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三更,這是第一更======
沈君昊明白雲居雁的意思,他更知道,她剛纔那番話若是讓旁人聽了去,就算他家不提退婚,她也難逃三尺白綾的命運。“你別以爲我不敢說出去。”他威脅。
“你會嗎?”雲居雁看着他,面帶微笑。
沈君昊氣惱,不語。他相信雲居雁就是算準他拿她沒轍,纔會如此直言不諱。她根本一早就在算計他。
雲居雁依然只是看着他。前世,在許弘文冷眼旁觀的時候,他下水救她。這一世,她知道他不會棄她不顧的。不管愛不愛,喜不喜歡,以後的日子,有這一點就足夠了。
她移開目光,望着將黃未黃的柳葉。未來的路一定很艱難,她不能像柳枝那樣隨風擺動,備受牽制,她必須堅定地走下去,而他,她與他只有站在同一戰線,他們才能共度難關。她柔聲說:“沈君昊,我說這些只是希望你能明白,我相信你。不管別人怎麼說你,怎麼看你,以後的日子,你都是我最信任的人……”
“你不用給我戴高帽。”沈君昊生硬地打斷了她,語氣不善地說:“因爲我和他長得很像,所以你不顧我的意願,執意要求兩家履行婚約。”他看着雲居雁慢慢低下頭,看着她擱在桌子上的手握成了拳頭。他又說:“或者,你只是在與自己的二妹賭一口氣……”
“不是。”雲居雁堅定地搖頭,“我不會因爲與人賭氣,賠上一樁婚姻。”
“所以,我真的與他很像?”
雲居雁不知道如何回答,只能死死咬住下脣。她有預感他會問這個問題。但是她不知如何迴應。她很想告訴他,他就是她心中的他。但是她不能。
沈君昊愈加氣惱。在他眼中,她的沉默就是默認,她把他當成別人的替代品。回想當日,她不顧一切要求退婚,他惡聲惡氣地說:“或許他根本還活着,所以你才說五年、六年什麼的。”此刻的他極度不理智,哪裡看得到她的傷心,哪裡想得到,如果她真的存着與人私奔的心思。豈會不顧一切,只爲嫁他,又怎會對他說這麼多。
雲居雁知道他正瞪着自己。她一徑低着頭,直至逼回了眼中的淚光。才擡頭對他說:“我知道。你對這樁婚事並不情願……”
“對,還算你有自知之明。”沈君昊恨恨地打斷了她。
雲居雁點頭,儘量用刻板的聲音說:“我說的五六年。只是覺得,到時或許大家都不記得皇后娘娘的懿旨了,而你找到了自己想要的,那時候我絕不會阻礙你。但在這五六年間,我們必須顧着兩家的面子,畢竟這樁婚事不僅僅是我們兩個人的事。它關係到雲沈兩家的將來。至於他,不管你信不信。我再也不可能見到他。”
雖然知道雲居雁說的是對的,雖然知道她在努力示好,但她的這些話讓沈君昊很不舒服。這一刻,他很想馬上找出她口中的“他”是誰,但同時他也知道,他若真的去追查,去核實,鬧出些什麼動靜,她一定會陷入困境。“你是不是早就算準了,我只能相信你的話,只能任由你擺佈?”他生氣地質問,全然沒發現所有的一切都是因爲他在乎她,不忍她受傷害。
雲居雁不懂他爲何這麼生氣,但從前世他下水救她那刻她就知道,他是好人,心地善良。她不想與他爭辯,更無從解釋,只能好聲好氣地說:“今天發生的事真的讓我很擔心。我說這麼多隻是想告訴你,我相信你。我們若想度過這次難關,就必須同心協力。所以請你告訴我一句實話,你是不是同樣覺得近期發生的這一系列事情與我們的婚事有關?是不是有人千方百計想阻止我與你成親?”
面對她懇切而焦急的目光,沈君昊只能轉過頭去。許久他才答道:“雖然我也有些擔心,但是你祖父說了,他不會讓白芍踏入永州城半步……”
“白芍是誰?”雲居雁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口。前世,她從未聽過這個名字。
沈君昊一臉不情不願地把程大與白芍的關係簡單地陳述了一遍,臨了補充道:“我已經請子寒派人去核實程大的身份,不出幾天就會有確切的消息傳回來。”
雲居雁知道,傳遞軍情的官驛自然準確而快捷,但若是讓沈子寒的上司知道了此事,恐怕會連累了他。她站起身,細細回憶前世。
前世的這個時候,雲家正在準備沈君昊與雲夢雙的婚事。因着她與沈君昊怎麼說都是有過口頭婚約的,所以她與母親避開了一段日子。她們在過年前纔回到家,回家的第一件事便聽說了許弘文受到了途經永州的轉運副使齊大人賞識。據說這位齊大人學富五車,出口成章。前世的她也是從這個時候纔開始留心許弘文的。
眼下,沈君昊和他祖父防的都是白芍把事情鬧大,揭出程大已死的事實——如果這一次偶遇齊大人的是白芍——雲居雁一陣心慌,急問沈君昊:“眼看就到秋收了,不知道京畿路的轉運使大人此時到了哪個州縣?”
沈君昊眼中閃過一絲驚詫。他想了想說道:“據我所知,知州和知縣都尚未收到消息。”轉運使及手下的副使、判官掌地方的財政及賦稅,兼監察地方官吏。一般情況,他們在到達某地前,當地官員一定早已收到消息,做足了準備。
雲居雁不好把話說得太明白,引得他懷疑,只能用假設的口吻問道:“會不會有的大人爲了更好地體察民情,微服而行呢?”
沈君昊站起身,望着遠處沉吟。雖然雲居雁所說可能性不高,但確實有這種可能。他冒不起這個險,遂說道:“我帶的人手不夠,又對永州人生地不熟,待會兒見到你祖父的時候,我會請他好生安置白芍……”
“若是祖父不知道白芍現在哪裡呢?又或者她早已躲起來,一直在暗中等待機會呢?”
“如果轉運使大人微服而行,又怎會被人找到?”沈君昊在安慰雲居雁,也在安慰自己。但他心中明白,程大的事若是那人故意安排,那麼極有可能早已掌握了轉運使的行程。
“沈君昊。”雲居雁走到沈君昊身前,面對面說道:“我很擔心,真的很擔心,萬一程大的死訊在這時候揭出來……”
“就算這事鬧開了,對你家來說,不過是旁人的幾句閒話……”
“可是對你呢?很多人都看到你打了他。”
“你在擔心我?”沈君昊目光灼灼地低頭看她。
雲居雁點點頭,又搖搖頭,解釋道:“如今很多事情都糾纏在了一起。就像我之前說的,我們已經被綁在了一起,所以我們必須齊心合力。不管我們怎麼看待彼此,不管你有多不喜歡我,但對外的時候,我們一定要步調一致。我對你說了所有的事情,是希望你能相信我。同樣的,我也希望你不要刻意隱瞞什麼。”
沈君昊只是看着她,並不言語。此刻說這話的若不是她,他根本不會理會。
“沈君昊,當我求你,信我這一次好嗎?”她的聲音再次放軟,語氣中帶着些許哀求。見他依然只是盯着自己,似乎在衡量着什麼,她只能繼續勸說:“就算一切只是我的多心,防着點與我們都沒有損失……”
“你應該知道我的處境吧?”
沈君昊突來的問題讓雲居雁有些錯愕。在兩人相互試探的目光中,沈君昊接着說道:“當年祖父爲我們定下這樁婚事,因爲你父親姓雲,又是狀元,而你是啓昌侯的外孫女。你的家人一口應允,不過是因爲我是家裡的嫡長孫,母親是史家的嫡長女,繼母又是我的親姨母。說白了,這樁婚事只是交易。可惜,時過境遷,我不再是父親唯一的兒子,而外祖父家早已沒落。祖父百年之後,若我不被父親請爲世子,那麼落在我身上的只有四字:德行有虧。”他略一停頓,不待雲居雁說話,又狀似滿不在乎地感慨:“雖說你我有一個五六年之約,但你自己也看到了,你二妹做那麼多事,無非是爲了一個虛無縹緲的侯爺夫人之名……”
“所以你對婚事的冷淡,是怕我無法應對你家的一切,所以你寧願一開始就把我排除在鬥爭之外,讓所有人都看到,我們只會相互拖後腿?”
“不是。”沈君昊回答得又急又快,尷尬地解釋:“我只是讓你認清自己的位置,我在告訴你以及你家的人,這樁婚事非我所願,我不求其他,只求你們不要幫倒忙。上次在雅竹小築的事,這次的程大,我做這些事情,無非是不想受你拖累。”
聽着這話,雲居雁有些難過,不過她不得不承認,他說的是事實。這麼久以來,他一直在幫她,而她什麼都沒能爲他做。
沈君昊看着她低頭不語,頓覺自己說得太過分了。他想補救,卻只能生硬地說:“不可否認,你說的也沒錯。近期發生的事確有可能是因爲有人想阻撓婚事,這才針對你家。所以勉強也算是我連累了你。昨日我沒有對你祖父說的就是這事……”
“既然別人已經把我們看成一體,我們是不是更應該信任彼此,相互合作?”雲居雁急忙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