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
一句話,湯子辰就知道此刻傅戚的心情有多糟糕了!以前,他再吝嗇應對,也不會如此不留顏面。顯然,這女人,是踢到鐵板了!
使了個眼色,湯子辰示意女人趕緊走!
可女人,不知道是沒看見、沒意會,還是自信過了頭,明顯已經尷尬地收了手,頓了下,竟然又笑着貼了上去,還直接繞到了兩人中間,傅戚的身前:
“先生,出來玩,怎麼這麼大火氣?要不,我幫你…降降火?”
最後一句,女人曖昧的低頭,壓低了嗓音,嫣紅的脣吐氣如蘭,畫得佔半張臉的眼睛眨啊眨地,手下也沒閒着,一舉一動,都是極盡挑逗。
一邊看着,湯子辰都有些急了:這個不長眼色的蠢貨!
正想着找個什麼方法讓她趕緊走,卻見對面,傅戚突然放下了酒杯,還擡手撫向了女人的臉頰,柔緩的動作狀似輕挑,湯子辰卻從他的眼底看到了冷意。
“怎麼?想做我的女人?多少錢?”
傅戚的嗓音很低,低得慵懶,沉的性感。
仰頭,女人擡起纖纖玉指,比了個‘三’的動作,眉宇間,還竟有些成功的得意:“我會的,很多!先生出得起,我就玩得起!包您滿意!”
看着,湯子辰有些拿不準了:怎麼還討論起價錢來了?難道他理解錯了?
掏着支票,傅戚拿出了筆,道:“去,出去給我找個乞丐、撿破爛的或者流浪漢都行!”
一時間,沒意會過他的意思,女人明顯愣了下:“呃?”
一邊的調酒師,望着,也忘記了動作,眨眼的功夫,周遭的幾個人,齊刷刷的目光全都調了過來。
湯子辰自然明白,這話,是對他說的!
當即放下酒杯,站了起來,往一邊走去:這主兒,越來越會難爲人了!大晚上的,給他派這種差事?
但畢竟是跟在傅戚手下的,所以他的意思,他一聽就懂。
三更半夜的,乞丐、流浪漢跟撿破爛的,是沒那麼容易撞上,但要找個又髒又老又醜的男人,也不算多大的難事!
畢竟是韶黎殷的地盤,湯子辰一句話,手底下的人效率也似槓槓地,不知道從哪兒,還真給找了個頭發胡子一把抓,邋里邋遢,髒兮兮地裹着破棉襖的中年男人拖了進來,大老遠,就聞着一股臭味,於是乎,從進門,就直接驚嚇出一條寬敞大道,轉眼周遭就圍得水泄不通了。
回位,湯子辰一甩手,手下就將男人往前推了一步:“先生?”
掃了一眼,傅戚眉頭都沒眨一下,擡手,猛地一把將女人推到中間,就揚起了支票:
“不是想玩嗎?三十萬,大街上,陪他睡一晚,這些錢,就是你的!”
頓時,現場一片譁然。
衣着靚麗的男女或是捂着鼻子,或是竊竊私語,齊刷刷的目光全都落在場中濃妝豔抹、身材出衆的妖嬈美女跟鬍子邋遢、臭味熏天、髒地看着都有些想吐的流浪漢身上,甚至於有限的空間都愣是騰出了偌大的空地,更刺目的,當然就是傅戚手中甩的那張支票了!
華都夜總會是樊城數一數二的大型豪華夜總會。
但凡進了這裡,一晚上,全都站着,酒水不沾,怕是都要過萬,當然,同樣的,女士進場雖然不是免費,也只是意思一下的拿張華都通行證——八十八塊,一個特殊標誌的小牌子!離開的時候,門口都有專人回收。
但是三十萬,對大多數人來說,依然是天價。
像是這裡,姿色出衆的頭牌,一次,不過也就是一萬上下,女人開口三萬,也是看中了他衣着不俗,人又氣派。
三十萬,對她,已經是赤果果的巨大誘惑。
畢竟出入這裡,也不是每天都能遇到獵物,稍微有點男色的,很多都是女人倒貼,主動找上她們的,十個有八個是入不了眼的,但這樣流浪漢層次的,如同那三十萬,絕對的絕無僅有啊!
眼角的餘光掃着一邊,女人已經噁心地想吐了,加上週遭窸窣看戲的人羣,她更是拉不下臉面,但轉身的瞬間,支票上那一堆零就像是一座明晃晃的金山,誘惑的刺眼。
三十萬,她得幾個月,睡多少男人才能賺到?
其實陪誰不是陪?反正對她們來說,遇到個有顏值的帥哥,不是小白臉的機率基本就是零。說白了,那種事根本就沒有任何感覺,跟誰,純粹的都是‘跟錢在做’!
猶豫着,女人的身子又賺了回去。
在這裡,她也不怕被人認出,因爲妝前妝後,她親媽估計都分不出來,只是,她也明白,一旦伸手,以後,華都是沒法混了。
傅戚的手擎了半天,女人也糾結了許久。
周遭由開始的陣陣唏噓到了最後完全的鴉雀無聲。
終於,女人的手還是將支票抽了過去,而傅戚卻只是冷笑了兩聲,他的目光一轉向湯子辰,他便擡手道:
“拉出去,找個過道!”
很快,髒兮兮的男人又被拖了出去,女人低着頭也被兩名保鏢圈駕了出去,周遭,又一片窸窣的譁然——
慕容、司南鈞、
韶黎殷等人,一進場就看了這麼一場精彩的戲份,三人的臉色或多或少都有些改變。
讓開一邊的道路,慕容嘆了口氣:“老戚最近真是變得厲害啊?”
搖了搖頭,司南鈞也道:“這根刺,怕是扎得太深,對他的刺激太大了!哎,真是世事無常!沒想到會天人永隔…畢竟朝夕相處了三年…”
“所以,晚上說話都注意點,最好還是別提她!戚現在…就跟炸了毛的獅子似的,誰惹咬誰,完全六親不認!你們知道爲什麼這根刺扎着這麼血腥嗎?”
韶黎殷一開口,兩人疑惑的目光都調了過去:
“因爲三年前華都那一夜的意外,那個女人…他找了三年的女人,就是她!偏偏,找到的時候,卻不再了!這個女人,跟他千絲萬縷,這輩子,怕是不可能再有人能取代了!”
“你是說三年前給了戚第一次、讓那場鬧劇落空的女人是——”
司南鈞詫異的話沒說完,韶黎殷已經迴應的點了下頭:原本就已經不一般了,現在再知道連那個給了他一夜的女人都是同一個,他還放得下嗎?
原本跟着老哥來蹭混的慕青,一見這景象,直覺就是觸黴頭的危險節奏,當即就打了退堂鼓:
“戚哥的手腕,真讓人大開眼界!我還是不打擾你們兄弟敘舊了…我自便好了!”
真怕自己嘴上少個把門的,最後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伸手指了指裡側,摸了摸鼻子,慕青三十六計直接遁走爲上,眸光一個交匯,三人不約而同地勾了下脣角:
終歸還是年輕、沉不住氣!
另一邊,目送一行人離開,周遭定格的畫面再度恢復了涌動。
“戚哥,容少他們到了——”
起身,傅戚冷然的眸子眯了下,甩了手,嫌惡的冷嗤了一聲:“呵,噁心!”
這種貨色,居然還敢打斷他的思緒,還妄想做他的女人?自不量力!
猛不丁地,傅戚就想到了曾經拿錢讓倪朵去伺候客商的那次,心底強烈的情緒又翻涌了起來:
也只有他的朵兒,貪錢,都貪得那麼可愛,有原則、有底線!這些髒兮兮的婊子,也就只配臭乎乎的男人!
一場意外,湯子辰卻驚出了一身冷汗:
幸虧沒自作主張,用女人替他走出情傷,否則,自己比這兒女人的下場估計也好不到哪兒去了!
都說,新的感情是治癒情傷最好的方式,就想是當年倪朵的出現..顯然,而今,這一套,對他,很不適用。
***
那天之後,生活還是在繼續。湯子辰也一直沒有放棄追蹤,只是他們都沒料到,最先排除的姐姐的線索,其實是重中之重,所以,他們像是陷入了死局,一直都在原地踏步。
但誠如傅戚所言,他,彷彿真的半點都不急,因爲,他的身上,已經很少有喜怒哀樂的情緒,天大的事兒,在他面前,就像是一顆石子丟進大海,連點浪花都翻不起來。
每天,他的生活也只剩下工作、再工作!
晚上,他習慣回名苑,不是對着屋子喝酒,就是對着手機發呆,每天晚上,他都會翻出手機上的相片來看,翻着最後一次的信息來讀,將手機放在牀頭入睡。
兩個人曾經的點點滴滴,都像是烙印在他的心頭一般,他不提,不代表能忘掉。
生活,死水一般,世界,也只剩下慘淡的黑白。
但傅戚像是沒有感覺一般,每天還是一樣的上班下班,出差應酬。但是,他的私生活,卻只剩下空洞的靜默,甚至於,他從不跟人說話,他拒絕女人的靠近,也拒絕任何人探訪他的內心,探訪他的這段過去。
***
另一邊,倪朵一面休養身體,一面參加各種補習。
傅戚最後留給她的那套房子換來的錢,成了她新生活的全部起點,每天,她的生活就是在家跟補習班之間,一方面,她加大學習力度,另一方面,她就在網上搜尋各種招聘財務的說明,學習相應的知識,考最基本的資格證。
她必須有一個正式的會計職務的工作,她要上手,因爲大概可能很長一段時間,她要從事這個職業。
另一邊,從租住的房子搬出的物品中,她居然發現了一本姐姐的日記,純手寫的日記,沒有日期,但看得出來,是姐姐從療養院出來,控制不住的時候用來發泄情緒的!
上面記錄了她的心情,也記錄了她曾經難忘、發生過的事情。
過去的意外,她不提,並不是忘了,也不是放下了,而是她內心最深沉的折磨,她只是怕再連累她,所以,過去,她選擇了都這樣悄無聲息的放下。
曾經,什麼都不知道,而今,這本厚厚的日記卻也成了倪朵學習的資料。
她籌劃着一切,她要替姐姐討回公道,不止爲這次意外,還爲曾經摧毀她的過去。
每一天,倪朵都被巨大的仇恨充斥着不停的努力、努力!
而另一方面,她也試圖讓自己做一些明顯的改變,她把身上明顯的痣都點掉了,車禍多少也在她身上留下了些不同的痕跡,像是她一側的臉頰,被爆炸
的迸濺物灼傷了,原本乾淨的臉龐,在兩個月後卻留下了一顆痣,雖然一點點,近看,卻也是顯眼的。
對此,她卻不覺得怎樣,因爲這樣的痣,讓她不同了。
一方面學習,一方面做着計劃,另一方面,倪朵也在全面考慮着期間可能遇到的問題,全力做各種預備方案跟彌補的錯失,好在她跟姐姐長得有些像,換身份證的時候,她用了自己的照片,工作人員問起,她說可能是以前打過整容針後遺症,他們也沒再追究,爲了些家庭詳細情況,就給她換了新的身份證。
很快的,拿到了初級資格證書,倪朵便開始一面進修,一面找了傢俬立的小公司幫忙學習,工錢,她不介意,她需要一個經歷的跳板,需要實踐。
日子過得飛快,她的人,也在跟着她的名字一點點變得與衆不同。
***
雲贏集團的總裁辦公室裡,傅戚正主持者會議,辦公室的門突然被推開了,湯子辰急匆匆地衝了進來,完全忘記了場合,張口就道:
“戚哥,倪小姐,還活着!”
聞言,傅戚蹭得就站了起來,一個激動,連手邊的文件、筆記本電腦跟水杯全都打翻了:
“什麼?”
“倪小姐,還活着!現在在醫院——”
同樣的,湯子辰也是激動的。
滿屋子的高官望着兩人,一愣一愣地,未及回神,卻見傅戚幾個大步已經衝出了門口,湯子辰也轉身離去,留下了一票的高官在凌亂的會議室面面相覷,大眼瞪小眼。
身後,秘書也傻了:全公司的重要骨幹全在了,她也不能代總裁做主啊!
最後實在沒辦法,只能硬着頭皮讓大家先各自散去——
***
路上,司機開着車,傅戚跟湯子辰都激動地渾身發抖。
“到底怎麼回事?”
“具體的我也還說不清楚…剛剛,鈞少手下的一個醫生給我打電話,說是看到倪小姐在愛立醫院裡住院,他還特意去查了病例,登記的名字也的確是倪朵,檢查的項目是腦震盪,他去病房裡問了,說是昏睡了好久,好像記得車禍…剛醒來就在醫院裡了!”
“快點!”攥着手機,傅戚的聲音都已經有些顫抖!
他的朵兒真得還活着嗎?
猛不丁地,他的眉頭卻還是輕蹙了下:那警局那邊是怎麼回事?不是說屍體DNA已經覈實過了嗎?
心裡又激動又怕是空歡喜一場,傅戚的心情也是糾結的,很快車子就在醫院門口停了下來。
而受到信的,司南鈞也特意跑了過來。
樓道里,一見面,司南鈞也有些激動的按了按傅戚的肩膀:
“她真得還活着!戚,真是萬幸!剛剛送她去做身體全面檢查了!我看了一眼,真的是她!對了,還有,我看了下病例,她是從另一家醫院轉過來的,上面醫生的診斷說,她的身體腦袋在爆炸的時候可能受到了劇烈的衝擊,因此除了身體表面已經恢復的外傷,可能會有某些神經受損,有部分失憶的跡象…像是她知道自己是誰,卻不記得家裡電話了…”
想着,好兄弟再也不用這麼半死不活的了,司南鈞都替他高興。
而此時,一邊護士也喊道:“司醫生,倪小姐回病房了。”
隨即,一行人匆匆全都擠去了病房,到了門口,傅戚的心就像是竄到了嗓子眼,不自覺地,腳步已經緩了下來,手心,更是冒出了一層的薄汗。
進門之前,下意識地,他還閉了下眼眸。
睜開眼睛,看自己朝思暮想的人呆愣地坐在牀頭,長髮披散,雖然穿着病服,卻全是他熟悉的樣子,傅戚的眼底頓時紅了一片,脣瓣抖了幾次,一路踉蹌着上前,幾次竟然差點跌倒,衝過去,傅戚一把抱住了她:
“朵兒?”
他的朵兒,還活着!她真得還活着!
因爲太過激動,傅戚的嗓音一度哽咽,但擁抱的力道還是巨大的,而且下意識地,他的手就習慣性地纏繞到了她頸項間,是他一慣的親吻她之前捧着她美麗小腦袋的姿勢。
“戚——”
手下一動,伴隨着很是陌生的一聲,傅戚眼底的淚意瞬間被一層隱隱的寒冰取代了,他的掌下,是光滑的,她喊他——戚?
因爲習慣性的動作,每次,傅戚雙手捧到她頸項的時候,左手的食指基本恰好都能撫摸到倪朵頸後髮絲間的一點凹凸,那是一顆黑痣,她身上的痣並不多,凸起的就更沒有了,但是頸後髮絲旁卻藏了一顆,他不知道,她自己知不知道,但是,每次,他都能感覺到。
手下一個滑動,都沒有,傅戚的心就涼了一大截。
事實上,女人一出聲,他就知道,根本不是他的朵兒了,除了聲音不同,倪朵都叫他‘阿戚’,而不會稱呼他一個字,是有原因的!
這還是源於兩人剛剛在一起之初,她總是不習慣喊他名字,不是‘喂’就是‘哎’要不就是‘這個’‘那個’或者乾脆省略,終於有一次,他聽得鬱悶了,受不了地堵了她一句:
“我沒有名字嗎?”總像是喚小貓小狗似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