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究過了，該物歸原主了。”九公主站起來，從我手中拿過玉石，放進懷中。
“趁他還沒發現，放回去就不算偷了吧！”她走了兩步，回眸一笑，似看穿我的疑問，解釋自己的行爲。
我被她的俏皮感染，微微頷首，報以微笑，隨手拿了件紗袍，跟了出去。
前腳剛出房門，只見一道人影閃過，九公主已經早我覺察，趕緊追了幾步，隨即又停住了。
“怎麼回事？”我往黑衣人消失的方向眺望，月色下的黑夜籠罩着整個後廂房，似乎剛纔只是我們的幻覺。
“你也看見了？”她有點詫異。
“好像有個人影，我也不太確定。”我如實回答。雖然我的武藝不算高強，但與生俱來的直覺，卻一直都很敏銳。
“可能是太緊張了，我原以爲有人影，原來只是只野貓。”她轉過頭，寬慰道。眼神中掠過一絲深意，沒逃過我的眼睛。
“再不回去，該惹人懷疑了。”她率先往宴席的方向款款而去。依然是她高貴公主的模樣。
“你……放開我！”一聲帶着怒氣的清冷聲音，從不遠處傳來。好像是玉兒。
“玉兒……”況鵬一聲帶着乞求的低聲吶喊。
“你……你喝醉了，快回房吧。”玉兒平靜的聲線帶着一絲慌亂。
我趕緊閃到一旁的樹下，將自己隱沒在夜色中。
跌跌撞撞的身影，追尋着前面俏麗佳人的腳蹤。“喂，你……小心。”玉兒邊急急想擺脫身後的況鵬，卻又不經意地關注身後那個步履不穩的男人。
一個趔趄，況鵬的身體眼看就要直直摔下前方，玉兒一個轉身，毫不猶豫地伸出了雙臂，兩個身影同時因爲慣性，摔倒在了地上。
我正猶豫着要不要出現去幫忙，況鵬半醉半醒，玉兒一人搬動不了啊！
“你……你幹什麼……唔……”玉兒低聲呼叫。
好一會兒沒有任何響聲，我的視線被灌木叢遮擋，並未看到他們。不會摔得暈過去了吧？我挪動腳步，想過去看看再說。
“玉兒……我……我愛你。”況鵬結結巴巴地吐露心聲。
“公……公子……你……”帶着一陣喘息，玉兒詫異中帶着欣喜。
“玉兒何德何能……”一聲嘆息，帶着無奈。
“玉兒，我就是愛你！”況鵬堅決說道，話語中有着他平時不曾擁有的霸氣。看來酒確實能壯膽。
“你……起來再說。”玉兒小聲命令道。兩個人影重新回到了我的視線中。
“玉兒……玉兒……不要離開我……”夜色融合了兩個靈魂，他們緊緊抱在一起。一聲低低的嘆息從玉兒的鼻腔傳來，接着兩人踉踉蹌蹌地回了房間。
我欣慰一笑，再固執的玉兒，遇到更固執的況鵬，恐怕冰山也會被融化吧。正要轉身離去，撞上一堵人牆，身體突然被人擁入懷中，夜色中看不輕此人的模樣，但淡淡的草藥味，還是讓我迅速反應過來。“煙莫……”一聲悽楚的呼喚，阻止了我揚起的手臂。
“堂兄，請放開我。”我的聲音拒人以千里之外。
“煙莫……我放不下你，你是我的！”他不但不放手，反而收緊手臂，俯下身來，薄涼的脣霸道地落在我的臉頰，和脖頸。
曾經多少次，我在夢中經歷這樣的場景。而此刻我卻反感異常，竭力反抗起來，我不知道溫潤公子，爲何今日做出這樣有傷風化的舉動。
但想不到一向病弱的宏軒，此刻卻力大無窮。雙手甚至開始拉扯的我裙衫，我震驚中帶着惱怒，擡手就是一個巴掌。他不經意地就鬆開了手，退到離我幾步之遙。
沉默……
足足過了幾分鐘，只聽見彼此的呼吸聲。
“你已經是姐姐的夫君，就應該和她恩愛一生。”我平靜下來，淡淡說道。心中隱隱刺痛，這樣的結局，是誰的錯？
“夫君？恩愛？”他似聽到了什麼笑話一樣，冷哼了一聲。
“難道不是嗎？既成事實，就要負責到底。”我詫異他的反常。
“煙莫……我只是個棋子而已……”他像被擊中了要害一般，聲色頹廢。
“你……”我不知道一向王者氣度的宏軒，此刻爲何像個手足無措的孩子。
“我以爲我贏了，其實輸得一塌糊塗……”他踉蹌一步，自言自語，往遠去走去。
“最不應該的，就是輸了你……”他並未回頭，輕輕的一句話語，在靜謐的夜色中，如此清晰地敲在我的心上，回聲充斥着我的大腦。
我的淚水再一次悄無聲息地滴落，望着這個單薄修長的身影，暗暗嘆息。世上無法買到的，就是後悔藥。可是種種機緣巧合，種種錯過與相遇，纔有了未知的人生。
我的人生，做出選擇的，不是你，不是他，更不是我。或許，只是人生本身。
想到這裡，我深吸口氣，心中釋然。既然這就是人生，我又何來的後悔？
等我回到花園時，很多席位都已經空缺，只有幾個男人還在吆喝着，越喝越起勁。大有不醉不歸之氣勢。
“你一直在喝？”突然發現沉默的銘燁，一杯接着一杯，往口中灌着酒。月光下，依稀可以看到他緋紅的臉頰，和越顯迷離的眼神，似乎已經有點醉了。
“這酒……好……”他舉起酒杯，乾笑了聲，仰頭一飲而盡。並未轉頭瞥我一眼。
“你喝多了。”我奪下他欲再次倒酒的瓶，沉聲說道。怎麼男人一沾酒，就可以無法無天，任性妄爲了呢！況鵬是，宏軒是，現在連銘燁都失了心性嗎？
“一醉解千愁……”他淡淡笑了聲，從旁又拿起一瓶酒，自顧倒着。
我不再理睬他，坐下，也給自己的杯盞滿了酒，一口飲下。辛辣灼燒着我的胃，迅速泛到咽喉，滿腔的酒味刺激着我的味蕾，我忍住劇烈的不適，緊接着又灌了一杯，脣舌似乎適應了烈酒的侵蝕，並未再這麼難以入口。反而瀰漫出淡淡的酒香。第三杯，未到脣邊，手已經被人拽住。
“你……幹什麼！”低低的怒吼從喉嚨發出，銘燁微紅的雙眼凝視着我。
“這麼好的酒，你怎麼能獨享？”我回視他，眼神中帶着倔強。用力甩開他的手，酒水灑了一桌。
“好……”他撇開我的視線，一手拿起酒杯，一手拽過酒瓶，轉身離去。
我的心中委屈勝過憤怒，心中酸酸澀澀，他這又是什麼態度！
“姐姐，你見到銘燁哥哥了嗎？”衣角被人拽住，低頭一看，是白雪。身後還跟着南笑。
“他……不知道。”我沒法對孩子解釋剛纔發生的一切。
“他說去找你的，怎麼沒和你在一起？”白雪忽閃着大眼睛，撅起了嘴巴。
我沒空回答，只給了他們一個微笑，視線卻慌忙追尋銘燁離去的方向。
“姐姐，你的臉……好紅……”白雪驚訝地指着我的臉，遲疑地說。我一撫自己的臉蛋，果然有點發燙，眼前也似乎蒙上一層水霧，有點模糊。我晃了晃自己的腦袋。
“白雪，南笑，天色已晚，你們快點各自回房，乖！”我俯下身，手指輕輕劃過他們的兩頰，表示安慰。慌忙朝前方走去，銘燁喝了這麼多，不知又躲到哪裡去，我非要去找他理論清楚不可！
這麼點大的地方，他會去哪裡？我摸索着，穿過長廊，人們已經整理乾淨，準備就寢。繞到後廂房，鮮有掌燈的了，恐怕很多人大醉之後熟睡了。
周圍的聲音漸漸遠去，我尋着月光，來到小涼亭處，拾級而上。整個府衙，也就此處僻靜，無人打擾。何況我圍着兜了圈，根本不見他的蹤影。只有此處還未找。
這麼尋思着，不免加快了腳步，但腳下的石級似乎活了似的，微微晃盪起來，我唯有很費力地踩準了踏上，生怕一個不小心，就翻落下去。
“咣噹”一聲，似什麼物品滾落到地上的聲音。我手背貼上熾熱的臉頰，深吸一口氣，穩住腳步，循聲走去。月光下，一個黑影頹然地坐靠在石凳旁，空空的酒瓶在一旁來回滾動。
“銘燁……”輕輕的呼喚聲出口，才發現自己聲音沙啞顫抖。是他擡起頭，滿目的水霧在月光反射下，泛着寒冷的光，深深刺痛了我的心。爲何會有這麼悲傷的表情？
“丫頭……對不起……”他含糊地呢喃道。
“夜深露重，回去吧。”我蹲下，雙手去扶他的手臂。對他剛纔的反常，已經因他的那個眼神，不再追究。
“陪我……”一個不提防，他已經一把拽過我的手臂，人已經跌落在他懷中。他霸道摟住我的腰，讓我側坐在他的腿上。我欲要起身推開，他已經把臉埋到了我的肩窩。
“丫頭，你恨我嗎？”他低低地一聲詢問從耳畔傳來，帶着卑微。
“是我拆散了你們……是我自以爲是的，拆散了你們……”他不等我開口，自顧懊惱悔恨。
我心中一驚，突然醒悟，莫非，剛纔白雪說他曾去找我，所以宏軒與我之事，被他撞見？他就以爲我和宏軒……
我心中又氣又惱，我都已經心中瞭然，爲何他還是如此不明白？還這樣作踐自己，這又是何苦！
“你真是個傻瓜！”我輕輕一拳捶在他的胸前，嗔怒道。
“傻瓜……我是傻瓜……”他擡起頭，停頓幾秒，迷離的雙眼滿足地望了一眼，又一次把臉埋緊了我的懷中。我輕輕撫摸他如絲清涼的黑髮，心中卻溫馨一片。
“銘燁……”我的聲音在這片黑夜中，這麼突兀……我不敢往下說，這麼清晰的話語，生怕被第三個人聽到。
“我……我……喜歡你這個傻瓜！”我結結巴巴的，輕輕地以最快的速度說完，心中舒了一口氣。原來表白，也需要如此大的勇氣。
只是這個被表白的人，此刻卻依然沒有任何反應！
“喂！”我有點生氣，用力推了推他，還是不動彈！
“我俯下身子，耳邊貼到他的腦袋旁，均勻的呼吸聲，穩穩傳來，他竟然已經睡着了！
我費力地掰開他圍在我腰身的雙手，輕輕捧起他的臉龐，讓他仰面靠在石凳旁。
“丫頭……”他閉着眼睛，含糊道，手臂還在空中劃了圈，腦袋又朝一旁倒去。我低低驚呼一聲，趕緊用手臂接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