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政十年(十八)

一夜之間.被秋風刮過的咸陽變得有些惆悵.淅淅瀝瀝的小雨從昨夜下到今晨.

一早就接到詔書的王翦備了馬匹匆匆忙忙的往咸陽宮趕.一路上.馬蹄踏起的泥水飛濺的到處都是.王翦心裡清楚.此番嬴政召他進宮.定是因爲梓笙的事情.可是最後結果怎樣.王翦也是摸不着頭腦.

清揚宮裡的梓笙又是一夜未眠.倚在牆角里就那樣坐着.直到趙高來了.才恍恍惚惚知道原來天已經亮了.“秦姑娘.陛下讓趙高來請秦姑娘去永安宮.”趙高行了禮說道.

梓笙擡了擡眼睛.說道:“我知道了.你且等我一下.”梓笙說完就起身向梳妝檯走去.找出了那支嬴政送她的桃花簪.小心翼翼的包好收在了袖筒裡.

然後轉身對趙高說道:“趙高.謝謝你這次幫我.我想今日當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面了.”

趙高笑了笑說道:“趙高恭喜秦姑娘如願以償.今日一別.後會無期.”

“記得替我照顧好王上···”梓笙低着頭.小聲的說道.其實連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還有沒有資格這樣說.只是擔心嬴政.也害怕今日一別.真的再見無期了.

“秦姑娘放心.趙高會的.走吧.陛下等着您呢.”趙高彎着腰.作了請的動作.慢慢說道.

梓笙點了點頭.出了清揚宮才知道.原來外面已經下了雨.寒冷的秋風吹過.自己也精神了不少.梓笙定了定心.便隨着趙高去了永安宮.

到了永安宮門口.梓笙就看見王翦已經跪在外面了.連忙過去說道:“王翦.王上也把你找過來了麼.”

見到梓笙的王翦也有些驚訝.看着她有些憔悴的面容.還有昨天被嬴政打的有些紅腫的臉.擔憂又心疼的問道:“嗯.今早就接到陛下的詔書.梓笙.你怎麼樣.身子還好麼.”

梓笙笑了笑說道:“不要緊的.”

趙高見王翦也已經到了.就對二人說道:“既然王將軍也到了.那就和秦姑娘一起進去吧.陛下有話要說.”

王翦和梓笙聽到趙高這麼說.互相看了一眼.便推門進去了···

‘吱呀~’一聲.永安宮的門被推開之後.梓笙和王翦就看見坐在案几旁的嬴政.閉着眼睛.端坐在那裡一言不發.

“罪臣王翦.民女秦梓笙拜見陛下.”王翦和梓笙齊齊跪下說道.

聽到‘民女秦梓笙’時.嬴政的身子明顯一震.緩緩睜開眼睛.看着跪在自己眼前的人.一個是自己的心腹之臣.一個是自己最心愛的女人.如今卻是這般跪在自己眼前.嬴政無奈的笑了笑:何等諷刺啊.

嬴政緩緩地開口說道:“王翦.這麼多年.你爲秦國出生入死辛苦你了.”

王翦沒想到嬴政一開口竟是這句話.連忙低下頭說道:“此乃王翦分內之事.陛下言重了.”

“誒···何來言重.這些年你只顧着行軍打仗.連王賁都先你一步成家立室了.說起來.還是寡人疏忽了.”嬴政起身走下來.扶起王翦說道.

王翦被嬴政這麼一說.徹底昏了頭.不知道該去怎麼往下接.

嬴政斜眼看了一眼旁邊的梓笙.繼續對王翦說道:“而今.你也該成家立室了.今日.寡人就將這女人賞賜給你.如何啊.”

聽到這.王翦頓時驚呆了.他怎麼都沒有想到嬴政竟是如此打算的.猛地擡起頭.愣愣的看着嬴政.又看了看跪在一旁的梓笙.連忙又重新跪下說道:“陛下.這···”

還沒等王翦說完.嬴政便冷冷的開口說道:“怎麼.你若是嫌棄.寡人也不強求.只不過···”嬴政慢慢的走到梓笙跟前.俯視着梓笙說道:“只不過便是將她扔到匈奴那裡去.省着她礙了王將軍的眼.反正.這女人生性放蕩.留着也無用.”

“陛下.”王翦皺着眉.看着梓笙的肩膀抖得厲害.心中一氣之下高聲說道.

“怎麼.想的如何.”嬴政聽到王翦這一聲.沒有生氣.反倒笑了笑問道.

王翦一咬牙.拱手說道:“王翦願意.王翦還請陛下萬萬不要將梓笙扔到匈奴之地.陛下.”王翦自然知道那匈奴之地的可怕.若真是嬴政將梓笙扔到那去.王翦不敢想象.梓笙將會遭到怎樣的**.

聽到王翦這麼說的梓笙.驚得擡起了頭.小聲說道:“王翦.”梓笙沒想到王翦會答應嬴政的要求.她不想再連累王翦.也不想再欠他的更多.

王翦轉過頭.溫柔的對梓笙笑了笑.王翦知道梓笙這一叫是什麼意思.可是王翦他不在乎.他只要梓笙能夠平安幸福的活下去.

看到這的嬴政皺了皺眉.背過身去高聲喊道:“趙高.”

門外的趙高聽到這連忙推門進來.繼而聽到嬴政說:“王翦.你先出去吧.寡人與她還有幾句話要說.”

“王將軍.請吧···”趙高彎了彎腰.對王翦說道.

王翦也不好再多說什麼.擔憂的看了看梓笙.隨後便出去了.

王翦出去之後.嬴政走到梓笙跟前.俯下身子在她耳邊輕聲說道:“這下.你滿意了麼.”

聽到這的梓笙擡起頭看着嬴政.她不知道嬴政這麼做的用意何在.難道只是爲了要給她難堪麼.可是.依嬴政的性子.自己傷了他這麼深.他又怎麼會這麼輕易的善罷甘休.梓笙實在想不通.便問道:“不知陛下爲什麼這麼做.”

“你覺得呢.”嬴政挑着眉反問道.

梓笙沉下聲說道:“陛下.若是想責罰梓笙.大可不必將梓笙賞賜給王翦.更何況.梓笙也沒有資格···”

“哼.秦梓笙.你還當真是高估了自己啊.”嬴政冷哼着打斷了梓笙的話.

“你以爲.這就是寡人對你的責罰麼.那也未免太過天真了.”嬴政說着就用眼色示意一旁的趙高.

趙高意會了之後.快速的走到梓笙背後.用力一拍.梓笙本能的張大了嘴.趙高手快.瞬間就將那顆‘極寒之藥’讓梓笙吞了下去.

親眼看着梓笙將那顆藥吞了下去之後.嬴政冷冷的說道:“秦梓笙.寡人這輩子都不會再相信任何人.都不會再受任何人的牽制.包括你.寡人要的只有這天下.王翦他可以幫寡人打天下.可你呢.你對寡人來說只不過是讓他死心塌地爲寡人所用的一顆棋子罷了.”

吃了藥的梓笙頓時感覺周身發冷.渾身不住的哆嗦.嬴政的話更像像一盆冷水傾盆潑在自己身上.也潑在自己的心上.梓笙打着牙顫問道:“你給我吃的什麼.”

看着梓笙現在的樣子.嬴政知道應該是藥效發作了.淡淡的說道:“極寒之藥.服下之人猶入極寒之地.因此而得名.”隨後.嬴政便蹲下身子.附在梓笙耳旁.小聲的說道:“笙兒.很冷吧.寡人要你這一輩子都擺脫不了這種寒冷.要你這一輩子都記着.這寒冷是寡人讓你付出的代價.”

嬴政說完便一甩袖子.重新走回了案几旁.嘴角微微上揚着.對梓笙說道:“秦梓笙.這天下的美.寡人還沒有看夠.可是你.寡人早就看夠了.”

聽到這的梓笙忽然笑了.奮力的站起身子.可突然感覺到腹中絞痛.全身又冷的出奇.梓笙皺了皺眉.咬着牙硬生生的挺着.從牙縫裡費力的擠出一句:“若然這樣.陛下心裡能夠好受一些.梓笙也甘願受這極寒之苦.”

梓笙強忍着.忍着刺骨的冷.忍着鑽心的疼.也要扯出一個微笑.因爲她知道今日一別.也許是她與他最後一面.今日所說的話.也許是這一輩子.與他說的最後幾句話.所以她要笑.要把最美的一面留給他.

他曾經溫柔的在她耳邊說最愛她的笑.所以在這一刻.梓笙忍着淚要笑.身體再冷也要笑.或許.這樣.嬴政就會記得自己久一點···

看着眼前的梓笙.看着她隱忍的淚水.看着她因爲寒冷顫抖的身體.看着她極力勉強的笑容.嬴政本以爲自己會因此獲得快感.可是沒有.他的心從沒有像現在這般疼.就像被人生生挖了去.空落落的卻依然能感受到深及骨髓的疼.嬴政皺着眉.轉過身去.不再看梓笙.他怕自己會心軟.他怕自己會捨不得···

看到轉過身的嬴政.梓笙的眼淚刷的就留下來了.她再也忍不住.再也堅持不住了.身體上的冷讓自己幾次三番的想要閉上眼睛.可是心裡的痛卻又幾次三番的將自己弄清醒.這樣也好.嬴政轉過去了.便看不到自己的眼淚了.梓笙虛弱的笑了笑.

“寡人的話說完了.以後再不要讓寡人看見你.滾.”嬴政緊緊地握着拳頭.咬着牙說道.

“···梓笙謝過陛下不殺之恩.今日一別···”說到這的梓笙突然有些泣不成聲.可是卻又不想被嬴政察覺到.只好停頓了下來.

良久之後才重新說道:“今日一別.還望陛下保重.日後有朝一日.六合一統.君臨天下之時···笙兒···笙兒定當向天祈願···佑我王···佑我王上世世安康···”

說完.梓笙最後看了一眼嬴政便轉身向門口走去.可剛邁出第一步.梓笙就突然覺得股間一股溼熱.順着大腿而下.一股恐懼頓時襲上心頭.梓笙踉踉蹌蹌的出了門.看見王翦還等在門口.想加快腳步走過去.可是腳下已經再使不上力氣···

王翦看到此時的梓笙.連忙跑過來.抱起已經幾近昏厥的梓笙.問道:“梓笙.你怎麼了.你身上怎麼這麼冷.梓笙.”

聽到王翦的聲音.梓笙才又緩緩地睜開眼睛.說道:“王翦.帶我回家.可好.我好累···”

“好好.梓笙.我帶你回家.你別睡.你千萬別睡.”王翦抱着梓笙就往外狂奔.外面的雨下的越來越大.王翦脫下外衫盡全力護着梓笙.不想再讓她受到一絲傷害···

昏迷中的梓笙雖然痛苦.可是卻一直笑着:幸好.幸好你沒有看見我倒下去的那一刻.一切都是最美的樣子.政.忘了我吧.我不過是一個過客罷了···爸媽.弟弟.笙兒好想你們.你們一定很擔心我吧.不用擔心.笙兒現在很好.還遇到了最心愛的人.只是···那人.笙兒愛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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