕走進房間來了。看來這個傢伙身體素質的確不錯!一聽這個立馬就說:“賀兄,昨日斗酒甚是開心,只是還未請教賀兄家世,我等上門還得稍作準備,不然太過於輕視了。”這正是崔蒿最想問的問題,因爲一開始聽見賀六渾的名字,就知道家世不行。不會是一個莫名其妙的人物吧,如果真的是一個生意人,那就麻煩了。回去肯定少不了嚴父責罵。
賀六渾笑道:“我自小父母早逝,一直在懷朔鎮長大,現爲懷朔鎮軍副軍主。”
剛說到這裡,盧景裕驚訝的插嘴:“副軍主,怎麼可能這麼年輕就當上了,你是會稽賀氏吧。我知道會稽賀氏在漢時期,他們與同郡的虞、魏、孔三姓並稱爲“會稽四姓”。”
一邊跟過來的阿木圖忍不住插嘴道:“我家軍主是自己賺的功名。幾次大敗蠕蠕人,而且還得了宣武十駿之首呢。”
賀六渾苦笑道:“多嘴,惹了笑話。愚兄的家世真不知道,先父也未曾留下任何說法。這次邀請兄弟前去我家,是你們嫂子的想法。她乃是真定候之女,婁昭君。既然已經是兄弟,自然是通家之好,必定要請二位兄弟晚間聚聚了。”
崔蒿長出一口氣,軍主也算是軍中一個潛力巨大的官職,再上一步就是將軍,屬於高級將領了。雖然沒有身世依託,可是希望還是有的。加上娶了真定候之女,自然也算是一個名門望族之後了。好險好險!
盧景裕一聽,痛快的說道:“賀兄,我等晚間定當上門拜訪。”
崔蒿苦着臉說道:“賀兄,能否有個不情之請?”
賀六渾驚訝道:“二弟,你但且說來,有何事?”
崔蒿說道:“能否晚間就是小酌,切莫再來星星月亮太陽之神酒了。”一言既出,房間裡面笑開了花。
到了晚上,崔蒿,盧景裕準時的來到賀家。這一進門,盧景裕就和迎上前來的賀六渾說道:“賀兄,你這是豪奢之家啊,光看這前庭,就比我家大了。當然,比崔蒿家還是小一點。“
崔蒿橫了一眼,沒有理他。
賀六渾笑道:“不瞞二位賢弟,這裡都是你嫂子的家業。我是甩手掌櫃,家裡都靠她的。”
等到了擺設宴會的廂房,婁昭君過來一敘。一見到婁昭君,兩個人啞口無言,沒有想到這麼美的鮮花被賀六渾採了。等到婁昭君開口,更是兩個人心悅誠服,絕對的才女加美女,對於賀六渾只能想羨慕嫉妒恨了。尤其是最後,昭君的評價更讓兩個人開心不已:“夫君,二位兄弟皆是少有的俊傑,你還得多多向他們學習啊。”賀六渾頻頻點頭,昭君出現的這段時間他基本是一句話不說。因爲他發現,女人的外交能力比男人實在厲害多了,而且效果絕佳。
簡單敘舊之後,昭君告別,剩下三個大男人坐下繼續喝酒。
賀六渾初步目的已經達到,現在不是拼酒了,是要好好聊天了。現在雙方都有需求,就看這次溝通是否順暢,看看能不能擦出什麼火環來?
酒過三巡之後,賀六渾開始問道:“二位賢弟,此次來武川,一路行來可有什麼收穫?”
盧景裕先回答:“這次遊學,大開眼界。不是我等想象的太平無事,宣武盛世。光路上遇見的匪患就不下十起,幸得家兵兇悍,乃百戰之士,不然自身安危皆不可得。而且沿路行來,所見百姓生活僅得維繫生存而已,家徒四壁,苦不堪言。各項徭役租賦都是竭盡百姓之所有,真是不敢想啊。“看不出來,這個傢伙還是一個悲天憫人的傢伙。
崔蒿看見賀六渾轉眼看他,於是沉思片刻說道:“其實百姓之苦,在於人政。大魏乃北方遊牧民族而來,對於中原的百姓管理依舊是不恤民力,只管掠奪,遲早生變。不知賀兄可否同意?”
賀六渾也嘆道:“愚兄所領軍隊負責函使,到處奔波,所見與兩位賢弟一致。更可嘆的是朝廷不用賢能,專用外戚,朝綱不舉,更是禍患。愚兄在洛陽,見得各位王爺豪奢隱逸,賣官粥爵,那是真正的禍患,弄得朝廷烏煙瘴氣,只怕大亂不遠矣。”
盧景裕問道:“賀兄,六鎮這等邊塞也是如此嗎?”
賀六渾搖搖頭說道:“六鎮之禍患更是兇險,這裡民風彪悍,任何人上馬即爲士卒,一旦出問題更是大問題。這裡武人地位日漸低下,官員更是橫行不法,千方百計謀取私利。各族豪帥唯我獨尊,暗中接納盜匪。只有我所在的懷朔略好一些。”
崔蒿一聽,垂頭喪氣了。
賀六渾問道:“賢弟爲何如此如此喪氣,我等但可大有作爲啊!越是亂世越能展示英雄風采。”
崔蒿答道:“此行千辛萬苦,就是爲了寫成平邊之策,留待朝廷徵用。現在這個樣子,內患四起,民不聊生,還要 平邊嗎?只怕自身難保了。”
賀六渾哈哈大笑說道:“賢弟,切莫心憂。亂世尚未形成,我等仍需努力。更何況,縱談天下事,眼觀邊塞軍本是我等應當所爲。豈不聞,家事國事天下事,事事關心。但說無妨。“
崔蒿問道:“那請問賀兄,目前對我們威脅最大的是哪些國家?”
賀六渾答道:“現在我們大魏統一北方,但還是四面受敵:北有柔然,西有逃竄的夏國殘餘和獨立的西域各國,東有北燕,南有齊國。
崔蒿繼續問道:“其中對我們威脅最大的是什麼國家?”
賀六渾想了想說:“應該是齊國吧,實力最強。”
盧景裕插嘴說道:“我估算一下,在國力、兵力、強悍、仁愛等方面,與柔然 、夏國、北燕齊國 相比 ,應該是齊國。”
崔蒿微微一笑說道:“兄長說的不錯,那應該怎麼對付他們呢?”
賀六渾發現本來是自己想問,結果被對方繞進去了。這是盧景裕說話了:“趕緊說,每次都是這樣,饒得大家稀裡糊塗,然後呢你來高明一策。趕緊說。”這就是兄弟的壞處,做不了高深。
崔蒿笑道:“齊國不能動,夏國無所謂,北燕隨時可滅,最先動的應該是蠕蠕人。蠕蠕人在國力上不如我們,因爲他們長期遊牧,比較落後;在兵力上旗鼓相當,在勇武方面不相上下;在人和方面蠕蠕人最麻煩,東西部不統一,各自爲政。而且可汗 生性殘忍,部下都十分懼怕他,這對於我們是好事。從這四個方面比較,蠕蠕人不可怕,當可先破。北方安定,才能南下。”
”至於夏國殘餘,不足爲慮。只是聽到賀兄介紹,最擔心的是聯絡六鎮士兵,加上大魏想北迴的貴族,那就未可知了。不過,就算起兵,也是必敗無疑。
北燕也僅僅是殘餘,在國力、兵力、勇武、人和方面均不如大魏,消滅北燕易如反掌。”
但是,最麻煩的是齊國。在國力方面與您不相上下,且地盤比您大,從整體國力上看,可能還要比大魏強;齊國兵力也很強大,與大魏可以打個平手;而且許多虎將,很能打仗,不能忽視;人和方面,現在的齊國皇帝,終日無所事事,年少輕狂,肆意妄爲估計會出大問題。真正要擊敗他們,那是需要時間和耐心。只有不斷消耗它的勢力和實力才行。總的來說,就是先千方百計平定北方,然後再等待時機,與齊國爭天下。應是審時度勢,韜光養晦,等待時機,乘虛而入。
只有富國強兵, 積極發展國力,加強軍備,勵精圖治。纔可能撐起大事啊!“
賀六渾聽罷,大大嘆服,小小年紀,這樣的視野和做法,不得不服,這個人是無論如何不能放過了,自己真的需要一個人來商量,謀劃。才華是掩蓋不住的,就像錐子是褲袋藏不住的。
崔蒿長嘆一聲:“可惜的是,現在國內時政混亂,肯定會烽煙四起,自顧不暇。這樣的亂世,我等何去何從啊!”
賀六渾這時想起宇文泰來,那時兩個人初相識,一起討論天下英雄,也是這樣的場景。物是人非事事休,不知道這位愚兄到了何處啊。於是禁不住長嘆一聲說道:“去年我在此地與一位兄長暢談天下事,平點天下英雄。居然找不出我們兄弟認可的真正英雄,只能認可各半個,那就是長樂王爺和爾朱榮。實在不行,就只能去投靠他們了。我等要成大事,必靠大勢。只有先去做事,才能成事。所以,兄弟們,乾了這杯,一起去亂世,謀個前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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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今日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