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擺在白望面前的有三個選擇,他只能從中選擇一個:
1、一千萬人民幣
2、時間回溯到半年前
3、一顆看起來很好吃的小糖豆。
如果是你,你會怎麼選。
這似乎並不是一個難題,如果你比較懶,那就拿一千萬走人,如果你野心比較大,那就回到半年前,用你的記憶在半年時間裡創造更大的財富。
與這兩個誘人的內容相比,第三條看起來稍微欠缺了一點競爭力,就像企業招聘時來了一位經驗豐富的業內精英和一位博士學歷的新人以及一頭豬。無論選精英還是博士似乎都是不錯的選擇,但在誰看來都會在第一時間排除那頭豬。
白望在面對選擇時也是這樣認爲的。
但是多年的評論區口嗨經驗讓他脫口而出的第一句話是,“有誰能夠拒絕一顆看起來很好吃的小糖豆呢,所以我選......”
話音未落,眼前象徵一千萬的金幣和象徵時間的鐘表瞬間消失,僅留一顆糖豆在空中浮現。
白望愣在了原地,“臥槽,我還沒說完呢!”
白望是一個從農村出來的孩子,家裡沒什麼背景,父母都是那種人們常說的老實人。他們在城裡打工,一個在銀行當保安,一個給某民營企業當保潔。
他們從小教育白望,“家裡沒錢沒關係,上學是你唯一的出路。”這句話很爛對吧,但真的很現實。
當白望真正意識到這一點時,是在大學畢業後。
高考結束以後,白望進入了一所普通的二本院校,那時相比很多高中同學來說,能夠考到本科已經是一件比較優秀的事了,而他也是這樣認爲的,畢竟從小到大父母的囑託就是考上大學。
大學生活總是輕鬆且愉快的,空蕩蕩的課表意味着有巨多的空閒時間,這與高中緊湊的作息時間有着天壤之別,一時間白望將身體裡緊繃的那根弦鬆了下來,而這一鬆就是四年。
四年時間裡,除了上課時間白望基本都是在宿舍度過的,而供他消磨時間的,就是那些無聊的短視頻和遊戲。
起初大家都是這樣的,而隨着時間流逝,大家都在校園裡找到了新的天地,有的找到了女朋友,有的參加了學生會,有的交了一羣朋友每天遊走在燈紅酒綠的場所。由於家裡沒錢,以及從小養成的懶散性格,宿舍成了他的主要活動場所,直到大四他依然堅守在短視頻和遊戲上。
對白望來說,畢業來得猝不及防,當他踏出校門的那一刻,竟然想不起這四年來到底發生了什麼,彷彿昨天還是一位新生,今天就已經畢業了。
白望拖着沉重的行李回到家中,父母熱情地給他做了一大桌菜,父母口中的白望彷彿是一位學成歸來的精英,從此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
但他自己知道,渾渾噩噩的大學生活沒有教給他任何東西,現在的他,甚至不如四年前那個略顯稚嫩的新生。
那一晚白望不敢直視他們的眼睛,倉促吃過兩口後,便進了自己的臥室。
白望在臥室裡聽到他們說,“這孩子,也不知道跟我們說說話。”
“孩子剛回來,應該是累了,讓他好好休息吧。”
從小到大,他們總能爲白望的各種無禮和錯誤找到藉口,而他也總在一天天的虛度光陰中找到各種理由安慰自己。
在接下來的時間裡,白望開始向各大企業投遞簡歷,但投遞之後便了無音訊,像投入海水中的石子,還沒來得及聽到聲響便已沉入海底。
白望甚至一度懷疑他們是否真的需要招聘,但那張空白簡歷告訴他,這也許並不是公司的問題。
白望在與舍友的後續交談中,他了解到舍友們有的憑藉家裡的關係在當地找到了一份安逸舒適的工作,有的直接回到自己家的工廠繼承家業,也有的參加了公務員考試並如願上岸,而他則在被無數家公司拒絕後陷入了迷茫。
在這段迷茫的時間裡,令他印象最深刻的就是某次在宿舍羣裡的交流。
一個平時跟他關係一般的舍友問他,“大神在哪裡高就啊!”
不知道爲什麼,看到“大神”這個詞心裡有些五味雜陳,此前挺讓他受用的一個詞現在卻嚐出了譏諷的味道。記得此前白望曾嘲笑過他遊戲玩的菜,沒想到現在這種境況反轉過來了,大概這就是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吧。
白望直白地告訴他,“還沒找到工作。”
舍友的消息回的很迅速,像是早就醞釀好了一般,“是啊,一般的工作大神怎麼能看的上,像我這種一個月也就小一萬的工作求你你都不會去吧。”
白望猶豫了一下,在手機上打出,“如果求我的話,還是可以考慮的。”
白望總是喜歡在任何時候口嗨,哪怕他已經身陷囹圄,也許這就是典型的死鴨子嘴硬吧。
對面沒有再回應,也許是被噎到了,也許是懶得與他瞎掰了。
其實白望發出消息後便後悔了,他知道在大學時這樣說大家可能會覺得有點幽默,但畢業後,這句話只會顯得他可憐還帶點幼稚。
不知道是不是白望的錯覺,打這以後羣裡的討論他總是很難融入,似乎他的每個消息都不再有人接話。他有點討厭這種感覺,於是屏蔽了他們。
跟白望同樣遭遇的還有一位舍友,他叫王宣,一樣來自普通農村家庭,但與白望的懶散不同,王宣是一個很努力的人,學習成績一直很好,但他並不擅長去處理那些人際關係,於是一直處於默默無聞的境況當中,各種獎項也都沒有獲得的機會。
白望曾私下問王宣,你今後打算做什麼,他斬釘截鐵地回答道,“考研。”在大四期間確實有很多同學選擇了考研這條路,但是在我們這個二本學校,能夠過初試的寥寥無幾,而在複試中更是由於母校的差勁往往遭受歧視,王宣則是被歧視的一員,在複試中做了炮灰。這大概是白望第一次認真考慮這個選項,思來想去或許這是目前最好的選擇了吧,也是彌補大學荒廢時光的一次機會。
當白望將這個想法告訴父母時,他們沉默了好久。是啊,這個家庭的積蓄已經很難繼續供他深造了。那天,父親的煙一直繚繞在屋內,久久無法散去。但最終他們還是認可了白望的想法,在他們的認知裡,學習永遠是沒錯的。
白望正式準備考研的時候,已經進入了六月,距考試還有半年,這個時間看似不算太晚,但對於他這個考研小白來說,時間已經相當緊張了,而面對一堆的專業書時更是兩眼一抹黑,四年的沉迷遊戲已經讓他忘記了給如何學習。於是他開始上網查閱各種考研方法和考研規劃,然而網上各色的信息使他眼花繚亂,幾天下來,除了焦慮增加外,沒有絲毫的頭緒。
考研的半年時間裡,白望的生活彷彿重新回到了高三,不同的是高考是千軍萬馬過獨木橋,而考研則是孤軍奮戰。
白望已經記不清那段時光裡具體發生了什麼,他只知道當他的穿着從T恤換到棉襖時,那段時光便結束了。
考試的前一天晚上,白望獨自躺在賓館的牀上,懷裡抱着一本知識精講,久久難以入睡。他想,也許這是翻身的唯一一次機會了。
考試當天下起了雪,路面有些滑,白望踉蹌地走進考場,身上飄落的雪花也無暇顧及,只是在心裡一遍又一遍地背誦那些學過的知識,生怕一不小心便有所遺忘。所幸考試進行得很順利,與做模擬題時的狀態別無二致。回到家後,他並沒有選擇去對答案,只是大睡了一場,記得很長時間沒有這麼睡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