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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憶在這再次斷了, 流景也終於想起,豔骨受這剝皮之痛是爲何,而狐禾又是因何憎恨他, 當年的自己, 混賬的罪大惡極。

可流景若是記得無錯, 當時選擇與靜煙轉世歷劫, 是不想豔骨走到莨欒下場, 但是景池說得對,當年的流景教會了豔骨愛與背叛,卻未告訴他要釋懷與原諒。

當年那場戲裡, 的確是在情中,而愛的不自知!

流景那年怎麼都沒把等他的那句話說出, 明明那麼簡單的事, 到他落入輪迴都沒想清楚!

這也許是報應, 他們註定糾纏,所以景鈺遇見豔骨, 會愛上他,重生之後再見他,依舊如此!

“你們是何時清楚靜煙身份的?”在迴天庭的雲頭上,流景景池酒青三個並肩而立,像當年風花雪月時。

酒青道:“事出反常必有妖, 她出現的太巧, 何以神魔開戰, 就有她在魔界的消息, 父君懷疑此事, 特意去神魔之井拜會了你母妃,與東華帝君設下法陣轉移了法力給你母妃才換來了她開口說出是靜煙盜走魔皇軀體的事實, 她自小與你親近,妖后封印了她的魔體將之丟到天庭,竟是無仙能察覺,你母妃便是因此而着了她的道。”

“她來天庭是爲了魔皇?”

景池道:“確實可以如此說,她接近你,是爲了找機會奪回魔皇的軀體。”

“她們母女還真不愧豔骨評價。”流景沉吟道。

南天門漸漸的近了,闊別六百年的南天門,守在那裡的,再不是當初流景見得天兵!

“豔骨在紫府,你去找他吧。”景池看着越來越近的南天門對着流景說道。

流景側過頭,看着他們兩個:“豔骨因何時日不多?”

酒青嘆氣:“你莫不是忘了,你是景鈺時因何而死。”

這便是因果,是天命,當時流景想要挽回,所以選擇歷劫,可他用錯了方式,最終造就了豔骨走上莨欒的道路。

豔骨有多少時間,他有多少...流景閉上眼,卻是苦澀蔓延。

“讓他自己去吧。”景池拉住正想隨着流景上十三重天的酒青。

“可流景他...”酒青不忍。

景池沉吟道:“豔骨想見的,不會是你和我。”

是啊,自從他在人間回來,便閉門十三重天,不見客不訪友,他想去拜訪,最終還是停在了紫府外。

“白宇,我們能不能正視自己了?多少年了,看這樣的錯過,我們能不能將紙捅破?”景池望着流景遠處的背影說道

白宇慌亂了神色:“你說什麼呢?”

“我說,我面對我,你面對你,我們正視自己,我不想...白宇...你懂嗎?”

白宇終究是沒答覆景池,也許真是看多了,自己也害怕了,所以不知如何迴應。

雲舒雲卷下的花園,容易讓人想起過往,豔骨躺在雲椅上,目光所及,是盛開的荼蘼。

白色花海里,舊憶彷彿被翻起,翻到那日他翻牆而來,沾了滿身花瓣,認真的說教他愛,認真的說拒絕不好。

怎麼會拒絕呢?他明明織了偌大的一個網,用溫柔,用虛情,用假意,等着他跳,將他死死纏住。

想來是天命將至,豔骨此時心境平和許多,此時坐在荼蘼花園裡,還能像未遇見他時這般賞花。

看着花飛花落,仿若一滴落在缸裡的水,空靈清淨,激起聲音,隨着聲音而來的,是他修長身影,穿過□□,緩步而來!

“豔骨。”流景亦或不知是心疼還是惱怒,他此時模樣,竟這樣虛弱。

豔骨在花樹下,微微一笑:“你回來了。”

幾步遠的距離,再見他時,仿若隔世,一見驚鴻。

心頭一堵,流景啞着聲音問他:“我回來的可還及時?”

他笑:“可能剛好。”

豔骨起身,朝他張開了雙手,流景一愣,紅着眼衝進他懷裡:“對不起。”

豔骨擁緊了他,在他耳邊輕笑:“我收到了。”

流景亦回抱他,聽見豔骨再說:“時間正好,我們去走走。”

“嗯。”

流景與豔骨站在雲頭上,正去往人間,豔骨在身側,像當年從崑崙山回來!

豔骨帶流景去的地方他是完全沒想到的,他的故地重遊,竟然是那世他殺死景鈺的祭壇!

周圍並無侍衛,空曠的祭壇迎來兩道光影!

一藍一紅,並肩而落!流景的手受記憶感召,往當時景鈺撫摸過的地方撫摸去,豔骨在一旁靜默!

“你不想問高博的下落嗎?”豔骨輕聲問道。

想起那個最疼愛景鈺的長輩,景鈺忽然離世,打擊最大的怕就是他,因此流景看向豔骨,手還停留在上面:“你見過他是嗎?在閻羅殿。”

“嗯。”豔骨道:“他見我時很訝異,估計是想不到,青樓裡邊的豔媚相公,是地府閻王。”

說來誰又想得到呢?他的身份如此複雜!“天命老仙替你化解雷劫後,你便將我封印在彼岸花海。”

豔骨看着他,原來天命將至,真能讓他們平淡將過往傷害說出:“嗯,我一直在重複着做你對我做過的,流景,你說的沒錯,我的確很傻。”

“豔骨...”喉嚨一啞,那話沒說出

“你放心,高博與杜若很好。”豔骨看着他,見他不說話低着頭,想起那日殺他時,他也是這幅模樣,那時他的目光被旒珠遮擋,看的不如現在真切,豔骨想,因何要他說一句愛就那麼難:“流景,你是景鈺時,是怎麼想我的?”

怎麼想的?認真的愛了,比任何時候都真實:“大概那時是我最清醒愛你的時候。”

豔骨一愣,終於笑了出來!

沒有前塵阻礙,景鈺愛的透徹與直接,就像那夜他問可曾爲他的守候感動!

“那時我也終於明白,原來費盡心思接近是這麼難。”

“豔骨,我再也不會...”

豔骨打斷他:“我知道,可是流景,到現在我都不知自己要如何信你。”

他們真的像在還債,可是越糾纏越不清!

“隨我去一個地方。”

流景點點頭,已經猜到他說的地方是何處!

景鈺對景池的情,也讓景池傾盡一切回報,八十多年過去了,別館還是舊時模樣!

唯一的區別,是無人在此固守!

“你在彼岸花海沉睡的那些年,我常回來這裡。”

豔骨推開門,像是推開厚重的記憶,見到昔日景象,過往也席捲而來!

那一日,景鈺生辰,他們策馬而來,心中歡喜!

當時他們在這間廂房,都在做着自己騙自己的事!

“你可知今日是什麼日子?”

“不知。”

流景閉上眼,那時的對話猶在耳邊!像是剛發生!

豔骨回頭,見流景臉上有淚水滑落,心一怔,擡手抹他的淚,指腹在淚上輾轉,像是注入所有的溫柔:“別哭。”

流景順勢拉下他的手,將他擁住!“爲何我總是這麼晚明白?”

“也不會太晚。”明明剩下的時日不多,豔骨卻這樣安慰,所以到最後,他們都在騙着自己!

他們在這纏綿,像那時一樣,他們都避開那些,流景不敢問,豔骨不會說!

過去數日,又是夜幕,高臺旁的瀑布仍舊流着,嘩啦嘩啦的聲音!

豔骨手一揚,周圍的燈籠亮起,將夜點亮!

潭邊,豔骨變化出琴,交到流景手上:“你可還記得?”

記得,八十多年前,他與景鈺在潭邊,燈籠亮起,流螢飛舞,合奏望意舒!

又是螢光飛舞的夜!流景與他將那一夜重演!

周圍流螢受他感召,從天際越過山間而來,從地下蟄伏而出!

琴音隨着水聲流逝,猶如那一夜,他衣角翩飛的樣子!

豔骨轉着腳尖,身子飛旋:“豔骨豔骨,紅衣美目,燈上一舞,流螢四處

豔骨豔骨,妖魅驕負,長髮逶地,鳳尾盤住

豔骨豔骨,紅林盡處,我來擊築,你來起舞

豔骨豔骨,得比一顧,風華停住,心無旁騖。”

流景終於知道忍冬那時心情,淚落琴絃,卻又被指尖撥開!

舞姿慢下來後,豔骨的身影在螢光下顯得淡薄!

琴音停止,流螢成羣,聚集在豔骨周圍!

他站在那,目光低下,看着流景笑:“時間剛好。”

流景低下頭,扶着琴的手指收緊:“這怎麼能夠?”

“流景,它剛好,錯的是我們,你太晚明白,我太晚放下。”

“豔骨。”

豔骨如釋重負的笑:“我們你瞞我瞞這麼多年,我累了,這些年,我患得患失,到了最後,都不清楚自己要不要再相信你。”

錯了便是錯了,流景如何反駁?

“我以前總固執的跟你要一個答案,用盡手段,直到現在才發現,我要的,它早已回答。”

當年,流景問他,可知一旦應承,就無退路,他回答,路,不過是愛與不愛。

後來豔骨明白,因何神仙不能有七情六慾,是因爲執念太長,長過遺忘!

“是我用錯了方法,每次想要好好保護你,都將你傷的最深。”

其實他們真的沒有太多時間,豔骨的身影已經開始淡薄!“你囚我三世,我便斷你姻緣,說來,我們也沒欠着。”

“是沒欠着了。”可他現在想欠着:“所以以後我不會再讓你一個人。”

豔骨看着他笑:“你要陪我死嗎?...可我要你好好活着,我不許你忘了,想着我好好活着。”

“不...豔骨...”流景搖頭,難以接受。

“你說過你會完成我的心願,流景,別再讓我失望。”

“你要囚禁我?”用你的心願,用他的承諾

“你若不是滿懷愧疚活着,我怎能走的心安?流景,別怪我狠,我只是還你。”

原來還是不肯原諒,流景嘲諷的笑,眼淚都笑了出來!

豔骨心中思緒翻滾,疼痛席捲:“流景,我想抱抱你。”豔骨走過來,將他抱住。

疼痛席捲,豔骨顫抖的撫摸他的發:“就這一次,讓我知道你真的不會再騙我。”

流景閉上眼,晶瑩落下:“好。”

天命將至,他身上的神力已慢慢消失:“流景,你會怕嗎?”

我亦同樣抱住他:“會。”

“那要如何纔不怕?”豔骨低聲問他。

“讓我抱着你,一直一直。”

豔骨開懷笑了出來:“好。”

可是豔骨,你明不明白我說的一直,你不明白。

豔骨天命降臨時,他化爲光點,唯美的像一場夢,而這個夢在流景懷裡一點一點崩塌,隨着流螢,飛散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