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路小天還隱約記得自己老媽的模樣。
那是個眼角有痣的女人,妝容濃豔。路小天想破腦袋也想不出她卸妝後的臉,也就不再強求。
過肩直髮,染成酒紅色,有那麼幾縷蕩在殷紅脣角。聲音沙啞,大約是被菸酒毀了嗓子,只是那般嗓音聽起來也別有風味。
而對路小天來講,最神奇的事莫過於這樣一個女人,卻守着家小酒館,平淡生活。
那時路小天還是孩子,可生在黑街的孩子想必天生就該比旁人早熟。
他看老媽與熟客調笑,神情嫵媚卻從不出格,很欠扁的上去問句老媽你怎麼從來不帶男人回家,不寂寞嗎?
自然被打,拖鞋底子抽在臉上,火辣辣的腫了三天。然後看老媽吐着菸圈說你那死鬼老爸一定還活着,哪天就回來了。
路小天撇嘴,說明明yin娃身材dang婦臉,偏偏是個純情少女。邊說邊朝外跑,躲了三天沒敢着家。
後來老媽走了,賣了酒館,留了錢和房契,不知是獨自還是跟哪個男人一起消失了。
路小天在空蕩蕩的房裡發呆,想其實有沒有老媽還是不一樣的。
他給程笙說大概是我那死鬼老爸回來了,她就滿懷着少女情懷投入了愛的懷抱。大他兩歲的少年一巴掌拍在他頭上,講今晚來我家吃飯。
程笙是一個人過的,所謂家,不過一違章建築裡三面透風的地方。
爸媽留下的房子被親戚佔着,程笙說沒事,那爛屋子鬧鬼,他們早晚會瘋,還是這好,冬暖夏涼的。
路小天便覺得這真的比房子好,漸漸就不再回家了。
程笙不許路小天輟學,逼着他去學校混出勤率,自己在街頭謀生,賺了錢不忘給路小天買點好吃的。
路小天說自己有錢,把老媽留下的存摺塞程笙手裡,又被打。
眉眼細長的少年頗爲不屑的扔回存摺,說大哥照顧你是義務,你那點錢留着以後討老婆吧。
我不討老婆,我就跟着你。11歲的路小天傻笑,把有好幾個零的存摺收好,吃着程笙帶回來的雞腿。
然後認識小高,認識帥發,收了鴨仔當小弟,跟了Tony哥,13歲第一次砍人,原本膽戰心驚手在抖,卻在看到程笙胳膊上的血時瘋了似的衝上去。
小高死前那晚突然說想吃綠豆糕,大半夜神經兮兮拉了路小天出去買。
蹲在糕點店門口等天亮,冷得不行兩人跑步取暖。
等力氣用完了坐路邊喘氣,小高跟他講我真的好服氣笙哥,我只認他一個大哥。
路小天說我也是,我也只認他。
那天學校老師讓寫一個自己最崇拜的人,我就寫他。
路小天大笑,講他還小你一歲啊!
有什麼關係,難道他不是你最崇拜的人啊。
不是啊。
亂講,誰不知你粘他最緊!
他是我的天。
小高伸手,揉亂他頭髮。
這話路小天只講過一次,脫口而出,嚇到自己。
可想想自己也沒講錯,程笙對他而言,本來就是如此存在。
他可以不去多想,不去思考,笙哥說什麼去做就是,人生就是這樣簡單。
於是路小天心安理得的活着,活着這片叫程笙的天空下,很快樂。
從未想過有天擡頭,滿眼灰暗。
許家榮的消息很及時,阿鴻在羅氏旁邊蹲點,被請去警署待了半夜。
路小天在車裡等到程笙教了保釋金帶他出來,臉上沒了平日輕鬆笑意。
他問程笙你要對羅氏做什麼,爲何我什麼都不知。程笙輕聲說你還病着,最近不用管太多事。
爲羅少做的?那個羅澐渄是他叔叔吧,就是要幹掉他的人?
生意而已。
你何時做起賠本生意。
也不算——
不管他許諾了什麼,回不了羅家,他一文不名。
那就幫他回去好了。
路小天已經控制不住怒火了。不管阿鴻在後座尷尬的臉,他狠踩剎車把車停在路邊,轉身揪住程笙衣領把他拖出車門。
你傻的嗎!他大吼,看着程笙緊皺的眉頭恨不能一拳招呼上去。他講你究竟在發什麼神經,你知不知現在南區是什麼狀況,有多少人想要你命!你當蘇子喬當真甘心窩在十七街,你當他不知自己老哥是被你做掉的?你當阿成會不知Tony哥跟乾爹那批貨的事?你當西區那邊會放過那批貨?你還有空搞羅家,跟那種有錢人玩豪門恩怨!
小聲點,有些事不好講出去。程笙握住他手腕,用力,扳不開。
路小天像是頭髮怒的豹子,渾身都蘊藏着蓄勢待發的暴力。
他把程笙扯過來,像是從來未曾見過這人般惡狠狠的打量。嘴脣因爲憤怒而有些微顫抖,放緩了聲音一字一句講你還知有些事不好講,那你知不知有些事不好做!
羅錦安當你是救命稻草,你用不用扮得這麼稱職啊!
原來你看這麼清楚,怎不早講?
我以爲用不着的!
程笙還是一點點掰開路小天的手。
他說是啊,用不着,那是我同他的事,你別再多問。
路小天終是沒了力氣。
他鬆手,一步步朝後退,點頭,說好啊,我不問,你要做掉羅澐渄,我幫你啊,反正我一直都幫你的。
他跑回車邊狠踹車門,紅着眼衝阿鴻叫着下車!
青年手忙腳亂的下來,只來得及喊了聲18哥,車已絕塵而去。
笙哥,怎麼回事?
沒事,他發癲,等等就好。
真沒事?
去找輛計程車來。程笙摸煙,風大,打火機半天不着。他罵了句粗話,把打火機狠狠摔了出去。
程笙心情從未如此煩亂過。打發阿鴻回去,坐在樓梯走道抽菸。
打火機不知摔去哪裡,在便利店買了火柴。一根根劃,快燒完便滅掉,再劃下一根。
孩子的遊戲,他玩了很久。
終於起身進門,看到羅錦安坐在客廳看書,平息的怒火頓時又竄了起來。
這麼晚還不睡?努力穩住情緒隨口問道,聽那人講還沒睡意,路小天呢,不是去保釋兄弟?
同我發火,不知跑去哪裡。
爲何?
爲你。
羅錦安擡頭,程笙站在面前,很近的距離,俯視着他。
羅錦安合上書,低聲說你知不知我很煩女人。
我知八卦雜誌都講你是gay的。
我也不喜歡同男人一起,只是比起碰女人,好太多。
是嗎?
程笙靠得更近了些,手撐在桌上,低頭湊近羅錦安。
你喜歡我?
我不知道。
我當你是生意夥伴,最好不要把事情弄複雜。羅錦安推開程笙起身,卻被一把拉回狠狠按在牆上。
他平視程笙透着焦躁情緒的眼,開口說你現在不平靜,等會再說。
不想等。
程笙湊近,吻住他。
羅錦安緊抿着嘴,等程笙拉開距離時說走開,去找女人。
你都討厭的,叫我去找。
那找男人。
你不就是。
你知不知生意人會忌諱同生意對象節外生枝有其他關係?
那你知不知我混幫派的,不太懂生意場上的規矩?
程笙攢着羅錦安的手腕,不算用力,足夠制服對方。
他微微側頭,鼻息噴灑在羅錦安脖頸,感覺到男人在他手中越來越僵硬。
加碼吧,羅少,你明白現在的你沒資格同我談生意。
所以我要任你做了?
你覺得呢?
你看中我什麼,臉?身體?
臉不錯,身體要試過才知道。
程笙用力,將羅錦安拽去一旁沙發,摟着他倒下。
他壓着冷眼看他的男人,頭髮垂落對方眼角。
他說放鬆點羅少,我知你比我有經驗,教我,嗯?
手指滑進領口,挑開睡衣釦子。
羅錦安並不瘦弱,相對精瘦的程笙來說甚至要比他結實。
只是在力氣方面,錦衣玉食的他無論如何不是程笙這種刀尖上討生活的人的對手。
而且他的確明白,父親病重,羅家實權落在二叔手中。若不做掉羅澐渄,他許給程笙的一切都是空的。
他的未來,掌握在身上這男人手中。
可既便如此,仍是不想屈服。
程笙的脣碾轉在他鎖骨,含糊的說羅少,怎樣做,同女人一樣?
羅錦安的手在抖動,似乎在猶疑要不要認真掙扎。
他痛恨自己該死的商人本色,竟然當真思考着是否該加上自己這枚砝碼。
程笙是幾分感情,幾分情yu,他能否因此更加上心做掉羅澐渄的事情,這些念頭在羅錦安大腦裡轉得飛快,一閃而過,他抓不住任何答案。
程笙停止動作,安靜看他。
眼睛離得很近,鼻尖幾乎相抵。羅錦安纖長的睫毛似乎在撓他的心,本就灼燒的情yu被撩撥得再無法壓抑。
再次吻了上去,舌頭趁對方未合攏齒關前**。吻得太深太用力,感覺身下男人突然猛烈的掙扎,於是狠狠壓住他的胳膊,一隻手朝下探去,握住羅錦安的xing器。
程笙的確沒半點經驗,揉搓力度太大,羅錦安除了疼痛感受不到任何快感。
他想用手肘推開程笙,可用不上力,被緊緊堵住的嘴只能發出輕微嗚咽,下ti一陣陣鈍痛,他用盡力氣抽出被扣在身側的手,抓住程笙髮尾朝上扯去。
嘴脣分離,止不住的喘息。他看到程笙那雙狹長眼裡蒙上的情yu,帶出幾許媚yi。
突然覺得,真的不必想太多。
鬆開手指,轉而在他發間摩挲。
擡頭舔在程笙脣畔,舌尖下滑,尋到對方喉結,慢慢舔吮。
程笙停下的手又活動起來,仍舊不得章法的揉搓,只是溫柔不少。
羅錦安的身體漸漸有了慾望,起身脫了彼此衣物,將幾個靠墊扔下沙發,再次深深沉了下去,緊緊抱着眼前身體。
他在程笙耳邊說話,講我沒試過在下邊,也不是很懂,你可以試試先讓我舒服,會放鬆點。
程笙含糊的應了聲,又結結實實吻了上去,
程笙自然沒取悅過男人,僅憑女人爲他做的那點經驗,完全不得要領。
他吞吐羅錦安的xing器,沒有花哨技巧,只是努力分辨男人喉間逸出的□,想他是否得到歡愉。
並不是什麼享受的事,可羅錦安抓着他髮根驀然收緊的手指又令他覺得滿足。
吐出羅錦安發泄在他口中的**,手指探進對方□,問怎樣,行嗎?
嗯。胡亂迴應着,努力放鬆身體去適應。說程笙,你最好帶套。
抱歉。程笙進了臥室,在牀頭翻找一番,抓了幾個帶有潤滑的bao險套出來。
羅錦安翻身趴在沙發上,撈了個坐墊抱在胸口,露着柔和側顏,臉色因爲方纔的釋放還有些潮紅。
程笙看不到羅錦安緊皺的眉,只是緩慢堅定的向他身體深處挺進。
太緊,連舒服也談不上,更別提快感。
他只是進入,不管身下人肌肉繃得多緊,就那樣朝裡深入下去。吻落在對方肩胛,瑣碎又細密。他說羅公子,你二叔,我會做掉他,羅家是你的。
這算什麼,誓言?
是甜言蜜語。
羅錦安悶笑,似乎也沒那麼難受了。
路小天一路將車開到某處富人住宅區,靠路邊停下,看着那一排排別墅信步走了過去。
他不知羅澐渄住哪,可想來必定是有條子的地方,其實很好找。
同程笙講的不是氣話,他的確想要做掉羅澐渄。既然已經攬事上身,自然早早解決比較好。南區現在的形式不容程笙還這樣氣定神閒的同羅錦安玩,路小天看不得他這樣。
一個人,一把槍,褲兜裡是慣用的蝴蝶刀。也不知自己是否來送死,總之頭腦發熱,不做點什麼便冷靜不下去的感覺。
沒幾步便被人跟上,暗罵不是吧,條子盯這麼緊。急走幾步拐進暗巷,貼在牆邊等人跟來,卻只聽見打火機點菸的聲響。
給你講不要胡來,你不識字?
許家榮的聲音,路小天暗自好笑,心想當真冤孽,怎麼哪裡都避不開這傢伙。
他沒動作,依舊靠在牆邊,懶洋洋的說許Sir,兜風也要查,是不是管太寬點。
別人兜風就不關我事,你兜風我得盯着。
許家榮走了過來,嘴邊菸頭忽明忽暗,靠在路小天對面,一雙眼晶晶亮亮,將那張娃娃臉襯得有些順眼了。
又幫程笙辦事?
路小天低頭,去看自己鞋尖。
他說許Sir,真的兜風啊,要不要一起。
然後擡眼一笑,很是真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