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麥琪看見謝道年和袁三從房間裡走了出來,就從沙發上站了起來,“袁大哥,好久不見。”

袁鳴秋看見麥琪也在這裡,詫異地看了一眼謝道年,小聲地詢問,“成了?”

謝道年的臉上罕見了出現了一絲不自在,乾咳了一聲,轉移了話題,“收拾點東西,我送你去。”

麥琪走了過來,“需要我幫忙嗎?”

袁鳴秋恍然,對麥琪笑着說道:“嘉嘉,那就麻煩你了。”說完就帶着麥琪上樓,謝道年想跟上去,卻被袁三阻止了,“大哥,你在下面坐一會,我們很快就下來。”

麥琪跟着袁三走進房間,“需要我幫你收拾什麼?”

袁三坐在椅子上,眼也不眨地看着麥琪,漸漸地眼神裡涌上了笑意,“你都不問我要去哪?”

麥琪搖了搖頭,“那是你們的事情。”

袁三這才笑出了聲,“嘉嘉,你還記得當年我送你離開長安的時候嗎?那時的你也不問我,我要把你送到哪兒去,就這麼一言不發地坐在那。當時我就在想,謝道年放了你,那是他這輩子犯下的最大的錯誤。不過,還好,你們終於還是在一起了。”

麥琪的神色變得有些尷尬,“我跟他,不是你想的那樣。”

“那到底是哪樣?你們兩個玩自欺欺人的把戲,一玩玩了那麼多年,難道不膩嗎?”

麥琪被袁三的話擊中心事,一時臉色有些掛不住,但又倔強地反擊,“袁大哥,你一點也不擔心你現在的處境嗎?還有閒功夫管這些事?”

袁三一聽,倒也不惱,“嘉嘉,我一直當你是妹妹。如今算算,我跟你也算是舊識了,要不是因爲謝道年,我想我們倆如今也站不到這裡說話了。這些年,我欠他,他欠你,人跟人的緣分就是這麼奇怪。這些天,我也在想,要不是因爲我,說不定大哥他就不會回長安了,當然,也不會攤上這檔子事兒。說到底,你該怨我纔對。”

麥琪覺得這話題沉重到她一點也不想去觸及,避重就輕地說,“這都是他的選擇,與人無關。”

袁三的語氣突然低沉了下來,甚至語氣裡帶着罕見的哀求,“嘉嘉,回到他身邊吧!大哥他活得太累了。”

要說沒有片刻的震撼,那是騙人的。可麥琪還是收斂了自己的情緒,冷冷地說,“收拾完了就出去吧,他還在外面等着我們。”

袁三說什麼也不要他們送,臨走的時候,只對謝道年說,“要是談崩了,你就別管我。跟嘉嘉一起離開吧。”

說這話的時候,麥琪也在場,可她卻把臉轉向了別處。

等到袁三離開,謝道年纔對麥琪說,“我送你回去。”

“回哪裡?”

謝道年沒想到麥琪會這麼一問,“我家。”

“不用了,送我去機場吧。既然你沒事,我也幫不上什麼忙,還留在這裡做什麼?”麥琪極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緒,讓說出的話聽起來理所當然,而不帶任何怨懟或者賭氣的成分。

謝道年的臉色突然就暗了下來,手握成了拳頭,指間發白,終於還是走到了這一步,終於再也不可挽回了麼?她那麼恨你,恨不到不能再多待一秒,她如此想要逃離,是這樣嗎?

空氣彷彿都停滯了,謝道年按下了車鎖,“上車。”轉身打開了車門。

一路上,兩個人都沒有說話,麥琪一直把臉朝着窗外,就這樣離開嗎?他們的事情真的解決了嗎?他還會不會有麻煩?但這些都不關她的事了吧?有關謝道年的一切都再也與她無關了吧?他就真的急不可耐地要送她離開了嗎?

麥琪轉過頭,看着謝道年的側臉,在記憶裡永不能磨滅的面孔,在夢裡無數次觸摸過的面孔,如今,就真的不能再見了。她覺得眼眶有些溼潤,又很快轉過了頭,忍住了這突如其來的悲傷。

“到了,下車吧。”

麥琪回過神,才發現根本不是機場。他的車停在一幢別墅的門口。

“什麼意思?”

“跟我來。”

謝道年不再理會麥琪的質問,徑直下了車,然後打開副駕的車門,拉着她的手一路走進了房間。

“謝道年!我問你是什麼意思?”

他的手那麼用力,絲毫沒用察覺這樣會弄痛她。她無法掙脫,只得任由他一路拉着她進了大廳,上了樓梯,然後進了房間,膨地一聲關上房門。她才找到自己的聲音,不,這不是她認識的謝道年。

謝道年放開了她的手,卻一把將她擁進懷裡,像是用盡了畢生的力氣,要把她嵌進自己的身體裡,麥琪突然喪失了掙扎的力氣,任由他擁着,閉上了眼睛,鼻尖傳來他的氣息。

“嘉嘉,留下來。等着我。”

他的聲音從頭頂傳來,帶着一種不可辯駁的魔力,像是之前的若干次,直到如今,她依舊沒有任何反抗的能力。

她擡頭,理智在告訴她,叫眼前的這個男人“放開”,可輕啓齒貝,卻發現發不出任何聲音。

他的吻,就這麼落了下來。

跟記憶中的不一樣,那麼蜿蜒,那麼綿長,彷彿是帶着一股千頃的力量,在傾訴,在傾吐,亦在承諾。

麥琪閉上眼,不由自主地迎合着他的狂熱與粗獷。那些埋藏在心裡,以爲永遠也不會開啓的情愫猶如傾瀉的閘口,一瀉千里,猶如一粒星火,瞬間蔓延,熾熱整個平原。

“道年……”她明明是要拒絕,可從舌尖溢出的音符卻帶着異常的曖昧與蠱惑,她才驚覺,狠狠地一把推開,試圖平復自己。

謝道年顯然也好不到哪裡去,不過他很快鎮定下來,重新把麥琪擁進懷裡。“嘉嘉,等着我。”

麥琪聽見自己彷彿“嗯”了一聲,又好像沒有。

這一切太夢幻,等她清醒過來的時候,謝道年已經離開了。

……………………小宇宙消失的分界線……………………

作者有話說:

這個故事寫到這裡,早已精疲力竭。我以爲我不會倦,不會厭,不會累,不會煩,後來我發現,原來這旁人的故事要細細道來,竟也需要煞費心力。

尚未試過對故事這樣,又愛又恨,明明恨到了極致,想束之高閣,置之不理,可夢迴輾轉,它又隱約出現,勾起遐思。明明愛到了極致,想唱一曲高山流水說於旁人聽,可偏偏未成曲調,就成了一曲荒腔走板。

從未這麼艱難過,在一個故事裡沉浮,被一個漫長到我曾經以爲永遠也不會結束的故事主宰心情。

我的歉意就是這麼深深淺淺地浮了出來,不知道是對不起諸位看官,還是對不住早已被賦予了靈魂的主角們。

我總是執拗地不相信,會有這樣的故事,而這樣的故事竟出自不相信的人之手。

若干的不信。不信她的狂熱,不信她的堅持,不信她的放棄,不信他的決絕,不信他的怯懦,不信他的猶豫。

一開始,總是美好的。比如我總想美好地去編織一個故事,但多嗔怪,偏偏要去懷疑這些,彷彿這世間真的沒有這樣的男女,真的就沒有這樣可以綿延的情愛,真的就沒有什麼可以值得去堅持的信仰了。

我想,我是一個失敗的作者,失敗到去懷疑故事本身。

我總是在寫寫停停,然後聽見心裡兩個交織的聲音,在辯解,在爭執,在喋喋不休地討論下去。

我會在夢裡問麥琪,“你幸福嗎?”

我會質問謝道年,“爲什麼這麼多年都任由這樣蹉跎下去?”

其實更多的時候,我跟麥琪一樣,都看不清楚謝道年,到底是怎樣一個人?

比如說我們總是用女性的角度去揣度男性,癡情如斯,絕情如斯,純情如斯。可事實上,不是這樣的。男人的成分總比我們想象得複雜很多。

他會愛,但卻不是全部。這樣的男人,真像世界盡頭與冷酷仙境。給予一個夢幻,然後沉溺,凌遲,不知夢醒。

每一日醒來,每一晚我打開電腦,總是在想,該夢醒了吧,該結束了吧?

可生活還在繼續,麥琪與謝道年的故事還在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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