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政十五年(二)

看着如此架勢的李牧.王翦雙手抱拳.行了一禮.身後的梓笙只覺王翦頓時腳下生風.身形快的竟讓人有些看不清楚.天上的烏雲漸漸消散.露出一角光亮.折射在王翦的劍刃上.

片刻之間.王翦就逼近李牧身側.劍鋒凌厲直指李牧心口.可李牧側身一躲.靈巧的避開了王翦的劍尖.王翦見狀也不做猶豫.回身又是一劍.李牧飛虹劍一擋.又將王翦給擋了回去.王翦本就累極.身上又有傷.反倒讓李牧利用這一擋.連連後退了幾步.

梓笙驚得一身冷汗.大叫了一聲:“王翦.”

王翦只是看了一眼梓笙.示意自己沒事.對面的李牧這才發現.王翦的左臂一直用不上力氣.定睛一看才知受了傷.鮮血順着袖口不斷地往下淌.

正當李牧發現王翦手臂受傷之時.一時分神.王翦瞅準時機又衝將過來.李牧感受到耳旁一陣疾風.本能一躲又避開了王翦的劍尖.王翦招招凌厲.不給李牧一點喘息的機會.可李牧看起來卻遊刃有餘.總是能輕而易舉的躲過王翦的攻勢.

隨着王翦手臂的揮動.那箭頭造成的傷口越發的深.越發的疼.血也不斷往下流.此時王翦的臉已經煞白.可是那一套劍法卻還是絲毫不亂.直指李牧.

李牧見狀皺了皺眉.反步行之.翻身一躲.劍尖一橫.片刻之後.梓笙只見李牧身形挺拔的握着劍直身站立在那裡.那把飛虹劍上卻隱隱滴落下些血跡.在光亮下反射出妖冶的紅來.

梓笙大驚連忙看向王翦.只見王翦緊緊捂住右側腰腹.單腿跪在地上.久久未起身.

梓笙瘋了一樣的跑向王翦.什麼都不顧得.跪在王翦身側.喉嚨發緊.急聲問道:“王翦.你怎麼樣.怎麼樣.”梓笙只見王翦右側腰腹一道劍口劃破衣裳.裡面的皮肉已經綻開.鮮血汩汩的往外淌着.梓笙見狀連忙解下自己的束帶.緊緊綁在王翦的傷口上.緊急止血.王翦煞白的臉上已經沒了血色.額上的冷汗不斷地往下滴···

良久.王翦才慢慢有些緩和.衝梓笙擺手說道:“梓笙.你離這裡遠點.我沒事的.你放心.”說罷王翦好似用盡渾身力氣.撐着那柄青銅劍.從地上緩緩站起身來.作勢又要衝向李牧.

梓笙哪裡肯後退.雙手緊抓着王翦.示意他不要再逞強.遠遠地李牧看到這一幕.想那王翦竟不顧自己秦軍之將的身份.單槍匹馬的來這趙國大牢只爲救下一個帳前參謀.心中也是敬佩.走過來抱拳說道:“王將軍之氣節.李牧佩服.”說罷便反轉了劍刃.向自己的左側臂膀狠狠一刺.

王翦和梓笙完全沒料到李牧竟會有此舉.王翦低聲說道:“將軍這是何意.”

“今日.秦將王翦劫走念卿.殺我趙軍四十餘人.李牧武藝不敵.負傷在身.沒能阻止.”李牧沉聲說道.

王翦和梓笙二人聽罷.知道李牧有意放他們二人走.互相看了看.點了點頭.王翦抱拳說道:“王翦謝過李將軍.”

“罷了.你本就負傷在身.我李牧絕不趁人之危.有朝一日.我們戰場上再一拼高下.”李牧捂着肩膀.快聲說道.

王翦聽罷李牧這一番話.胸中也是血氣奔騰.應聲道:“他日戰場上.王翦定與將軍一分高下.今日謝過將軍.”

一旁的梓笙看着這一幕.心中不免難受.抱拳對李牧說道:“將軍之恩.念卿永世不忘.念卿只想提醒將軍提防朝中小人.但願來日.念卿還能得見將軍戰場英姿.”

李牧沒有再說什麼.只是點了點頭.長臂一伸.示意二人趕快走.梓笙和王翦又是一拱手.深深一揖.趁着天色還未大亮.攙扶着往趙國大牢外走去.

看着王翦和梓笙離去的背影.李牧一點都不後悔自己這樣做.那念卿雖爲女兒身.卻英氣不讓鬚眉.還有那秦將王翦.今日得見.果然是一代英才.作爲一個將軍.李牧只想堂堂正正在戰場上再與他們二人一較高下.

出了趙國大牢.王翦腳下一軟.險些跪倒在地上.梓笙緊緊扶着王翦.身上手上蹭的滿滿都是血跡.梓笙這才發現王翦的左肩裡深深嵌着兩枚箭頭.梓笙大驚道:“王翦.你怎麼不早說.傷的這麼重.”

王翦無力地靠在梓笙身上.慘白的臉上硬是扯出一絲笑:“對不起.弄髒你了···”

梓笙的眼淚大顆大顆的往下掉.使勁搖晃着王翦大聲罵道:“你個混蛋.都什麼時候了.還說這種話.王翦.”梓笙從沒有一刻像現在這樣這麼害怕.這麼無助.看着王翦慢慢閉上的眼睛.梓笙的內心開始一點點崩潰.如果王翦真的出了什麼事.那自己便是最不可饒恕的千古罪人.

梓笙一邊不斷地叫着王翦的名字.一邊拼了命扶着王翦在這邯鄲城內四處找大夫.夜晚的涼風一吹.將梓笙整個人都打透了.梓笙扶着王翦幾乎要走遍了半個邯鄲城.如果再不抓緊止血.王翦就真的性命不保了.

天開始漸漸放亮.梓笙終於看到前面一個大大的‘藥’字.連忙將王翦扶了過去.死命的敲門:“大夫.大夫.快開門.快開門.”

屋子裡面的人連忙應聲:“這就來.這就來.”

“大夫.快開門.”

屋子裡的大夫一開門就看見王翦渾身是血的躺在地上.大驚失色.連忙拉起梓笙說道:“快.快和我把他扶進內室.”

梓笙止住了眼淚.連忙從地上爬起來將王翦扶了進去.那大夫將王翦平躺着放在榻上.讓梓笙去院子裡打一盆清水過來.自己趕緊去拿了小刀和止血的草藥過來.

剛從院子裡端着清水回來的梓笙.一進內室就看見王翦的衣服被撕開.左臂上的兩個窟窿已經有雞蛋大小.那箭頭深深陷入血肉中.鮮血還在不斷地細細往外淌.彷彿只要輕輕一碰.那傷口就會像噴泉一樣濺出三尺.梓笙當時一陣眩暈.踉踉蹌蹌的跪在王翦榻前.看着那猙獰的傷口.就好像撕裂在自己心口一般···

大夫將王翦的上衣全部脫下來.又檢查了一下腹部的傷口.皺着眉說道:“這位公子腹部的傷口雖然深.但卻沒有傷及要害.只消上些止血的藥材便可癒合.只是這左臂上的傷口···”

“大夫.如何.他的傷到底怎麼樣.”梓笙焦急的問道.

“這左臂的傷口極深.必須將這箭頭取出.傷口才能癒合.”大夫有些爲難的說道.

“那快將它取出來.快啊.”梓笙已經慌得沒了理智.扯着大夫的袖子大聲說道.

“公子.你冷靜一下.這箭頭傷及筋脈.若是輕易取出.恐怕會血流不止.就算血止住了.稍有不慎.只怕日後這隻手也難以正常行動···”

梓笙一聽.癱坐在地上.如果王翦的左手不能正常行動.那他還怎麼上戰場.如果上不了戰場.那對於王翦來說簡直就是生不如死.可若是不將這箭頭取出.還是會血流不止啊···

好一會.梓笙揚起右手給了自己一巴掌.努力讓自己鎮靜一點.稍微平靜下來以後.梓笙只覺得左手被人回握.梓笙低頭一看.王翦慢慢的睜開眼睛.努力的向自己扯出一絲微笑···

“王翦.王翦你醒了.大夫說你的腹部沒有大事.只是這左臂上的箭頭···”梓笙含着淚哽咽道.

王翦笑了笑.已經虛弱到極致的身子沒有一絲力氣.斷斷續續的說道:“梓笙.將這箭頭取出來.無論發生什麼···我都受的住···”

“可是···”梓笙看着那深及骨頭的箭頭.滿眼擔憂.

榻上的王翦沒有再說話.只是閉了眼睛.點點頭.右手一直緊緊握着梓笙的手.讓梓笙安下心來.

梓笙看到這樣的王翦.原本猶豫的心也不再動搖.點了點頭.轉身對大夫說道:“大夫.將這箭頭取出來.”

“公子.你可要想好啊.萬一···”

“取出來.”梓笙也顧不了那多了.只有拼死一搏.

大夫看着這兩人堅定的神情.只默默點了點頭.轉身便去做了一些準備.

梓笙跪在王翦耳旁.輕聲安慰道:“王翦.一會可能會有些疼.你稍微忍耐一下.”

王翦點點頭.輕聲說道:“有你在我身邊.王翦已經死而無憾了···”

“不準說這種話.我不會讓你死的.你一定要堅持住.”梓笙一聽王翦這種話.心中又氣又急.

臉色慘白的王翦聽到這卻笑了笑.說道:“我開玩笑的.瞧你好像比我還緊張.”

“不行.即使開玩笑也不準這麼說.”

王翦又重新閉了眼睛點點頭.王翦本就身經百戰.受過的大傷小傷也是無數.自己心裡何嘗不清楚這傷的危險和嚴重.可是看到滿臉淚痕的梓笙.手臂上的痛就根本不算什麼.王翦再也不想看到梓笙難過.不想讓她再受半點痛苦···

不多時.大夫就拿着工具進了內室.對梓笙說道:“公子.將這位公子扶起來坐吧.我先把這兩枚箭頭取出來.”

梓笙聽了大夫的話將王翦扶起來.讓他靠在自己身上.那大夫遞給梓笙一塊麻布.說道:“公子.一會將這布塞到他嘴裡.讓他咬住.還有一會兒會很疼.千萬要扶住他的左臂.只要他稍一動作.很可能箭頭會打滑再次傷及其他筋脈.”

梓笙接過來.重重的點點頭.雙手緊緊環住王翦.在王翦耳邊輕聲說道:“王翦.你稍微忍一下.”

王翦躺在梓笙的懷裡.輕輕點點頭.

一切準備好之後.梓笙就看那大夫拿了一把手掌那麼長的匕首在藥水裡浸泡了一會.隨後在燈火上反覆燒了幾下.對準王翦左臂上的傷口就剜了進去.

那一瞬間.梓笙明顯感覺到王翦身子一陣顫抖.額上的青筋因爲毫無血色的臉而更加明顯.看着那把匕首劃開本就已經模糊的兩個窟窿.血肉的摩擦聲和王翦急促的呼吸聲交替着響在自己耳邊.梓笙緊緊抱住王翦.狠命的壓住王翦的左臂.不斷地在王翦耳邊說着:“沒事的.再忍一下···”梓笙淚眼模糊.生怕王翦再有一點閃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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