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肚子痛?”
喬逸帆一下緊張起來,也不知哪來的力氣,翻身就爬到了顏歡邊上,顏歡穿着寬鬆的睡裙,露着小腿,見他近前,忙合攏雙腿,有些惶恐地看着他。
“給我看看。”他說。
顏歡睜大眼,不待她迴應,骨節分明的大手已經落在了她的肚皮上,她驚得縮了一下,他眉目一皺,嚴肅地睞她一眼,有些煩躁地問:“哪裡痛?要緊嗎?”
顏歡搖頭,“不痛了。”同時,往邊上挪了挪身子。
喬逸帆眯眼,忽然嗤笑,“你還挺狡猾的,怎麼?收了錢還不想幹活?”
顏歡漲紅了臉,目光遊移不定,“我只是……”不想和你共處一室而已,觸及到男人輕視不滿的神色,到底是忍住沒說。
喬逸帆努力穩住身子坐好,抓過胎教書隨手翻開,先自己大概瀏覽了一下,而後選中一篇故事,準備讀給寶寶聽。
“親愛的小公主,爸爸要開始讀故事給你聽了哦,你在嗎?”他看了看顏歡隆起的肚子,伸手摸了摸,溫柔揚聲。
顏歡注意到他的神情格外的認真專注,彷彿在做一件莊嚴偉大的事,可見,他有多愛肚子裡的孩子。
“森林裡有一隻八哥,他有一副不錯的歌喉。每當八哥唱起歡快的歌時,小動物們都稱讚八哥,說他的歌聲真好聽……”
低沉磁性的聲音在房間裡嫋嫋飄浮,帶着一種柔情,聽着比八哥還要令人心動。
顏歡聽的有點入迷,清秀的臉便看起來呆呆的,故事讀完了,喬逸帆忽然不高興地說:“你這副蠢樣子,會把我的女兒也帶蠢了。”
顏歡回過神,很不服氣地說:“胡說,你女兒的基因只遺傳你和另一個女人的,跟我一點關係都沒有。”
聞言,喬逸帆望着顏歡肚子的神色慢慢複雜起來,“我的靜子她的卵子,你說的對,你……只不過是個花房。”
顏歡心裡一刺,這個人說話總是能輕而易舉地讓她難堪。
掩飾地抓過書自己念起來,刻意不去理會他。
一個故事唸完後,擡眼,驚詫的發現他居然側靠在牀頭睡着了,手無力地垂在了身側,閉着眼睛,呼吸均勻。
可能是太累了,他的神色看起來非常疲倦,眼窩深陷,睡的很熟。
她蹙了蹙眉,放下書躺平身子,孕後期躺着會很累,沒一會兒又側身睡,避無可避地看着喬逸帆。
他歪歪斜斜地躺着,一定很不舒服吧。
猶豫了半天,終於忍不住起身用力拉了拉,明明看起來很瘦,可居然很沉,她弄了半天才把他放平,而後拉好薄被替他蓋好,這才坐在一邊歇歇。
牀上突然多了個大男人,怎麼也不習慣,或許肚子裡的孩子知道自己的爸爸來了,在裡面左右滾動不肯睡,弄得她也睡不着。
最後乾脆起來坐到一旁的沙發上,忍不住拿出支票看,支票上的字跡龍飛鳳舞,簽名處的字跡力透紙背,讓人輕而易舉就記住了他的名字。
窗外,依稀還有淅淅瀝瀝的雨聲,她靜靜聽着,想着可以趁明天產檢去取錢,然後把錢給家裡送去。
不知不覺間,睡着了。
翌日,悠悠醒轉,感覺身上有點累,掙扎着爬起來,一條毛毯自她身上滑落,她低頭看看,吃力地彎腰去撿,而後拿起疊好放到衣櫃裡,目光掠過大牀,空的,孩子的爸爸已經起牀了?
洗漱好後,換身衣服下樓,汪阿姨剛好在樓梯口等她,臉上帶着笑意,“歡歡,你餓了沒?趕緊過來吃早餐。”
顏歡嗯了一聲,目光瞄了一下,沒發現孩子爸爸的身影,餐廳也沒有,大概是看出她的疑問,汪阿姨解釋:“喬先生出去散步了,說是要做復建。”
顏歡哦了一聲,坐到餐桌邊,擡眼去看汪姨,汪姨反應過來,立即說:“喬先生也還沒吃,你等着,我去叫他。”
她風風火火地就往外走去。
顏歡起身,透過落地玻璃窗往外看,雨過天晴,窗外的太陽光芒四射地照耀着花園裡鬱鬱蔥蔥的花草,喬逸帆穿了一身運動服走在小徑上,慢慢地做着擴胸運動,那位郭醫生就在邊上指導他。
汪姨走了過去,對他說了什麼,他停了下來,跟郭醫生一起往回走,他目光微擡間,突然朝着這邊看過來,她連忙做賊似的抽身回去坐好。
早餐,在安靜的氣氛中結束。
吃完後,喬逸帆要繼續去做運動,顏歡跟在他後面,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什麼事?”他回頭看着她,問。
顏歡咬了咬下脣,“今天是產檢的日子。”
喬逸帆不在意地哦了一聲,而後說:“我跟郭醫生說過了,他會幫你檢查,用不着去醫院。”
顏歡意外地瞪大眼,搖頭,“不行,我要去醫院。”
喬逸帆狐疑地睨着她,“你的身體狀況不是很好?爲什麼非要去醫院?”
顏歡低了頭,難堪地看着自己的腳尖,吞吞吐吐地說:“我……我想去銀行取錢,取了錢送回家裡。”
即便低着頭,她仍然能夠感覺到頭頂有一道強烈的目光注視着自己,帶着洞察一切的穿透力,令她無所遁形。
“好,我會陪你去。”
顏歡擡頭,急忙搖頭,“用不着,我自己去就可以,前面馬路上就有公交站臺。”
孩子爸爸的臉色沉了下來,“我說送你去就送你去。”
顏歡不敢再說什麼。
車庫裡有現成的車子,可是喬逸帆體力不濟還不能開,便請了郭醫生幫忙,郭醫生閒來無事自然應允,三個人便出了別墅。
到了銀行,顏歡推門去取錢,她走得很快,總覺得後背如芒在刺。
……
車內,喬逸帆等了好長一會兒都不見顏歡回來,有點不耐煩地下車,拖着虛弱地身體進了銀行,在大堂裡發現她還在排隊,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你在這裡做什麼?”他走過去,聲音沉沉。
顏歡不自覺站起身,理所應當的回:“排隊啊。”
喬逸帆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帶着她往VIP窗口走,拿過她手裡的支票一把甩出去,對方看到眉頭就立即辦理了,態度恭敬動作麻利。
顏歡吃驚地張了張嘴,想來喬家是特權分子,所以才這麼高效。
當辦事人員把錢遞過來時,顏歡傻住了,整整二十萬,她從來沒見過這麼多錢,此刻二十萬整整齊齊地擺在那兒,體積不小,她連個包都沒有,要怎麼拿?
喬逸帆看出她的躊躇,氣的眉目豎的老高,沉默着打了個手勢,讓人把錢包好放進一個大牛皮紙袋裡。
顏歡見了,不由鬆了一口氣,同時,臉色火辣辣地漲紅起來。
“喬先生,請您拿好。”辦事員恭敬地把錢遞給喬逸帆。
顏歡和喬逸帆同時伸手去接,指尖相觸,顏歡不好意思地縮了縮,偏頭對喬逸帆說:“我來拿。”
喬逸帆不理會她,直接拿過袋子,而後轉身往外走。
顏歡急了,結結巴巴的說:“你……你給我拿,”見他不理,她口不擇言說了真話,“你連走路都走不穩。”
喬逸帆身形一僵,回頭冷冷睨着她,“就算再不濟,我也不會讓你拿,萬一動了胎氣,我女兒怎麼辦?”
顏歡一愣,面前的孩子爸爸已經搖搖晃晃地朝外走去,幸好剛走出門外,那位郭醫生就走過來接過了他手裡的袋子。
她鬆了一口氣,趕緊追過去。
上了車,她對郭醫生說了自家的住處,郭醫生皺了皺眉,隨即應聲說:“好的,你們坐好了,二十分鐘後就到。”
……
到了顏歡家附近,顏歡連忙說:“到我家了,你們在這兒等我就可以。”
郭醫生停好車,笑着說了一聲好。
顏歡下車,下車時拿了一把傘,又去拿裝錢的紙袋,可還沒拿到,孩子爸爸一把抓過去緊跟着下了車。
郭醫生驚了一下,問:“喬先生,你也要去?”
孩子爸爸點了點頭,郭醫生欲下車替他拿東西卻被他阻止,“這點重量我還能拿得動。”
郭醫生仍要跟着,但被他嚴詞拒絕,只得坐在車內等候。
“走吧。”他的語氣,很不好。
顏歡深吸一口氣,低頭拉了拉裙子,她今天特意挑的這條黑裙子,下襬從上腰處就蓬蓬鬆鬆的,根本看不出她的大肚子,她又特意撐開傘,擋住自己的臉,遮遮掩掩起來。
孩子爸爸見她這樣,一陣冷笑。
她沒有說什麼,沉默地往巷子裡走,在靠近自己的家門時,她停下了腳步,轉身對他說:“我自己進去就可以,這點路不礙事。”
她伸手去拿錢。
這次,他沒有多說什麼,直接把錢塞到她手中,那表情……透着鄙薄。
顏歡也不計較,拿了錢走到一扇鐵門前,吱呀一聲推開門走了進去。
院子裡很髒,觸目所及透着破敗,可她卻有些迫不及待地往堂屋走,一步跨進去,連聲喊媽媽,房內有了動靜,她急忙走進房內,一把扶住了即將從牀上翻身跌下來的媽媽。
“媽,歡歡回來了,你最近怎麼樣?”
病牀上的婦人,臉浮腫的厲害,一副有氣無力的樣子,耷拉着腦袋,睜着眼直勾勾地盯着顏歡。
不高興的問:“你這段時間去哪了?是不是不想要媽媽這個累贅了?”
顏歡立即哭起來,使勁搖頭,“沒有媽媽,我……我是去工作了,最近工作很忙,媽媽……我賺了很多錢,可以帶你去看病了。”
說着,她把錢遞給媽媽。
媽媽吃驚地睜大了眼,不敢置信地問:“哪兒來的錢?這足有十幾萬吧?”
顏歡流着淚,點着頭,“二十萬,媽媽,我進了一家薪資很高福利待遇很棒的公司,這些錢是我跟公司預支的,還有一部分是我上司得知我的難處,私下借給我的。”
在媽媽眼中,顏歡就是個膽小聽話的女孩子,她從來不會說謊,所以媽媽相信了。
她高興地流下眼淚,緊緊地拉住了顏歡的手,“歡歡,你辛苦了。”
顏歡擦乾淚,樂觀地笑了笑,鼓勵媽媽趕緊去住院,“等媽媽把身體養好了,適合做手術了,我就把自己的一個腎給媽媽,這樣媽媽就會好起來了。”
媽媽聽了,安靜了好長一段時間,而後,突然悲天搶地地哭了起來,“歡歡,你的命怎麼這麼苦,怎麼就這麼倒黴。”
顏歡嚇一跳,使勁安慰媽媽,笑着說自己不苦,說如果沒有媽媽,她早就死了,早就活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