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女子笑意淺淺.卻如冰片.狠狠的往趙一朋的眼中一撞.
他覺得面前的這個女子.雖然形色不動.卻有凌厲的殺機.讓他那根敏感的神經.立即緊繃了起來.
趙一朋下意識的直了直腰身.再次往牀邊靠了靠.眼睛看着容溪.“你是誰.”
“我是誰.不重要.”容溪依舊是淡淡的笑意.“重要的是.趙幫主.你是誰.”
趙一朋一愣.他思索着對方的話.有些茫然.“什麼意思.”
容溪沒有說話.只是笑吟吟的站起身來.慢慢踱步到他的書桌後面.細長的手指.輕輕的在那只有機關的虎頭上劃過.指甲晶瑩如貝.在夜色中泛着如珍珠般柔和的光芒.她微微側首.對郝連紫澤說道:“王爺.你看這隻虎頭是不是雕刻得甚精美.”
郝連紫澤忍住心中的笑意.鄭重的點了點頭說道:“正是.”
“比王府裡的如何.”容溪的手指繼續摸啊摸.
郝連紫澤更鄭重的點了點頭.“過之而無不及.”
這兩個在這邊聊着閒天.可嚇壞了在一旁的趙一朋.
每看到容溪的手指在那虎頭上摸一下.他的心就跟着顫抖一下.就像是用細而韌的線狠狠的一彈.一彈.讓他幾乎要吐出血來.
“殿下.這位……”趙一朋一時不知道如何稱呼容溪.只好把目光對準了她.嚥下了稱呼.“到底有何事找趙某.不妨直說.”
“也沒有什麼要緊的事.”容溪轉身坐在了椅子上.“只是想和趙幫主談一談.”
“談什麼.”趙一朋的眸子一眯.
“談關於熾霞幫的將來.”容溪淡淡說完.又轉頭看了看郝連紫澤.“你看.這名字我就不太喜歡.熾霞.我一聽到這個名字就想到你的衣服顏色.總覺得不太舒服.”
“深有同感.”郝連紫澤說着.也表示深有同感的點了點頭.
“不如.趙幫主.你的熾霞.改個名字怎麼樣.”容溪話是詢問.但是.臉上的神情卻一點沒有詢問的意思.
趙一朋氣得頭頂上差點冒煙.他冷笑了一聲.“改個名字.閣下說得倒是輕鬆.不知道還以爲在下的熾霞.還是您當家.”
“嗯.”容溪點了點頭.“很快就是了.”
“你到底是誰.”趙一朋的眼睛一瞪.目露兇光.
“嘖嘖.”容溪搖了搖頭.“這火爆脾氣可不行.我修羅會的人.得要沉得住氣行來.王爺.我覺得趙幫主不太合適.你覺得呢.”
“正是.”郝連紫澤再次點了點頭.他今晚就像是專門來點頭的.
趙一朋的眼睛再次瞪了瞪.心頭突的一跳.修羅會.剛剛在暗室中黑衣人所提到的修羅會.真是得來全不費功夫.若是……把眼前的這個女子擒下的話……
他如此想着.身子突然爆退.向着牀邊滑去.頭也沒有回.伸手便摘下了懸掛着的寶劍.他下一瞬間便奔到了容溪的桌前.伸手一拔……
只是這一拔之下.便大驚失色.他垂下頭看了看.手中握着的只有劍鞘.沒有寶劍.怪不得剛纔一拿到手中感覺那麼輕……只是沒有在意.他正驚着.只覺得喉間一涼.
眼前的女子微微笑着.紅脣如花.細嫩的手指間握住一把烏光閃閃的匕首.正抵住他的喉間.
“唔.”容溪看了看那空着的劍鞘.“趙幫主出手很快.着實讓人佩服.”
她的眼神中卻沒有絲毫“佩服”的神色.反而有淡淡的譏諷.她的手指往前送了送.趙一朋感覺一疼.似乎有溫熱的液體緩緩流了下來.
他額頭上的青筋暴起.不敢有任何的動作.眼珠都不敢轉一下.只是啞着嗓子問道:“閣下何意.趙某哪裡有得罪的地方.不如明說.趙某定當賠罪.”
容溪好像思索了片刻.歪頭說道:“沒有什麼得罪的地方.若是有的話.恐怕趙幫主也不會活到現在.”
趙一朋氣得眼睛翻了翻.腔子裡火苗一竄一竄的.卻沒有敢動彈.喘着粗氣問道:“那到底爲什麼.”
“不如趙幫主先想想.你的劍鞘爲什麼空了.”容溪的目光在那劍鞘上掠了掠.
趙一朋的眸子一縮.他正在想着.突然感覺到身後有人慢步而來.這纔想起.剛纔貓兒姑娘一直在牀上睡着.這麼一折騰.恐怕早已經醒了.
貓兒姑娘穿着雪白的中衣.腳上踩着舒適的薄底便鞋.嘴角噙着一絲笑意.雙手捧着一柄寶劍.慢慢走來.一步一步.如蓮花開放.她輕輕掠過趙一朋的身邊.連眼光都沒有給他一個.
她直直走到容溪的面前.屈膝跪倒.“屬下幸不辱命.”
“嗯.”容溪淡淡的應了一聲.擺了擺手.貓兒捧着寶劍退到一旁.
趙一朋想說什麼.卻什麼都說不出來.他眼睛怔怔的看着貓兒.眼角幾乎要迸裂.而貓兒姑娘卻一直都沒有看他一眼.
郝連紫澤彈了彈衣袖.“行了.言歸正傳吧.老實說.趙一朋.本王也真是不喜歡熾霞這個名字.忍你很久了.”
“殿下何意.”趙一朋的咬了咬牙.“您別忘了……”
“哧.”
一聲微響.割斷了趙一朋後面的話.他瞪了瞪眼睛.手慢慢擡起捂住咽喉處.滾燙的血液帶着腥氣迅速的沾滿了他的手.他想說什麼.卻只能發出“咯咯”的怪聲.
容溪慢慢的抹着匕首.上面的血液嫣紅.像是天邊的霞.趙一朋突然覺得.這個名字……也許真的是不太吉利的.
容溪看着他.慢慢的開口說道:“你的舅舅宰相大人是吧.唔……你放心.我們一直沒有忘記.若不是因爲你舅舅.也不會等到今天.也不會從青樓下手.費盡心機.已經給足了你面子.”
趙一朋的手指慢慢指向容溪.卻最終又垂了下去.他最後的一個念頭.仍舊是在想.她……到底是誰.
可惜.他永遠也不會知道了.
“接下來你怎麼打算.”郝連紫澤看着趙一朋的屍體問道.那眼神就像是看着一隻臭蟲.
“那些重要的人物一個不留.那些不重要的.秘密關押.然後把我們的人派進來.等待.”容溪微微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齒.森涼如一隻勇猛的小獸.
她說罷.轉身走了出去.她最近對血腥味越來越敏感了.
她急着往外走.沒有看到郝連紫澤的眼神在她轉過身的一瞬間.慢慢暗了下去.他一直都在計算.容溪的生產之日.就快要到了.而她……是很希望冷亦修能夠在她的身邊的吧.
他的手指輕輕捏了捏袖子.那裡有一個他的暗衛最近得到的消息.冷亦修自我彈劾.最後請求自行流放三百里.孤身一人去了一個偏僻的小山村.身邊沒有帶一個人.
郝連紫澤看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心中不由得輕輕一顫.同爲男人.同爲愛着容溪的男人.他自然懂得.冷亦修這樣做.一定是痛苦至極.他根本無法忘記容溪.身在寧王府.處處都是容溪的影子.想想也會覺得如身受凌遲之苦.
冷亦修是大昭赫赫戰神.他居然可以放棄一切.而容溪……郝連紫澤的目光深深.她也是心受同樣的痛苦吧.一樣不能忘記他吧.
修羅會的蟻鳴.專門收集情報.天下之大.在他們的足下.在容溪巧妙的安排之下.卻如同盡在囊中.短短三個月的時候.修羅會已經是聞名天下的組織.毒殺暗殺皆居魁首.這一切.也和情報的快速和精準脫不開關係.
而郝連紫澤清楚的知道.在蟻鳴的探查範圍之內.唯獨沒有大昭.那一片的空白.像是一片荒蕪之地.在容溪的心底.是不可觸摸之地.只因爲那裡有一個人.一個無法忘卻的人.
郝連紫澤輕輕的嘆了一口氣.捏着消息的手指一鬆.罷了……等到這件事情過去.等到熾霞的事情瞭解.便告訴容溪.互相逃避終究不是一個辦法.還是早一點面對.早一點解決.對他們兩個都好.
他打定了主意.邁步跟了上去.
他輕輕打了一個呼哨.埋伏在院外的人.像一個個黑色的幽靈.連手中的兵器也包上了黑布.隱藏了銳光.輕輕翻身轉挪.帶着決然的殺機.直撲熾霞.
容溪並沒有繼續留下來.她從熾霞出來.便回了住處.她現在住在城郊的一所莊院中.那裡的空氣好.四周的樹木一年四季都是綠色的.爲即將到來的冬季抹去了那一份寂寥.
可是……心裡的那份寂寥呢.
容溪揉了揉額頭.看着燭火跳躍下的那一封密信.今日剛剛拿到手上.
她盯着那段字.彷彿一段陳年往事在眼前鋪開.她用心看着.以至於一時之間無法連貫起那一個字一個字的意思.
心中始終存在的那一份希望.如今像遇到了活泉之水.悄然的在這些字間萌芽生長.冒出尖細的芽.嫩綠的葉.讓她的眼眶不由得熱了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