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我只是想試試他而已。
沒想到,他果然鬆開了我,抓起牀頭那個柿子就啃了起來。
我看到他眉心緊蹙,臉上的表情不及原來那般自然。
我想,現在那酸酸甜甜的柿子汁一定不能滿足他對血的渴望吧!
“夠了,阿浪,你又何苦勉強你自己呢?”
我有些不忍看到這樣的他,在我心目中,殭屍就應該有殭屍的樣子,可我卻不會和一隻殭屍生活在一起。
我希望他能夠去過自己的生活,不要害人,而我……我只想解開二十年前我父母死亡的真相。
“娘子,柿子很好吃,我很喜歡吃。”
他看着我,明明天真的表情,卻在說着違心的話。
“你走吧,別再纏着我了,我不是你娘子,我是劉依依,一個普通中學教師。”
我嘆了口氣,剛纔發生的那一幕依舊讓我覺得後怕。
“娘子,別趕我走,大不了,我以後以素食爲主,只要你偶爾給我開個葷,打打牙祭!”
我狠狠睨了他一眼,難以想象,一隻殭屍竟然在和我談論打牙祭的問題!
心裡不由升起一陣惡寒,我搓了搓手臂上冒出來的雞皮疙瘩,冷着一張臉。
“娘子……依依……娘子……”
他就像是一個耍無賴的孩子,粘着我,根本就不理會我對他的絕情。
忽然之間他停了下來,從那身月白的袍子裡翻出了什麼東西,交到了我的手裡:“娘子,這是我身上所有的錢了,我都給你!”
我定睛一看,竟然是幾張百元大鈔,一下子愣住了:“這……這些錢是打哪兒來的?”
見到我驚恐的目光,他臉上露出一絲得意的神色。
“我用我的陪葬品換來的,龍頭村實在是太窮了,我不忍心看你每天都喝稀粥。”
我的心口像是被人狠狠地打了一拳,停頓了半秒之後,猛烈地跳動了起來。
原來,她怕我住得不好,就一個人偷偷跑去鬼頭村給我找行李,怕我吃得不好,就把自己的陪葬品給賣了,讓我買好吃的。
我不得不承認,我的心裡有些感動,可我卻依舊冷着一張臉說:“我不要你的錢,只要你不再糾纏我。”
“還有,我很好,吃得好,住得好!”
我說完,迅速別過頭去,因爲我發現,在這個世界上,除了奶奶,他是第一個如此關心我的人。
即使我以前的男朋友,也從來沒有這麼關心過我,在聽到我活不過二十五歲之後,便立即甩了我,跟別的女孩在一起了。
“娘子,你在說謊,你在這裡根本就不好,而且……有隻鬼要害你!”
我聽到這句話,渾身一抖,只感覺到一股寒氣慢慢朝我襲來。
“有鬼嗎?”我趕緊躲在阿浪的身後,“在哪裡?”
“娘子不要怕,有我在,那隻鬼是近不了你的身的。”
他說着,慢慢轉過身來,灼熱的目光讓我的心撲通撲通的狂跳。
“娘子,你是不是原諒我了?”
是我的錯覺嗎,爲什麼我覺得這句話裡帶着一種濃濃的威脅?
他的意思是,如果我不原諒他,他就會立即離開,然後,那隻鬼找上來,他就不管了?
“咳咳……我……”
我有些猶豫,不知道應該怎麼回答。
“你想好了嗎,我可是會幫你捉鬼,還會賺錢的殭屍!”
他自信地笑了,嘴角向上彎起一抹詭異的弧度。
我被迫點了點頭,“你會不會捉鬼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被騙了!”
他愣愣地看着我,不明白我話裡的意思。
“你的陪葬品,那都是一千多年前的古董啊,放在現在,可以值好多好多錢,遠遠不止這幾張毛爺爺好嗎?”
我拎起阿浪剛剛塞給我的那幾張紙幣,甩了甩,真是一把辛酸一把淚,“你怎麼不直接把你的陪葬品送給我?”
“娘子,我不知道你原來喜歡我的陪葬品,我去幫你換回來!”
他說罷,把錢都收了回去,準備離開。
“喂!”我迅速叫住了他,“你別走啊,你要是走了,那隻鬼找上我怎麼辦?”
我對他剛剛說過的話深信不疑,怔怔地看着他。
他想了想,沉沉點了點頭:“那好,我過幾天再去換回來!”
我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好在這傢伙還認識人民幣,不然,人家拿冥幣騙他怎麼辦?
我長長舒了一口氣,只是想到阿浪剛纔說,有隻鬼要害我,我便怎麼也睡不着。
我把今天早上村裡發生的一切都告訴了阿浪,他聽了沒有什麼反應,好像這一切,早就在他的預料之中一樣。
“娘子,你記住,一定要小心你身邊的人。”
我的汗毛一瞬間豎了起來,灼灼的目光緊緊盯着他的臉,問道:“你說的身邊的人,究竟指的是誰?”
“我現在也沒有辦法回答你,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他說完輕輕幫我掖好被子,示意我早點休息。
我卻突然之間抓住了他的手,也顧不得他的手究竟冰不冰,“阿浪,你剛剛說的話可信嗎,爲什麼你那時候告訴我千萬不要回學校,一直往東跑,可我照你說的做了,卻還是回到了古道中學?”
他想了想,對我說:“你陷入了幻覺,就是俗稱的鬼遮眼。”
我感覺到一股涼意透過厚實的被窩慢慢滲進我的身體裡,我居然中了鬼遮眼,難怪那個時候,我發現太陽怎麼都升不起來,跑着跑着,就突然跑到了古道中學。
恐懼伴隨着血液在我的身體裡遊走,我害怕得渾身發抖。
阿浪顯然看出了我內心的恐懼,對我說:“別怕,我會一直在你身邊保護你。”
“可我還是不能分辨現實還是幻覺,萬一我又陷入幻覺了怎麼辦?”
我記得剛到龍頭村的時候,有過那麼一刻,我就陷入了幻覺,根本就分辨不清什麼是真實,什麼是我幻想出來的。
阿浪微微蹙眉,細細思索了片刻,接着,他慢慢鬆開了我的手,從我的行李箱中拿出一把剪刀。
“你要幹嘛?”
我愣住了,他該不會要傷害他自己吧?
阿浪迅速的舉起剪刀,輕輕劃過他如瀑的長髮。
眨眼間,我看到他握着一束頭髮朝我走了過來。
他的手在我的頭*了一陣,接着露出一絲得意的笑容,“已經好了。”
我摸了摸自己的頭髮,恍然發現,他竟然將他的頭髮植入了我的頭皮。
見我不解地看着他,他解釋道:“我的頭髮能夠幫助你走出幻覺,如果你懷疑自己被鬼遮眼了,就立即拔下一根。”
我看着那柔順的髮尾,疑惑地蹙眉:“可是,我怎麼知道哪是你的頭髮,哪是我自己的頭髮呢?”
“你仔細看看。”他輕聲說。
我的目光落在自己的頭髮上,恍然發現,那些不屬於我的頭髮上竟然泛着幽幽的綠光,和我在第一次見到阿浪的時候所見到的山洞鬼火一模一樣。
“可是阿浪,我的心裡還是有些害怕。”
我靜靜地凝視着他的眼睛,我沒想到有一天,身邊可以依靠的人竟然只有這隻殭屍了。
“別怕,記住,你越是害怕,他就越是容易找上你。”
他這麼說着,我瞬間變得更加害怕了。
我感覺到自己狂跳不止的內心,還有從腳底直衝頭頂的寒氣。
儘管我的身邊站着一隻很強很強的殭屍,可我卻還是睡不着覺。
不知過了多久,我看到阿浪擡了擡手,我的脊背上立即傳來一陣尖銳的刺痛,之後就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這一次,我是被一聲尖叫給嚇醒的。
我猛然間睜開了眼睛,也顧不得阿浪就躺在我身邊,我輕輕推了他一把:“你有沒有聽到尖叫聲?”
阿浪點了點頭,目光淡然地看着我。
隨即,我迅速起牀,剛把門打開,就看到素素正站在走廊裡,本就白皙的臉因爲驚恐而變得煞白,表情僵硬,五官緊緊的扭曲在一起。
“素素!”
我叫了她一聲,她立即像觸電一般地跑進了李大媽所住的那間雜物房。
我整個人都蒙了,迅速跟上了她的腳步。
可就在我跑到雜物房門口的時候,我嚇得差點尖叫失聲,迅速用手捂住了嘴,我的尖叫聲被我用手掌硬生生地捂了下去。
因爲我做夢也沒有想到,我會看到倒在血泊中的李大媽,死狀極其恐怖。
她渾身的肉已經爛掉了,鮮紅的皮肉往外翻着,血管和肌肉纖維都暴露在我的視線裡。
就像是被動物的爪子活生生地抓死的,她的臉幾乎面目全非,我看到她向外突出的眼珠子,正牢牢地盯着我。
我渾身的汗毛一瞬間豎了起來,頭皮發炸。
一股濃重的血腥味撲面而來,徑直往我的鼻孔裡鑽。
我感覺到胃裡一陣翻江倒海,頓時乾嘔了起來。
阿浪輕輕將我攬進懷裡,我燥熱不堪的腦袋觸碰到他冰冷的胸膛,這一刻,我竟然有些依賴他冰冷的身體,因爲,只有這樣我才能保持冷靜和清醒。
素素抱着李大媽的屍體,痛哭失聲。
良久,我有些無奈地對素素說:“素素,李大媽已經走了,你別太難過,還是節哀吧。”
就在這個時候,素素突然放下了她媽媽的屍體,迅速回過頭來,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