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週刊(下)

“那麼蘇小姐你對我的侮辱又要判幾年刑呢?”壹週刊的記者也不是吃素的,在落入下風一瞬間的憤怒之後,他又重新恢復了平靜,接着言笑晏晏的開口諷刺。“還是說蘇小姐身爲某些階層的特權份子就可以不用遵循法律了呢?”

“呦,”蘇一若頗有興致的挑起眉,也不生氣了,身子向後仰倒半靠在椅背上。她眼神滴溜溜的繞着底下的記者席走了一圈,半是歡快半是好奇的詢問,“你們誰聽見了?”

傻子纔會聽不出她語氣中的濃濃威脅!記者衆尷尬的咳嗽兩聲,悄悄向旁邊退開一步。一時間,以壹週刊記者站立點爲中心的方圓一尺之地頓時如鳥獸散,只剩下他孤零零的一個站在那裡,頗有種蕭瑟的意味。

“看來你的人緣不太好啊。”蘇一若忍不住落井下石,嬌小明媚的娃娃臉上是對他的滿滿惡意。“特權階級也不是誰都能當的不是,誰讓你不會投胎,沒有出生在好人家呢?吃不到葡萄還要說葡萄酸的人我見多了,你不是第一個也不會是最後一個。看在今天咱倆也算有緣的份上,我呢,給你一個建議,你不如現在就去死,搞不好下一世還能趕上個好胎。不過有句話叫做世事難料,你也別抱太大的期望。雖然佛說衆生平等,但是架不住天朝人口多啊,你也別灰心,輪個千八百次的總有一次能輪到你。”

蘇沉噗嗤一下笑了。所以說惹誰都不要惹蘇一若,得罪了他蘇沉最多是被他刻薄幾句,要是得罪了蘇一若那可真是要出人命的。

你瞧,底下那個不是已經七竅冒煙,就差口吐白沫了。

真噁心,蘇一若嫌棄的移開了視線,向天翻了兩個大大的白眼。連續說了一大串話她也累了,隨手擰開一瓶水大口灌了下去。

蘇沉笑夠了,把玩着手中小小的礦泉水瓶子。他剛接到消息時的確是異常震怒,匆匆忙忙的趕過來才發現事情到底糟糕到了什麼程度。

他危險的眯起眼,將底下那羣記者的工作銘牌一個個看清記下。壹週刊,蘇沉玩味的咀嚼着這三個字。也許是他投身娛樂圈之後鋒芒銳減,已經沒人記得他蘇沉昔日的作風了。

別忘了,他除了是導演的身份外還是蘇家的公子,所以他有的是底氣狂傲。更何況,這羣人還動了他羽翼下的人。

他蘇沉沒有什麼大本事,唯獨有一點,就是他很護短!

簡直是不歡而散,衆記者耷拉着頭扛着攝影機稀稀拉拉的準備離開。新聞沒跑成,反而惹了一身騷。而被其餘同僚集體排斥的壹週刊記者估計要惶惶不可終日了,誰讓他之前不僅大出風頭還咄咄逼人。

這時也只好夾着尾巴灰溜溜的逃走了。

“等一下。”這一句話無異於平地裡驚雷,連顏芩都有些頗爲不可思議地擡頭望向發聲的人。

慕青黎手中拿着話筒坐的筆直,這句話正是他說的。

礙於蘇沉的威嚴,快走到門口的記者又扛着傢什坐回了原位

蘇沉不可置否,隨他折騰。慕青黎收起了平日裡玩世不恭的笑意,一張臉從開始到現在一直是嚴肅深沉的。

他突然站起身走向顏芩,手腕一個用力將人牢牢禁錮在自己的懷中。慕青黎雲淡風輕的擡起頭,話中的含量卻重逾千金。他堅定的一字一句宣告,“她是我的女人,誰都別想動。”

“誰是你的女人!”顏芩氣急了拼命踹着慕青黎。蘇沉很有眼色的硬拖着暴跳如雷的蘇一若走人了,葉令楓假惺惺的望天,得到了一個‘啊,天氣真好該回去曬被子’的結論後也跟着走了。

慕青黎冷着臉將她帶到了人少的江邊,也不管顏芩對他又是踢又是打的。細密的拳腳落在身上極痛,只是比不上他心空了一片似的劇痛。

他反手製住顏芩的雙手,圈住她的一隻腳用自己雙腳牢牢的定住。張牙舞爪的小老虎一下子失去了利器,變得乖順起來。他用力地抱住她,恨不得能將她的身體揉進他的體內。

“噓,乖乖的讓我抱一會,一會就好。”察覺到顏芩還想反抗,慕青黎將下巴抵在她的肩膀,流露出難得的脆弱。

顏芩瞬間安靜下來,雙手抱着他的背脊以示安撫。

時近已冬,顏芩生來就體質畏寒,在別人還要風度不要溫度的時節,她已經換上了厚厚的毛衣和外套,細格羊毛圍巾層層交疊,幾乎要埋掉她半張臉。慕青黎的臉蹭上她的脖頸,柔軟溫熱的觸感頓時令他喟嘆出聲。

“我們在一起吧。”

顏芩拍着他背脊的手一下子停住了。慕青黎彷彿沒有察覺到她的失常一般,一手將她摟的更緊,就像是怕一鬆手,眼前這人就會消失,再也找尋不見。“雖然我一直告訴自己要慢慢來,可是我等不及了。”

慕青黎低下頭,故意用鼻尖蹭着顏芩的鼻尖,熱乎乎的鼻息噴射在兩人的臉上,距離近的沒有半點隔閡。

“顏芩,”他刻意放柔的聲音像是夾帶了無力的哀求,顏芩的心不自覺柔軟起來,不再拒絕他的親近。“三年了,你無視我三年了。你什麼時候可以真真正正的看到我,而不是一味的選擇逃避呢?”

“你既然當初可以愛上段安初,又爲什麼現在不願意試着愛我?”

什麼時候才能看到別人愛上別人呢?她也不知道,也不想思考這個問題。所以顏芩選擇再一次的逃跑了。

“顏芩你到底在搞什麼鬼。”又一次NG,蘇沉煩躁的一拍椅子,連帶着他面前的攝影機都劇烈抖動起來,屏幕剎那間被搖晃得模糊不清,錯過了她一瞬間若有所思的忡怔。

“抱歉。”顏芩半彎下腰朝四周的工作人員致歉,不僅是爲她的忘詞,還有她不夠認真的工作態度。頭抽痛的厲害,她伸出手用力按壓着眉心,隨即做出一副輕鬆的神態來,“我們來重新來一次吧。”

“算了,我可不想再白費我的膠捲了,場務,換下一場。”蘇沉揮手示意顏芩可以

回去休息了,他能體諒顏芩的心情,畢竟那一次籤售會上發生的動盪幾乎可以說是一次對她事業毀滅性的打擊。

也許,她還沒有調試好自己的心態。

顏芩回到旅社,發現負責教導她演藝知識的教授正在樓梯口等她。素來待她嚴厲的老人這一刻的神情幾乎可以稱得上是溫和的了。

“老師,”顏芩低着頭聲若蚊蠅地開口,對這個幾乎傾其所有來灌注她學識和修養的老師,她是極其尊敬的。

“你還記不記得我第一次給你上課說了什麼。”身爲演藝界的泰山北斗,鞠頌已經不年輕了。但是他無論何時何地身姿都是挺拔的,眼神不偏不倚,清亮分明。

“我記得。”顏芩突然回想起他們第一次和老師見面時的場景。

她和慕青黎都不是科班出身,對演藝毫無心得。如果不是有蘇沉再三的拜託,鞠頌是絕對不可能答應來教導他們的。

而彼時她雖然已經不惱怒蘇沉的設計,但是對演員這個身份也還並不十分上心。她只是想借着這部電影圓夢,並不是打算踏入這個圈子。她是職業作家,不出意外以後也不可能再接觸和演藝方面有關的東西。

可能是她的漫不經心不經意惹惱了老師,老師和她說的第一句話是。“人生如戲,戲如人生,你連戲裡的人生都演不來,又怎麼過好自己真正的人生。”

顏芩記住了這句話,而後她盡一切努力的拼命學習。

鞠頌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那雙飽經滄桑的眼睛裡是看透世事的睿智,他決定再教給面前這個女孩子一些東西。“無論發生什麼事,你都要學會微笑。只有你不害怕不動搖,別人纔看不出你的深淺,也猜不透你到底有着什麼樣的底牌。”

只有微笑,才能在這個物慾橫流的世界裡所向披靡。留得清明在,萬事過心頭,笑是因爲不在意,是因爲真真正正的沒有將一切放在心上。

如果一個人不懼怕流言可以無視蜚語,那麼還有什麼可以打倒他?

“謝謝老師。”顏芩抿着嘴表示自己聽進去了,鞠頌滿意的點點頭。他從一開始就知道顏芩是個相當通透的人,只是缺乏一個人來引導、點撥她,而他,並不介意做這樣一個人,給予她正確的方向。

顏芩側着身體,恭敬的目送着鞠頌離開。一聲幽幽的嘆息遙遙傳來,伴隨着鞠頌緩慢而厚重的步伐聲,久久迴盪在空氣裡。

人與人的交往總是險惡而無來由的,而利益衝突這四個字更是將這種爭鋒放大了無數倍。顏芩試着勾起一抹淺淡的笑意,她已經將自己關在屬於她的世界裡夠久了,只是可惜這裡不適合有單純嬌貴的公主,也沒有可以禁錮永生的高塔。

她終將一步一步走出自己構築的世界,一點一點適應眼前這個世界的一切規則。

顏芩勾起脣挑起一個淡漠的笑意。

微笑而已,她可以做到的不是麼?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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