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徹底的報復爲Cathy86鑽石而更
“我哭了,你能想象我是被嚇哭的嗎,濃稠的血液蔓了一地,我踩着他的腦漿,驚慌的躲在我媽身後,攥着她的衣角,我一遍遍的哭着問她,媽,這個人是誰,是誰?!
他摔得粉身碎骨,面目全非,我幾乎連他的面容都認不出。他腕上帶的手錶摔得粉碎,可是,我卻一眼認出,那是我媽送給他的,我哭的哽咽,不停的問,媽媽,他是誰,到底是誰?還是在我年幼的意識裡,根本不會相信他會以這樣決絕的方式拋下我們,”
莫之城抱着她的力度緊了又緊,掌心掐着她的後頸,她吃痛的蹙眉,隨着他的聲音一同顫慄着:“城…”
“可是,你能想象嗎?
那夜的煙火如劈下的閃電,直直的照應着他滿臉血跡的臉,直到我媽看清他是誰,我還記得她全身顫抖着,急急的喘息,她大聲的尖叫着,身體蜷縮成一團,跪在染滿鮮血的水泥地上。”
血腥的畫面在眼前疾閃而過,鈴蘭哭着抱着他:“城……”
無法出聲慰藉着他,卻只能低聲的喃喃着他的單名:“城…都過去了,會好起來!”
女人的聲音,貼在他耳邊,柔柔的,無力的,帶着些微的顫抖,好像風吹起的羽毛,跌宕的落入在他傷痕累累的心池。
他的手彷彿冰冷的鐵鉗,將她緊緊地箍住。他的力氣很大,箍得她的脊椎咯咯作響:“她不停的呼喚,不停的喚着他的名字,沒有人應她,我抱着她,拼命的哭喊着,媽,媽,我抱着她哭的聲嘶力竭,那年我七歲,已嚐盡了什麼是痛苦,那就是吧。
而她瘋了,崩潰了,竭斯底裡的痛哭,那個男人她整整愛了十年,卻死在她腳下。
我無法忘記那個夜晚,我人生中經歷的第一次絕望;可是,我的人生又何止是這一次?”
鈴蘭咬着脣瓣,不支吭一聲,任憑無盡的痛感蔓延全身。
終於,他累了,倦了,緊擁她的力度慢慢的鬆懈,就那樣頹然的抱着她。
這樣的擁抱,真的很浪漫,好像童話故事裡的公主與王子;
這樣的擁抱,真的很溫馨,好像一顆心對着另一顆心的深情撫慰;
可是,這樣的擁抱,本不該屬於他和她;如果……她不是潛伏在他身邊的間諜,如果她的身份再幹淨再單純一點,可太多如果已換不回這段令人無望的愛戀。
原來他們之間早已相隔甚遠;
鈴蘭已感覺到他寬厚的身子漸漸虛軟下,她架着他的雙肩,卻抵不住他身子滑到於地,當他的嘴脣貼下,若有若無的吻着她的發時,鈴蘭幾乎控制不住自己哭出了聲,她隨着他跪坐在冰冷的地板上。
她的眼淚一滴一滴地砸在他肩膀,隔着單薄的襯衣滲進,他知道她哭了,他埋首在她懷中,無助的呢喃:“他死了,卻要帶走我媽的心,她承受不了他離開的打擊,曾經她義無反顧嫁給他,又義無反顧隨他來到人生地不熟的南江,與他一同創下莫氏,他死了,莫氏毀了,他留給我們的只有無盡的悲慟和無法償還的債務;終於她也瘋了,精神崩潰,被送進四面是牆的瘋人院裡,每天念念叨叨着他的名字。”
他埋在她頸邊哭着喃喃,苦澀綿長的淚水染溼着她的柔嫩的肌膚:“你知道那種感覺嗎?那種以爲已經擁有了整個世界,卻一下失去所有的感覺。那種恐懼,那種焦慮,那種無依無靠,撕心裂肺……你不會懂。
自我被幹爹收養後,我很多年沒有見過她,因爲……我知道了比現實還殘忍的真相,當年莫氏蒸蒸日上時,讓同行業者感到岌岌可危,無奈成了風口浪尖處,被人盯睨嫉恨的獵物。”
鈴蘭猛然一顫,
他失聲的笑着,透着無盡的哀切:“他吸毒是被人陷害引誘,他們的手段卑鄙無恥,讓一個曾滿懷志向的男人一夜之間一蹶不振,莫氏毀了,可是,我還沒死,我發誓當年讓我們一家家破人亡的人,我一個都不會放過。”
莫之城回國第一個剷除的便是葉氏,
鈴蘭怔忡,已經意識到葉氏與莫氏之間或許相隔着濃濃的血海深仇。
她的目光在漆黑中凝滯,心已跳至嗓子眼。
可是,葉伯父當真如此對待過莫氏?!不,她不信,她根本不信!
莫之城緊擁着她,聲色愈漸愈弱:“我不會放過他們,我回國……就是要一個一個清算他們。
可是,你知道嗎?報復一個人,不一定要殺了他們,讓他們……生不如死,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那纔算真正毀得徹底!”
莫之城閉眸,絕決的淚水自鼻翼悽迷的滑落,聲音輕輕的消逝在冰冷的夜空。
——讓他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那纔算毀得徹底!
絕決的話語震撼着她整個身體,不,她根本不信。
可他抱着她喃喃,訴說着那一段不堪,而晦澀的過去。多年後他再看到他的母親,那個曾經風姿綽約的女人沒日沒夜,瘋瘋癲癲的念及着他父親的名字,她認不出自己的兒子,卻懷揣着一家三口的照片,癲癡的笑着。
他顫着,直到倦了,厭了,昏昏沉沉間,無助的,沉沉的睡去,過去的種種恍如夢魘般,他也會害怕,害怕自己一直沉浸在可怕的噩夢中,猙獰的無法醒來。
自成年以來,他再也不敢這樣安心的睡去;多少個日夜,半夢半醒間,他抱着這女人幽香的**,深深的埋進她身體,當她伸手擁摟着他肩背時,被她納入懷中的感覺,就好像小時候埋入母親的懷底,那樣暖,莫之城輕嗤的笑着…
煙火終謝,大雪停飛,整個世界終於沉陷黑漆漆中,鈴蘭擁摟他的雙臂漸漸垂下。
自那夜,他病了一場。
初一她哪兒也沒去,留守在他身邊,新年的第一天,終於望見雪霽天晴之景,他染了風寒,鈴蘭合窗,怕有寒流捲入。
隨後她再次進入了那間書房,纔看清整個房間的擺設,實木書櫃中整齊擺放着一行書籍,看上去已有些年歲。若沒猜錯,應該是他父親留下的。
照片散亂於地,鈴蘭俯身,一張張拾起,她翻看着,大部分都是他們一家三口全家福的照片。他母親年輕的時候真是秀外慧中的女人,而莫之城眉目間的神色隨他父親,俊朗沉穩。
她一張張看着,彷彿能親身感覺到那個時候他們一家三口所享的天倫之樂。
鈴蘭嘆着,擡眼再望向那片敞開的玻璃窗時,她憾住了,所有一片都是漆黑的玻璃窗。她怔了又怔,可以想象平日裡緊閉的書房是怎樣的暗無天日。
他就是這樣將心緊緊的封閉起,不願任何人打破書房的寧靜。她感覺喉間一片酸楚,拂過實木書桌上,覆着一層薄薄的灰塵。
鈴蘭的心緊了又緊,未曾過問他,直接讓派人換去了那片黑色的玻璃窗。她花了很長時間,將書房打理的一塵不染。
將那些照片整理成檔,按照拍照時間的順序,依依放入精緻的相冊夾中。最後一頁,她夾了一張清新的卡片,只寫道:生者如斯!
她將相冊存放在精緻的禮盒中,鈴蘭放在那書桌的第二個抽屜。
鈴蘭再次環視着整個書房,稀疏的陽光已穿透明淨透徹的玻璃,影影綽綽的落下,斜映着半邊書房,她若有所思的望着遠處的大海,那波光粼粼的海面,似盪漾着金輝,新年來臨,是迎接新的開始,新的生命!
她退出書房,隨即落了鎖。
鈴蘭盛着熱水,在牀邊坐下,鈴蘭打溼着毛巾,爲他擦拭着臉龐,他臉色許些慘白,額上還滲着細密的冷汗,眉角緊蹙,鈴蘭湊近,細細的爲他擦拭着,若有所思的望着那俊顏。
鈴蘭失神了,撫着他臉龐,有些話她不能親口告訴他,只便在心中念念着:我不知道我的身世是比你幸運,還是不幸。因爲從沒擁有過,從一開始失去父母之愛,就是我的結局。你說,那種以爲已經擁有了整個世界,卻一下失去所有的感覺。那種恐懼,那種焦慮,那種無依無靠,撕心裂肺,我不會懂。
鈴蘭擡眼睨望着他,撫平着他緊蹙的眉,拂過他輕閉的眸,堅挺的鼻,輕薄的脣,好似要將這容顏深陷的印刻在自己的記憶裡。她喃喃,你說我不會懂,可我好像感同身受的歷經了那種撕裂的痛。原來我們彼此都是受傷的刺蝟,心中都有無法掩去的傷痕,任憑時間也無法癒合。
你知道嗎?我這輩子最大的奢求卻是……能見上親生父母一面,我不知道他們是否還活着,又在這世上的哪個角落,不知道他們過的還好不好?!我只是想告訴他們,我活下來了,儘管我有先天性的疾病,可我還是活到支撐到現在。
她脣角的笑意漸漸散開:生者如斯,好好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