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藍御女死了。”
環翠刻意壓低的聲音在這寂靜的宮殿內開始迴盪。揚意的呼吸微微一滯,神色透着些許的不可置信,“你說什麼?”
“回稟娘娘,藍御女死了。”環翠頓了頓,接着說道:“就在昨日子時,藍御女上吊身亡,並留下一封遺書,言及良心不安,以此像淑貴妃謝罪。”
揚意漸漸斂下臉上怔愣楞的表情,心思開始飛快地轉動,她給藍御女下的那藥只有迷惑神智之用,並不會有任何的生命危險。雖然當時她爲了方便控制,下的藥的確是比往常多了一倍,頂多會讓她在藥性過去之後顯得有些癡傻。她不知道她爲何要選擇以這種方式結束自己的生命。如此美好的年華,卻要揹負如此沉重的使命。
環翠悄悄地退了出去,只餘揚意一人端坐在軟榻上沉默。
“你後悔了?”
揚意搖了搖頭,眉眼間透着一抹堅定。
“我不相信她會選擇死這一條路。”
聞言,蕭元空挑眉緩緩笑開了,眉宇間那種君臨天下的霸氣隱隱展現,只聽他沉聲說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宇文淵嗎?爲什麼?”
揚意接連問了兩個問題,蕭元空只是絕魅的笑了笑,並不回答,那一刻揚意霎時明白了。
爲什麼?
就是因爲藍御女她姓藍,雖然與藍家沒有一絲半點的血緣關係,但是藍家看待她比陸詩婉來的更重。否則又如何不將嫡親的外孫女送進宮中,而挑了隻冠了藍家之姓的藍御女?而且更爲重要的是藍家現任家主貴爲當朝宰相,門生遍佈天下,更是掌握了這東燁三分之一的兵權。現在的東燁江山是宇文淵做主,依他那霸道陰狠的性子,又如何會允許兵權的旁落?
而且這一件事中最爲冤屈的怕是藍御女了,一生爲別人所擺佈的棋子,死時還要揹負着一個謀害當朝貴妃的罪名畏罪自殺。宇文淵此舉一下子便讓她和藍家都不能再用這件事情來大做文章。
如若不是這樣,再進一步她還能一併除去淑貴妃。而藍家可以藉此翻查出此案,追查到底,從而獲利。
揚意輕輕閉上了眼睛,追查到底,那勢必會牽扯到她……
她纔是那個給藍御女下毒的人,而這樣查下去勢必會再查到是她讓陸詩婉將藍御女的香囊給調了包,勢必牽一髮而動全身……
如今宇文淵要藍御女死,大家就只能當她真的是畏罪自殺。
宇文淵他這招是仿效她給藍御女下的套兒,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既起到了他敲山震虎的目的,又能進一步遏制藍家勢力的發展。他竟然在那麼短的時間裡,用她的計謀反其道而行之……
他這算是在保她,擋在她前面,與藍家達成了一個微妙的平衡,如果藍家違約,那麼最先死的十有八九就是揚意這一方,然後他還可以藉着藍御女謀害之名,再隨便安下一個罪名,把藍家的根系削除大半。他不這麼做,恐怕是因爲覺得這個藉口還不足以讓他徹底清掃……
天不冷,揚意卻清清楚楚地察覺到身體深處傳來的涼意和戰慄。不管從哪個方面來說,這一石二鳥之策對他都是百利而無一害的。一直以來,揚意只知道宇文淵心思陰狠,但是卻沒有怎麼好好的領略到他朝堂上的手段。這一次,她總算是知道了他是靠什麼踏着累累白骨,爬上這九五之位的,清楚了爲什麼他年少之時便能震住這偌大一個朝廷。而說不定,這一切於他而言,還不過就是雕蟲小技而已,根本不夠資格搬上大臺面。
揚意開始覺得,打從一開始宇文淵就已經是洞悉了這一切,只冷眼旁觀的看着她像是一個跳樑小醜一般的演戲。
“這一次你的確是太冒險了。”
揚意低頭勾起一抹笑意,冒險嗎?她在心底輕輕問着自己,確實是冒險了,可是處在那樣的境地,她要麼繳械投降,要不就是不按牌理出牌的打出險招。總之這局面她是必須要破了的!
揚意伸手推開了身後的窗戶,
秋日的陽光打在身上,透着絲絲的暖意,也漸漸驅散了揚意身上的陰寒。揚意眯起眼睛看着窗外的秋意盎然,依稀記起的是上輩子畫未的那段俠女夢。那個時候她是揹着爹爹,帶着斬月翹家的,拖着一把劍,拎着一個包袱,似乎那樣就能成爲江湖上鼎鼎大名,讓人聞風喪膽的俠女。可惜的是剛踏出畫城,她便在一片金黃的菊花海中迷了路,那一次是她第一次離開畫城,第一次看見一望無際的菊花海,興奮地在前面跑的好遠,也不管斬月在身後喊破了喉嚨,追得摔了跤,然後蹲在一片花海中大哭。那般暢快的嬉笑痛哭,現在想來,已經是隔世的情形。
畫城滅,畫未成了舒揚意,斬月變得陰晴不定,冷漠無常,一切早已經是不復返。
“你在想什麼?”
“我在想人活一世,是不是都要那麼累?”
蕭元空聽了直笑,之前的陰鬱一掃而光,他笑道:“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追求,胸無大志的人雖然可以渾渾噩噩一輩子,但是吃穿二字卻是他們必須要奔波的。而像我們都是不得自由的人,所追求的不過是爭取更大的權勢和更多的利益,只有這樣,我們才能安枕無憂,才能擁有更多些的自由。”
揚意凝眸看着他,他那一張臉精緻妖媚,長眉斜飛入鬢,一雙狹長的鳳眼不時閃着邪魅的笑意。但眉宇間,似乎已經隱約染上些許風霜。若不細看,不會發覺。這一刻,揚意竟然發現他的心,比他的年紀滄桑的多。
“自由啊……”揚意似是喟嘆。
她想,自由於她,已經成爲了這輩子最爲奢侈的一件物品。是她自己將自己關進了這天底下最大最沒有自由的牢籠;現在又是她自己使出了渾身解數想要逃開這牢籠,尋求早已經被拋棄掉了的自由。是該說她作繭自縛還是自作自受什麼的,或者更直白些說她活該吧。
可是即便是如此,她寧願將自己變成爲別人亦或者是爲自己所控制的傀儡,她也要讓宇文淵付出應有的代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