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連紫澤的神色一僵.
冷亦修的眉目一冷.
郝連蓓兒轉了轉眼珠.不動了.
容溪垂下眼眸.看着腳上的鞋子.咦……那奇怪的花紋是什麼呢.是用什麼線繡的.
裝傻充愣的功夫.容溪如果想用.誰人都及不上她.
郡齊敏銳的發現了衆人的變化.他的長眉輕輕一挑.目光在衆人的身上一一滑過.帶着審視的光芒.
這種目光讓人有些不太舒服.郝連紫澤立刻沉聲道:“少主.逾越了.”
郡齊收回目光.卻沒有愧疚之色.坦然道:“王爺這兩個朋友倒是特別.想必是王爺的密友.”
對他這種試探性的話.郝連紫澤抿緊了嘴脣.不予以回答.他沉吟道:“本王不能隨意泄露別人的行蹤.這一點.是本王的原則.令尊的病.本王會寫信給父皇.相信傾明宵國力.定能救郡老家主.”
郡齊的目光一黯.他自然明白.郝連紫澤這樣說.已經是給足了他面子.不但沒有追究他挾持公主的罪名.反而願意提供幫助.雖然這個幫助並不是自己最後想要的.
或者.明宵國的太醫加起來.可以抵過那個傳聞中的修公子.也未可知.
然而.也只能是未可知.
總會有些遺憾.總會有不甘.可是.又能如何.
郡齊還在猶豫間.只聽一道清亮的女聲說道:“修公子的行蹤不定.目前在哪兒誰也不知.不過.小女子曾與修公子有過淵源.曾經互相切磋醫術.不知可否相助一二.”
一屋子的人都霍然回首.齊齊望向那聲音的來源.
燭光下的女子笑意淺淺.如夏日裡清涼的荷花池面上蕩起的細細波紋.而她那張嬌俏的臉.卻似半開的荷花.一點嬌俏.一點柔美.一點冰清.
只是.那眉眼間的華採.卻不是荷花可比.那是天地之間紅日初升起的一線霞光.萬丈光芒突破雲層.厲烈而來.她明明坐在那裡.姿態懶散.卻如天下最尊貴的女子.威嚴自眉目間自生.每一個眼波都帶着睥睨天下的姿態.
郡齊的呼吸微微一滯.
微微愣神的瞬間.他突然感覺到旁邊那個男子投過來的冰冷目光.似薄刃在自己的臉上飛快的刮過.冰並痛.
他早知能夠出現在郝連紫澤身邊的人必定不是凡人.但是.之前自己的心情和注意力都在郝連紫澤身上.這位明宵最出色的皇子.讓明宵女子都爲之心動的男人.自然是風采出衆.而此時仔細一看.另外兩個.卻絲毫不輸郝連紫澤.
是不同氣質不同氣場的男人.
郝連紫澤溫潤如雲.而眼前的男子目光沉冷.周身的風采卻厲烈如火.很矛盾的氣質.卻在他的身上得到了完美展現.
郡齊心中一動.他爲家族生意走遍明宵.閱人無數.瞬間便感覺這個男人的氣質不僅有上位者的不怒自威.還有……那種隱隱的殺機.這是見慣了生死.踏過血火的人才能擁有的不動聲色而凌厲的殺機.
腦子飛快的轉着.想着郝連紫澤此行的來意.看着面前的男人.低頭的瞬間看到他靴子上那飛揚的奇怪花紋.他的腦子裡轟然一聲.
他深深一個呼吸.在冷亦修的面前站定.深施一禮.沉聲道:“在下郡齊.見過寧王殿下.”
冷亦修微微一詫.容溪輕輕的挑了挑眉.郝連紫澤的眼神中閃過一絲讚賞.郡家少主.聰明睿智.果然名不虛傳.
郝連蓓兒則一下子跳了起來.“你……你……你怎麼知道.”
郡齊微微一笑.坦然道:“在下唐突了.看來是猜對了.能夠和七殿下一起出現的人.怎麼會是普通人.而且.王爺的氣度.郡齊也只能猜到這麼多了.”
他說完.心中微微一動.這位寧王殿下的名字中.也有一個“修”字.是巧合……還是……
他臉上的那一絲疑惑被冷亦修捕捉了個正着.他點頭說道:“不必多禮.不知者不怪.是本王未先通報名號.”
“這位……”郡齊還記掛着容溪剛纔所說的話.冷亦修攔下他的話.聲音平靜道:“是本王的王妃.”
郡齊微微抽氣.神色一凜.再施了一禮道:“見過王妃.”
容溪翻着白眼看了看冷亦修.看他的眉目冷硬.都蘊含着怒氣.想必被剛纔自己的話氣得不輕.不過.現在也不是解釋的時機.她微微笑了笑說道:“少主不必多禮.”
郡齊抿了抿嘴脣.之前不知道容溪的身份.一切還都好說一些.而現在.知道了人家的身份.居然是赫赫有名的寧王的王妃.那麼……要讓她幫助自己父親診病的話.應該如何說出口.
他苦笑了一下.容溪卻開口說道:“少主.你可否形容一下令尊的病症.也好方便本王妃診病.”
“啊.”郡齊驚喜的從心底發出一聲低呼.他忍不住向前邁了一步.又覺得失禮.往後退了退.再次施禮道:“草民謝過王妃了.”
“不必多謝.或者……”容溪後面的話沒有再說.只是目光微閃.似有深意.冷亦修看她這副模樣.心中一動.剛纔的怒氣消了大半.但是仍舊有些不快.這個女人.明明自己身子如此不便.還要接這破差事.偏偏還是明宵國的.診得好倒好說.萬一……
“少主不如把令尊的病症細細的寫在紙上.還有家族其它人.比如少主的祖輩中有無人發過此病.令尊在發病之前都去過哪裡.吃過什麼.這些細節都很重要.”容溪說得詳細.郡齊也聽得仔細.“按說診病要望聞問切.只是.現實的情況所阻.所以.也只能請少主寫得越詳細越明白越好了.”
“多謝.多謝.”郡齊深施一禮.連連道謝.
他其實在內心的深處.並不是特別的信任容溪.一個女子.便是地位再尊貴.也是和醫術無關的.而現在.聽到容溪說的這麼多.他的心裡燃起巨大的希望.容溪所說的話都不是一個外行人能夠胡編得出來的.
而眼下也沒有更好的法子.眼下只能信任容溪.然後與明宵的太醫聯合起來.給父親治病了.
“明日一早.在下定當把家父的病症仔細寫清楚.呈交給王妃過目.”郡齊在說出這話的同時.已經下定決心.完全任何容溪.
容溪看着他的神情微微變化.自然知道他心中的疑慮.只是.開口答應他已經是極限.她是無論如何也不能告訴他.自己就是修公子的.
信與不信.由他吧.
好在.郡齊也算是一個膽大心細之人.最後.終於相信了她.
容溪點了點頭.此事一敲定.冷亦修立即站起來告辭.郡齊再三挽留.一定請諸位貴客吃頓飯.但是冷亦修與容溪哪裡有心情吃飯.連連拒絕.急急忙忙出了院子.
郝連紫澤看着冷亦修大步流星的頭也不回的走了.不禁微微一笑.隨即又想到容溪答應郡齊的事情.她……是因爲自己才答應的嗎.
晃了晃頭.把這個念頭拋下.轉頭與郡齊辭行.拉着郝連蓓兒也走了.
一上馬車.冷亦修就把容溪的手緊緊握在手裡.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她.似乎稍有疏忽.她就會消失不見一樣.
馬車外的夜色深濃.來時的燈籠早已經不見.換成了一盞盞的氣死風燈.小戶人傢什麼也沒有掛.黑乎乎的一片.
月光此時倒是明亮了起來.如水輕輕潑灑.透過如紗的車窗.流進車內.
容溪的臉便攏在月光裡.照得她的臉色如玉般晶瑩潔白.一雙眸子如月邊的流星.她微微揚着脣.那一抹鮮豔的弧度讓冷亦修心頭一跳.
他低下頭.輕輕咬住她的脣.
柔軟嬌嫩的脣在他的齒間.輕輕的磨動.那樣軟.那樣香.容溪輕聲一笑.用牙齒與他的碰了碰.冷亦修頓時感覺自己的牙有點酸.他雙臂一緊.把她用力的摟了摟.舌頭擠進她的牙關.如狂風暴雨般.狠狠的回敬她的調皮.
車裡的溫度慢慢升溫.兩個人的呼吸都微微有些急促.容溪的臉色泛起晶瑩的紅.一雙眉眼沒有了平時的冷厲.如蒙了一層水光.睫毛輕抖.如迷霧中鳥兒掠過時那輕捷的黑羽.
冷亦修的目光越發深沉.似乎要把她深深的看進眼睛裡.刻在腦海裡.他輕輕捧着她的臉.喃喃道:“容溪……不要離開我……”
容溪本來還好笑他的小肚雞腸.暗道他小氣.沒有想到.他的思緒飄得更遠.看那微皺的眉.眼底隱隱閃動的焦灼.應該是想起了那一段時間的分離吧.
自己以修公子之名.在明宵國度過的那一段時光.正是他苦苦煎熬在兩個人分離痛苦的那一段時光.
容溪輕輕擡手.雪白纖細的手指.輕輕按在他的眉心.一點一點撫平他眉間的褶皺.聲音輕輕道:“好.”
冷亦修的心頭一跳.只覺得在這深秋的冷夜.她這一個字的聲音卻如春光.剎那間照耀了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