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茜茜拿着幾件連衣裙進了試衣間，江小喬走出來透了口氣。
商場里人不多，她無聊地等着茜茜。低頭看了眼手裡的袋子，茜茜的眼光還是挺好的，但是對她來說根本沒用，唯一一個可以光明正大地送出去的對象到現在她還沒能有幸見到。
“小喬？”一個驚訝的聲音打破了她的胡思亂想，江小喬轉過身來，多日不見的彤彤站在身後。
彤彤的氣色看起來比前幾日好了很多，她穿着火辣的短裙，一雙白皙的腿在十二釐米的高跟鞋映襯下更顯得修長。手裡拎着幾個購物袋。她看起來心情不錯。
注意到彤彤的目光從她臉上掃過，轉到自己拎着的兩個男裝品牌的袋子，那眼神裡多了幾分探究。江小喬尷尬地解釋道：“陪茜茜幫她男朋友挑的，她還在裡面試衣服。”
彤彤“哦”了一聲，又走近了笑道：“好久不見呀小喬，最近家裡有點事情，我都沒能去上班。也不知道薛大主管有沒有又強迫設計部加班？”
她一邊說着一邊親切地拉住江小喬的手，好像以前無數個兩人一起逛街聊天的晚上。江小喬愣了愣，彤彤的笑容一如既往地真誠溫暖。她忽然鼻子一酸。
許是注意到江小喬的神色，彤彤面上閃過一絲愧疚的情緒。
“小喬，這兩天我也認真想了想。我覺得，之前的事情，我也是有些過分了，”彤彤認真地看着江小喬，“小喬，我們放下之前的誤會，和好行不行？”
江小喬迎着她真摯的目光，幾日來心裡空落落的那一塊終於被某種溫暖的感情填滿。
“嗯。”她綻開一個明媚的笑。
彤彤開心地上來抱了抱她，又想起什麼，關切地看向江小喬：“我聽別人說，你前兩天參賽的設計圖被人偷走了？”
江小喬眸色一黯，低了頭道：“……嗯，大概是競爭對手偷走的。”
彤彤絲毫不掩飾自己的驚訝神情：“怎麼會？你確定不是自己放錯地方了？”
江小喬搖搖頭：“就放在我的行李箱裡。不可能無緣無故消失的。”
彤彤心疼地看着她：“怪不得那兩天你一直情緒很低落。搞得我也愧疚了好多天，又不知道怎麼說。”又握住她的手：“別傷心小喬，你已經做得很好了，部長一定不會責怪你的。”
“謝謝你彤彤，”江小喬擡頭衝她笑笑，“我已經決定不再糾結這件事啦。查明真相也好查不出也好。有你在身邊，我現在就已經很開心了。”
茜茜試完衣服出來的時候彤彤已經走了，她拎着大包小包，拍了拍江小喬的肩膀：“總算是功德圓滿，走吧！”
兩人正要走進電梯，茜茜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她拿出手機，江小喬一眼撇到屏幕上面來電顯示的名字：親親老公。茜茜無視掉江小喬鄙視的眼神，接電話的聲音嗲了又嗲：“喂，怎麼啦？哎，跟你說了不用來接的……好吧，嘿嘿，你在哪裡？”
和茜茜走出商場的時候江小喬果然看見一個高高瘦瘦的男生等在那裡，看到茜茜拼命地揮手便走了過來，很自然地接過茜茜手裡的東西，禮貌地朝江小喬笑了笑。
江小喬回以微笑。茜茜拉着他的手蹦蹦跳跳地走遠了，隱隱還能聽到她的嬌嗔：“逛了一晚上，累死了。”還有男生低聲的安慰和說笑。
這場景有些熟悉。大學時候歷城還沒答應和她在一起的時候，有一次她軟磨硬泡，終於讓歷城不耐煩地點頭同意陪她出來逛街。
十七歲的江小喬人還未成年，卻對商場裡那些略顯成熟的衣服躍躍欲試，因爲她記得歷城跟她說他喜歡“成熟一點”的女孩子。她興奮地拿了好多衣服去試，每一件歷城都皺着眉搖頭。
後來終於試到一件連衣裙，歷城的神色好像沒那麼煩躁了，她想買下來，可是看了看吊牌上面的價籤還是放下了。不曾想歷城黑着臉又將它拎出來，徑直走到收銀臺付了款，順手丟給她：“自己拿着。”
當時的江小喬簡直驚喜萬分，那好像是歷城第一次送她東西。她寶貝似的把衣服抱在懷裡，一蹦一跳地出了門。身邊是歷城不屑的輕哼：“小女生就是容易滿足。”
那天晚上的江小喬，連睡夢中都是笑着的。她把那件衣服一直珍惜地放在衣櫃深處，直到兩人分開才同別的東西收拾出來丟掉。
歷城很久沒有出現在江小喬的回憶裡了。和他分手以後這麼自然地想起來，還是第一次。以前的情景似乎蒙上了一層模糊的薄紗，看不分明，觸手卻是真實的溫暖。雖然早已形同陌路，但兩人之間真正經歷過一段美好的時光。
現在想來，當初發現他和江貝貝時的那股恨意，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消失不見了。
車窗外的樹影忽明忽暗地交替劃過，江小喬望着漸漸遠去的燈火，微微笑起來。
市區著名的高檔私人會所“皇庭”。
裝潢精美的包廂裡煙霧繚繞，滿桌杯盤狼藉。酒桌旁邊的人卻並沒有要離開的意思，從房門口經過可以聽到裡面低聲的談笑和女子嫵媚的撒嬌聲。
酒桌四周圍坐着幾個男人，其中一個頭發已經花白的中年男人懷裡抱着化着精緻煙燻妝的年輕女子。那女子笑得妖嬈，正端起酒杯送到男人嘴邊。
“莫先生貴人事多，這些天竟連影子也沒見到一個，今天好不容易請你來，可要多罰幾杯。”旁邊啤酒肚，略微禿頂的男人端起杯子笑道。
先前那個中年男人就着懷裡女子手裡的酒杯喝了一口，才無奈笑笑：“那裡是貴人事多，我這都是無事忙。”
“您這是說哪兒的話！”另一個看起來不到四十歲，身材瘦削一些的男人接過話去，又看了看門口，壓低聲音道，“我前兩天聽到，那位在巴黎露面了？”
中年男人表情一凝，旋即失笑：“王總消息可是靈通。”
“我這不是關心朋友嘛。”被稱爲“王總”的男人擺擺手，裝作不經意地喝了口白酒，“他這一出現，您可不是又有得忙了麼。”
中年男人表情淡淡的，沒再說話。身畔的女子察覺到他的情緒不對，嬌笑着想再勸一杯酒，卻被他冷冷的目光嚇得縮了回去。
莫靖遠站在辦公室高大的落地窗前，這裡視野很好，榕城最繁華的地段盡收眼底。當初擎遠買下這塊地用作辦公樓的時候，也是考慮到這裡是榕城未來發展的經濟中心地帶。當然，花費的價錢高得難以想象。
他只穿一件襯衣，西裝外套被隨意丟在辦公室一角的沙發上。修剪的十分精細的鬢角襯出他棱角分明的臉龐。深邃黑眸凝望着窗外，若有所思。
樂文走進辦公室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情景。
他小心翼翼地輕咳一聲，看到莫靖遠微微側頭，才道：“莫總。”
無人的時候，樂文總是習慣稱他“莫總”，這兩個字代表的含義，卻是同“部長”和“莫少爺”截然不同。
莫靖遠並未轉身，手裡的茶杯已經涼透，他卻一口也沒動。目光淡淡地掃過樓下馬路上川流不息的車輛與人羣，冰冷雙眸裡不起一絲波瀾。
“說。”
樂文才道：“海天景苑那邊，請您週末過去吃飯。”
“海天景苑”是榕城一處高檔住宅區的名字。樂文每次提到，卻是代表着住在那裡的人。
英挺的眉擰了擰，莫靖遠轉身放下杯子，卻沒開口。
“我找藉口回絕？”樂文見他沒有回答，試探地道。
“不用了。”莫靖遠低頭沉吟一會，開口道。
樂文眼裡閃過一絲驚訝。隨即掩去情緒，低頭道：“知道了。另外，您上次讓我調查的事情，已經大致有了結果。只是……”
“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婆婆媽媽了？”莫靖遠皺了皺眉。
樂文有些遲疑，還是開了口：“結果讓人有些意外，但應該基本確定無疑。這是證據和照片。”說着便將一疊資料遞了過去。
莫靖遠接過來，隨手翻了翻，裡面夾着的幾張照片映入眼簾。他的動作頓了頓，冷峻臉上看不出一絲情緒。
擡眼看了看窗外。正是下班時分，公司門口有三三兩兩的人走出來。雖然在高處看不分明，莫靖遠還是一眼認出了挽着旁邊人說說笑笑地走出來的江小喬。他注視着並肩走着的兩人，眼底掠過一絲冰冷的怒意。
“這事……該怎麼處理？”樂文看着他的臉色，不由得有些猶豫。事情的結果，實在讓他都有些出乎意料，不知道莫靖遠會怎麼看待。
莫靖遠把手裡的文件扔在桌上，剛想開口，又停了一下，淡淡道：“暫時不用處理。”樂文表示瞭解，便走了出去。
莫靖遠擡手揉了揉眉峰，眯起眼眸看着江小喬同身邊人道別之後上了出租車，低頭拿出手機，發了條短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