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見

流浪不是因爲有一個不羈的靈魂,而是在於尋不到落地的方向。太過細膩的情感卻沒有能與之相匹配的身軀來容納,便只能停留在半空中,故作冷眼旁觀。

我們揹着揹包走過很多地方,也憧憬過很多地方,或聖潔或安寧。尋根究底,不過是兀自逃離,也許是一段感情,也許是某個人,也或者是自身。

城市本身並沒有任何的情感,是我們的喜怒賦予了它涵義。我們的情緒給予了它愛恨情仇,我們的心情爲它判了刑。一己之私,打落塵埃,而城市本身又有什麼錯呢?

被打上終身監禁這個烙印的,不是一座城,而是我自己。有一句話叫落葉歸根,或許從前不懂,在年歲漸長的此刻,終於明瞭故鄉這個詞在心中到底存了多重的分量。

那是,一生。

她真正想要的生活是怎樣的形狀,什麼樣的顏色。

顏芩也曾無數次的問過自己。

以前她構思的生活就是跟段安初在一起,就算兩人最後不能結合也無所謂,只要她能在他的身邊,守着、看着,她就覺得很心滿意足。

爲此,她花費了很長的時間堅定的向着這個目標前行。也可以說,曾經支撐她繼續生活下去的唯一信念就是段安初。

但是現在這個信念沒有了。

雖然她曾經也想盡辦法試圖能慢慢淡化這種悸動,然而在信念真正剝離身體的此刻,她還是覺得一陣茫然。

無關甘心與否,只是長久以來融入血脈的東西一下子被抽走,往日生活的重心亦隨着轉移殆盡。她一時無所適從罷了。

自那日在蘇沉的電影首映禮上缺席,顏芩淡出衆人的視線已久,雖然不至於到完全被遺忘的地步,但是聲名大不如前確是必然的。

她也不覺得失落。

大抵本性如此,她從來都不在乎別人的眼光,也不在乎別人的喜歡。或許從前她是在乎過的,只是她在乎的人給予她的則是一次又一次的拒絕。

直到粉身碎骨,灰飛煙滅,直到,心字終成灰,焚盡燒燬。

她的骨子裡終究有着屬於顏凊的瘋狂,不把自己逼到極致,斷然不肯心死。

如今,也算的上是另一種意義的功德圓滿,美夢成真。

她得不到他,別人大概也不會再有得到他的機會。

同他人搶一個註定要死的人作甚,搶回來替他披麻戴孝,捧着靈位當未亡人麼,請恕她沒有這麼高尚的節操,也沒有這麼重口。

一塊牌位,誰要,就拿走吧。

她不屑,亦不願。

既然已經打算離開,那麼蕪城的一切再沒有任何她值得留戀的東西。

葉令楓則對她的決定不可置否,他陪在顏芩的身邊時日已久,算是眼睜睜看着她走到如今這一步的。勸說無從勸說,安慰亦無從安慰,便只得默默爲她料理一些瑣事,也算是對她決定開始新生活的無聲支持。

雖然,他也知道,憑着顏芩的倔強,這一走,怕是再也不會回來。

但是這又如何,沒有什麼事會比她的幸福更重要了。

就算要讓他灑脫放手,他也無怨無悔。

所以說,這算是炮灰男配的光

榮覺悟?

顏芩在米國的花旗銀行開了一個戶頭,手上的流動資金已經被她全部轉移到了那個戶頭上,簽證是早就辦好的,既然她已經打算放棄國內的一切,那麼走真的是件很簡單的事。

提着簡單的行李箱,顏芩站在屋子裡環顧四周。

米色的布藝沙發是她挑的,頭頂上蓮花狀的吊燈是葉令楓按照她的喜好找了很久才找到的。窗臺上掛了一串風鈴,淡綠的絲帶上懸掛了數顆大小不一的鈴鐺,最下方則繫着一枚銅鈴,那是慕青黎特地尋來送給她的。

其實那麼拙劣的手工,她一看就知道是慕青黎自己做的。但是那人卻非要說是偶然間看到路邊商店大降價纔買回來的,這麼一大串玩意才值十塊錢,正好跟顏芩的身價對等。

手指觸碰過銅鈴沿壁,輕輕搖晃,瞬間發出一陣沉悶的響聲。沒有風鈴特有的清脆,甚至數十枚鈴鐺都是啞的,唯有銅鈴有聲。

微風吹過,蕩起一片綠意成蔭,繁茂的梧桐摩挲着枝葉,有陽光落了下來,曬出薰人的清香。顏芩深深吸了一口,只覺多少凡塵往事俱已成煙。

她素來都喜歡鈴鐺的聲音,卻又膽子小。尤其幼時獨居,有人拿風鈴招鬼的習俗嚇她,以至於每每到深夜有風的時節,她都會被風鈴聲所驚醒。

家裡的那兩個男人在發現這事後再不許她在窗臺上懸掛風鈴影響睡眠,偏拗不過她任性喜歡,慕青黎無奈,最後只得尋了很多辦法,才做出這一串特殊的風鈴。

白日裡看似於其他風鈴無異,只聲響略略低沉了些,夜裡卻無論多大的風也不會發出劇烈的聲響。反而如同流水般動聽的絃音,催人入眠。

顏芩閉上眼,細細聆聽着古樸的節奏。

青桐居此刻只剩了她一個人,葉令楓不願意面對離別,早早的尋了藉口跑出去。桌子上還放着她愛看的書,一束梔子花正在玻璃瓶中幽幽的散發着香味。

客廳裡擺着她喜歡的飲料,她喜歡的零食,她喜歡的花,她喜歡的一切的一切。明明她即將離開,葉令楓卻還是刻意的將屋子打理的跟她在時一般無二。

她知道,雖然葉令楓嘴上不說,雖然他用行動支持着她的決定,然而在他的心中,其實還是希望她能夠留下來,不要以着遺忘重生做躲避的藉口,而是可以真真正正的重新開始一段生活。

都說吾心安處是故鄉,若是她心安,在哪裡生活不可以,爲何非要遠走他鄉?

恰恰是她的離開,才更加宣告了她的放不下。因爲只有選擇遠遠的逃開,她纔敢假裝段安初已經在她的生命力落幕,才能試着淡忘她這一生唯此一次的心動。

這間屋子裡到處都充斥着她存在的痕跡,也存在着過往美好的痕跡。

其實除了段安初,她的生活裡也擁有過很多幸福不是嗎?

只是她卻都刻意的忽視,刻意的拒絕了。

直到慕青黎的狼狽離開,葉令楓的避而不見。她才發現,自己到底傷害了多少人,又傷了多少曾經真摯待她的心。

你看,所以最後連她的離去都無人相送。

世上最可怕的事無疑是物是人非。

衣不如新人不如故,她喜歡看着

舊物件,用舊物件,把一切維持成原狀,感覺所有一切都沒變。

可是就是如此才發現,他們其實早已經不在了,只有她把自己圍困在記憶裡,假裝超脫。

然而這一切卻都是被她親手推開的。

她種下的因,她註定承受的果。因果循環,報應不爽。只是,已經來不及說對不起了。

就當,她從未出現過吧,也許,對所有的人都好。

一室靜謐,連空氣的流動都彷彿被凝滯,緩慢了幾分。

顏芩嘆息着將一串鑰匙放在桌子上,最後一眼深深的映刻這間她精心打理的住所。

彼時抱着美好的願望以及不可言說的心思買下這裡,她是真的把這裡當成自己的家一樣佈置,事事求精,樣樣求全。

可惜,她終究還是不屬於這裡。

這裡從來也不是她的家。

門扉被輕輕合上,有陽光照了進來,殘留一地空白。拉長的影子被隔絕在門板之後,分割的半身尚來不及清晰,隨着沉重的腳步聲,便已逐漸消失不見。

旋轉飛揚的光屑於空氣中浮沉舞動,雪白的牆,斑駁的樹影,有昏黃暖意的熙光,卻隨着主人的離去,帶走了屬於完整的最後一絲氣息。

一室悽清,再無法溫暖。

透過大扇的玻璃窗,陽光終於失去了它原本灼熱的溫度。

再見,或許,再也不見。

蕪城的飛機場位於城市的邊郊,顏芩下了樓很輕易的就召到了一輛出租車。大幅的墨鏡懸掛在她的鼻樑上,掩去太過暗淡的眼圈和疲憊麻木的神情。

她並不是一個喜歡流浪的人,更加不是一個喜歡從陌生到跌跌撞撞摸索至熟悉的人。但是性格如此,決定了便不再輕易更改。

除了離去,她再想不到自己還能有其他任何的選擇。

很多人都說時間會帶走一切,很多傷痛微不足道,直到時間的流逝會帶給你真正的從容,而我們所需要做的,就是在時光平復一切傷口之前,選擇靜靜的等待,以及能夠好好的生活。

愛自己,纔是平生能爲自己做的最大的事。

其實歲月留下的溝壑,是再多胭脂水粉也填不滿的。

就像心頭的傷,哪怕蜜語再甜也無法修復平整。

——然而人活着,總要學會粉飾太平,選擇性遺忘。

她現在無法自己遺忘,那麼就讓她依靠外力,將一切都徹底遺忘。直到她又會笑,又能再度從容灑脫,那麼,也許終有一天,她還是會回到這裡。回到這個她生活最初與最終的地方。

顏芩拖着行李箱踏入候機大廳。熙攘的人羣中很多人獨自一人,步履匆匆。世界那麼大,不只有她一人逃避,亦不會只有她一人怯懦。

這樣的安慰,似乎令她潛意識歡快起來,至少不再因爲失望而沉重。

飛機翱翔在三萬英尺的高空,她看見雲層看見藍天。一望無際的蒼穹跟隨着視線斗轉星移,彷彿一切喜悲都被淹沒,一切情緒都已放空。

再見,蕪城,再見,段安初。

或許終有一天,重歸陌路之後的再次相見,我還會對你說一聲,現在的你還好嗎?

(本章完)

同母異父他還能活半年重要配角遇故知的城市故人來襲晚期開戰想通你爲什麼回來再見成交幸福的到來真相大白殺青故人來襲想通凝重捲土重來晚期恩怨他要死了混亂的新書發佈會撲朔迷離的真相番外你能不能嫁給我我來看我的未婚妻投資商的要求段夫人段安然離開又要結婚了跑路去劇組搶婚進行時蘇言的拔拔旅遊一生一次的瘋狂想通傳說中的婚禮段夫人投資商的要求想通混亂的新書發佈會混亂的新書發佈會失蹤投資商的要求又要結婚了殺青跑路去劇組你能不能嫁給我情仇重改結局旅遊你爲什麼回來再遇波折番外開戰你爲什麼回來開戰前塵往事前塵往事過往恩怨完美的本色演出真相大白我來看我的未婚妻過渡你爲什麼回來我做不到我做不到重要配角殺青完美的本色演出你能不能嫁給我段安然雙雙下崗顏凊殘生殺青投資商的要求戀情壹週刊(下)離開再見幸福的到來段安然成交想通壹週刊(上)他還能活半年顏凊同母異父我來看我的未婚妻重要配角過往壹週刊(下)蘇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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