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夢在一旁聽了,美滋滋的,面帶微羞,若有所思地繃着嘴脣,但是她又裝作一副坦然的樣子,不停地倒酒換茶。
沈局長嚼了兩口菜,道:“我這個寶貝女兒啊,生性調皮,說一不二,從小在家裡嬌生慣養的。後來我送她到軍校讀了兩年,稍微懂了一些事。你看她現在都二十好幾的姑娘了,還是那麼任性、淘氣。”沈局長斜着眼睛望了沈夢一眼,似乎是話裡有話。
沈夢不滿地扮了個鬼臉,意在討伐父親的言行。我及時地向沈局長解釋道:“沈局長,其實沈夢在工作中還是比較認真的,在首長處工作的時候,她很有分寸。沈夢完成工作也不錯,保質保量,兢兢業業。上次X國總統來燕京大學演講就是個例子,沈夢處理緊急事件合理果斷,避免了一起惡件的發生。”
沈夢見我替她辯解,悄悄地向我暗送秋波以示感謝。而沈局長拿筷子在空中一點劃,笑道:“呵,你倒是挺會爲下屬辯白的。”
我急忙說:“不是辯白,是真的。”
沈局長開玩笑地說:“我不管是蒸(真)的還是煮的,反正你們倆在警衛工作中,千萬別給我出事,不然的話我饒不了你。別看沈夢是我的親生女兒,在工作上,她要是捅了什麼簍子,我加倍處罰她!還有你,現在都是警衛秘書了,掌握着整個C首長處的警衛部署和安全工作,你更不能懈怠,知道嗎?”
我點頭道:“是,局長。”嘴上這麼說着,心裡卻開始發起了牢騷:這怎麼又開起批鬥會來了?看來當領導的即使是在飯桌上,也放下不領導的架勢,放不下工作。對此,我只是順從地洗耳恭聽,沒有任何反駁的餘地。
沈局長接着說:“還有,這個,C首長明天有個安排,就是去一趟山西。你和沈夢也別休息了,跟C首長去一趟。本來你們剛剛從交流會上回來,有一個星期的調整期,但是爲了警衛目標的安全,你們就辛苦一下。沒意見吧?”
我點頭:“沒問題,放心吧沈局長。只是,這件事情我怎麼都沒聽說呢?”
沈局長說:“本來這件事情不想讓你知道的。但是我後來一想,還是派你和沈夢去比較合適。這次C首長視察山西,主要是因爲最近陸續發生的煤礦倒塌事件讓首長們很鬧心,C首長這次去就是想召集地方政府開個會,然後部署一下安全工作,很可能還要進行實際勘察。因此爲了保險起見,還是派你和沈夢一起前往,這樣正好你們回來之後趕上表彰大會。表彰大會之後,你們就可以投入正常工作了。至於籌建培訓中心的事情,我會隨時找你。”
我堅定地說:“沈局長請放心,我一定完成局裡交給我的各項任務。”
沈局長點了點頭,說道:“這次一定要提高警惕,確保萬無一失。”
我回答:“一定。”
沈夢在旁邊聽的有些不耐煩了,她盯着沈局長輕聲嘀咕道:“這怎麼又安排起工作來了?”
沈局長沒理會沈夢的牢騷,反而又講了一番當前的國際形勢,並進一步與我討論了一下當前特種警衛工作存在的隱患和病症,以及下一步工作重點。沈局長是警衛方面的專家,他在警衛方面的理論水平,實在是令人歎服。從國際警衛形勢到某幾個國家首腦發生的警衛事故;從舊時期警衛執勤要求到新時期警衛工作人員需要具備的素質;從的警衛員張思德談到現代警衛人員的多樣化;從警衛部署到警衛人員管理等等,好一番滔滔不絕的論證,聽得我心服口服。我雖然佩服沈局長在警衛工作方面的經驗和能力,但是卻不希望他現在大談特談工作上的事兒。我跟沈夢來的目的是什麼?不是來聽沈局長講課,也不是來聽沈局長分析國際形勢,我們是來—是來宣佈戀愛關係的。
我略帶敷衍地聽着沈局長滔滔不絕的講述,一邊點頭一邊琢磨着策略,想着怎樣才能讓沈局長談到正題。
最終還是沈夢含沙射影地道:“爸,您講得真好,但是不適合在飯桌上講這些。”
沈局長略顯尷尬地一笑自嘲道:“我這個女兒啊,什麼時候能不拆我臺就好了。”
不過沈局長果然不再談那些國際環境、警衛形勢之類的事情了,而是開始引至正題。沈局長若有所思地問我:“趙秘書,這個,這個,你對我女兒瞭解得多嗎?”
我不知道怎麼回答,沈夢衝我扮了個鬼臉,我才鼓起勇氣道:“多。沈夢是個好女孩,與衆不同,很善良也很有正義感。”這話一出口才意識到竟然是如此的俗套。
沈局長微微笑道:“也就是你這麼誇獎她。我這個女兒啊,我最瞭解了。她啊,天生是個惡作劇的高手,捉弄人欺負人有兩把刷子。”
我附和而笑,隨即敬了沈局長一杯,道:“沈局長,今天我跟沈夢過來,其實,其實……可能有些話不好說出口,但是我現在向您表個態,我以後一定會好好照顧沈夢,一輩子不讓她受一點委屈。當然,我也會好好孝敬您二老。”藉着酒勁兒,什麼話都從嘴裡溜了出來。
沈局長稍微沾了一口酒,呷了一口菜,道:“現在還不是說這話的時候。”
我一愣,疑惑地盯着沈局長。沈局長笑道:“現在呢,你和沈夢雖然已經開始交往了,但是我們家對這件事還沒達成共識,還得進一步研究。”
沈夢原本嘻笑的臉色立刻繃緊,衝着父親問道:“爸,什麼意思啊?難道你們不同意我跟趙龍在一起?”
沈夢說話倒是乾脆利落,不給沈局長以任何迴避的機會。
沈局長似是有些爲難的表情,思考片刻才說:“這是沈家最近的一件大事,必須慎重,必須慎重。”
我突然感覺到事情有些不妙,沈局長有點含糊其詞。
沈夢也察覺到了什麼,接着問道:“爸,怎麼個慎重法?”
沈局長表情嚴肅地說:“給你們留下一定的空間,但是我們也有暫時保留表態的權利。”沈局長不愧是大人物,說話之間盡顯風度,即便是這樣一句近乎於拒絕的話語,也說得這樣冠冕堂皇。聽到這裡,我不知道是該仰望沈局長,還是該怨責於他的敷衍。事情已經再明顯不過了,或許用“出師不利”四個字形容我和沈夢此行的結果最恰當不過了。不知道是沈夢父母對我有成見,還是另有苦衷,他們對這件事情擺出一副冷處理的態度,既不反對也不支持,話語裡看似和藹,實則暗藏隱情。這是我的猜測,也是沈夢的猜測。
吃過飯,我們準備返程的時候,一個人物的出現,瞬間讓我有所領悟。
當門鈴被按響的時候,我就有一種不祥的預感。門被打開後,這種預感被徹底證實。登門者竟然是齊處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