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燁的秋天似乎特別的短,這才十月末,空氣中晃動的那抹微風都開始有了寒涼的氣息。揚意只站在窗口些微一會兒,就已經有些經受不住寒風的侵襲,開始哆嗦了。
“娘娘,娘娘!”
揚意拉住了神色略顯慌張的環翠,淺笑問道:“什麼事情值得你這麼慌張?”
“娘娘,沭公公帶着好多的侍衛正往華裳宮這邊走來,奴婢聽說是有人指證娘娘你通敵賣國,要宣您去千重殿問話呢!”
環翠極力地穩着情緒,想要平靜得說完,但是好像沒有這個機會,說的越來越快,到最後臉色都漲的通紅。揚意莞爾一笑,這樣的環翠看起來可愛多了,還記得上次她這副神情的時候好像是初來東燁,初見燕羽心的事情,她也是這般的激動,爲她擔心。
“翠兒,你說這一次會不會還有一個年思遠像上次那樣擋在本宮面前,解決掉燕羽心?”
環翠一愣,不僅是因爲這親暱的一聲翠兒,更是爲了揚意所指的那一件事,一雙眼定定地看着揚意,可惜的是並沒有看出什麼,只見她嘴角微勾,視線又重新看向了窗外,低低地呢喃着一句:“這天終究是要變得,看樣子距離冬天是不遠了……”
“皇貴妃娘娘安好。”
沭顯看着窗邊站着的明紅色身影躬身打了一個千兒,揚意隨意的笑了笑,沭顯的臉上早已經是不復之前來傳旨禁足時的惋惜和同情了,這一次的神色顯然他自己都十分的糾結,但是禮數和說話的口氣還是比較恭敬的。
“沭公公,可是皇上又有什麼旨意?”
沭顯沒有再看向揚意,站直了身子說道:“皇貴妃娘娘,皇上宣您千重殿見駕。”
“好。”揚意輕輕應道:“沭公公前面領路吧。”
“娘娘……”
揚意看着自己寬大的袖擺被環翠一時情急得扯住,側首,淡淡說道:“環翠,去把本宮的披風拿過來吧。”
“環翠姑娘可還得速度些,皇上正在千重殿等着娘娘呢。”沭顯眸色一閃,神色不明,似乎是看穿了什麼。
揚意心下一凜,現在的局勢不能直接的將她除掉,但是她身邊的人卻是可以動了,就像是一隻螃蟹,雙鉗一夾能讓人痛得不行,但是隻要砍掉了螃蟹的腳,就算是本事再大,也掀不起任何的風浪了。
心思轉動,但是面上卻是溫婉的笑意,看着環翠柔和的說道:“快去吧。”
這是揚意第二次來這千重殿的正殿,還記得上次也是這般的情況,滿朝文武大臣,宇文淵高高在上的坐在他的龍椅上,只不過上一次沒有淑貴妃在旁邊站着。
“臣妾恭請皇上聖安,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整個千重殿一片寂靜,揚意只聽到自己的聲音在殿中不停地迴盪。隨即響起的是淑貴妃那一副完全公事公辦的語氣,若是不仔細聽,定然不會發現其中的絲絲得意。
“皇上,請恕臣妾直言,昨日有人指證皇貴妃通敵賣國,還望皇上明察。”
聞言,揚意擡起了頭,微笑道:“不知淑貴妃有何證據可以證明是本宮所爲?”
淑貴妃一聲冷笑,“皇貴妃非要本宮說的那麼直白嗎?”隨即擺擺手示意身後一直端着托盤的太監走
上前來,鄙夷地看了一眼,又接着說道:“難道這些往來南蕪舒呈的信件還不夠嗎?”
這一刻揚意甚至是想要笑的,但還是忍住了,只不着痕跡的看了身側跪着的環翠一眼,她記得每一封舒呈傳遞來的消息,環翠在看過之後都會立即銷燬掉的,那麼如今這名爲證據,實則誣陷的東西出自哪兒是可想而知了。
“信?你覺得這上面的字跡有哪一個是出自本宮之手?”揚意知道,這個時候不能沉默,必須把最犀利的東西展現出來,否則在勢頭上輸了一步,局面上可就會輸上一大截。
宇文淵深深得看了揚意一眼。
淑貴妃一時無語,似乎是沒有想到揚意會有此一句,隨即一聲冷喝:“即便不是出自你手,也是出自你的指使!”
這一次揚意真的是笑出了聲,“環翠,你說是嗎?”
揚意嘴角的笑意透着些許的嬌俏,語氣更是閒適得就彷彿是在問環翠這件衣服好不好看。
環翠定定地看了揚意一眼,垂眸不語。
揚意嘴角的笑意不變,這半年多的時間揚意和環翠差不多都是一根繩子上面吊着的,對環翠她自然是有幾分親近,而她也看得出來環翠對她的那些擔心和緊張確是出自真心,可是再怎麼地真心,也抵不上她對舒呈的忠心耿耿。
氣氛不知不覺被點燃了一個火星。宇文淵靜靜地坐在龍椅上,等候着事態得進一步發展。
“皇上,臣妾還有人證!”淑貴妃揚聲道,她顯然是被揚意的這份無視給逼急了,音調已經不穩。
宇文淵看了一眼淑貴妃,嘴角微勾,低聲道:“傳!”
隨即沭顯尖細的嗓音傳遍了整個千重殿,然後走上殿來的人卻真的是讓揚意神情一頓。
嫺靜秀致,溫柔似水,婉約如畫。一襲水藍色宮裝將她的一切美好都襯托的淋漓盡致。傾卿目不斜視的走入殿中,恭敬的行禮,可是自始自終都沒有看揚意一眼。
揚意不知道蕭元空命傾卿指證她,此舉究竟是爲了什麼。這一份驚詫落在淑貴妃的眼中卻變成了害怕,她神色又帶上了傲然,“皇上,這既是臣妾所說的人證,她是皇貴妃身邊的貼身大侍女,皇貴妃所有的一切她都知道。還請皇上准許臣妾詢問幾句話。”
宇文淵淡淡地應了一聲,隨即用一雙看不清情緒的眼睛看着揚意,嘴角邊浮現出一抹不明的淺笑。
“傾卿,本宮問你,這些信件是否出自華裳宮?”
音落,既是傾卿毫不猶豫的一聲:“是。”
“很好。本宮再問你這些信件是否出自皇貴妃之手?”
淑貴妃眉梢眼角都佈滿了笑意,瞥像揚意的眼神都透着幾許的得意,似乎就在等着傾卿的那一聲“是”。可惜的是這一次傾卿沒有立即回答,而是在沉默後,淡淡地答出了一句,“不是。”
淑貴妃一愣,隨即追問道:“既然不是出自皇貴妃之手,這些信件是否是皇貴妃爲了避嫌,威迫她人代寫的?”
傾卿神色不明地看了跪地的揚意一眼,揚意微楞,有些摸不清楚這一切算是怎麼回事?現在南蕪大軍壓迫東燁邊境,傾卿指證她這個南蕪的公主書信往來南蕪,看樣子是要她非死不可,如此實質性的挑起兩國
的爭端?蕭元空他是這麼想的,想要她死?原來前段時間他朝夕陪伴是爲了安撫她然後再更好的利用?真是笑話!他卸下魅惑的面具,換上落寞的神色,拼湊出的竟然是這副嘴臉!
呵,果然江山纔是最高無上的!
“不是。”傾卿又再一次說道,“皇貴妃並不知情,這些信件的主人是環翠。”
此言一出,整個千重殿一片譁然。就連揚意都開始有些詫異傾卿竟然轉變了目標,但隨即又想到這樣的結果無非就是把非死不可的人從她變成了環翠,如此並沒有多大的改變。
淑貴妃怎麼都沒有想到傾卿會是這樣的回答,聲音都帶上了厲色,“傾卿,本宮再問你一遍!這些信件的主人不是皇貴妃?”
淑貴妃說的篤定無比,但是傾卿給出的答案依舊是沒有變。
“環翠,本宮問你,這些信件是出自你手,還是出自皇貴妃之手?”淑貴妃不死心地又繼續誘哄環翠,“只要你實話實說,本宮定會公正,爲你洗清冤屈。”
環翠終於擡起了頭,神色透着說不出的堅定,“皇上,娘娘,信件是出自奴婢之手,奴婢的主子並不知情。還請皇上明察。”
場面僵持了。
淑貴妃不服,看着宇文淵大聲說道:“皇上,即便是皇貴妃不知情,但是環翠是她的貼身侍女,她怎麼也擺脫不了一個知情不報的嫌疑,我們決不能姑息!”
然後一雙眼頻頻看向百官之首的位置,藍宏。當朝宰相,亦是淑貴妃的爹。
只見藍宰相手執玉笏,闊步上前,躬身一禮,然後緩緩說道:“皇上,如今南蕪國大軍步步緊逼,我們東燁應該還以顏色。”
“哦?”宇文淵終於是應了聲,懶懶的語調透着一派閒適,“依藍愛卿之見,應當如何?”
“皇上,依老臣之見,應當處死南蕪瑞應公主,既皇貴妃娘娘,然後發兵南蕪,讓世人知道,敢犯我東燁者只有這樣的下場!”
聽聞此言,宇文淵翹起了嘴角,那一刻藍宰相和淑貴妃甚至都以爲揚意會直接被判死刑,但是隨即宇文淵出口的話卻讓他們愣在了當場。
“來人!”宇文淵揚聲道:“廢黜舒揚意皇貴妃稱號,貶至冷宮,若無朕令,任何人不得探視!”
“皇上——”淑貴妃一陣驚呼。
宇文淵沒有搭理,又接着說道:“將環翠拖下去,押入天牢,擇日處死!”
整個千重殿再一次沸騰了,幾乎有一半的大臣進言道:只是罷黜揚意的皇貴妃稱號似乎是太輕了,兩軍大戰一觸即發,斬殺一個婢女遠不如斬殺一個公主來的震撼。
可是宇文淵是誰?年少便以陰狠,獨斷著稱,他的東西,他如果不想給,恐怕就是血洗他都得給奪回來。更何況是區區幾個大臣的進言?
“還不執行?”宇文淵微提了音調,整個大殿瞬間安靜了下來,想必對於他的脾性這些大臣經過幾年的跌打滾爬也是摸得差不多了。
“臣妾叩謝吾皇主隆恩。”一片靜謐之中,唯有揚意如鳴玉般的聲音緩緩響起,然後儀態萬千地站起身,嘴角含笑,一身驕傲地走了出去。
身後是宇文淵淺淡的聲音:“整頓三軍,發兵南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