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離很沉靜。
梅中源差一點暴怒,差一點。都在這位置上了,修養怎麼也是不缺的。
“嗯!你繼續。”他面無表情的說。
“北海市長還是李鎮遠的。”
要是林離在面前,估摸梅中源能一口把他吞了。
狗日的,好大的口氣呀。合轍丫真沒把他這個中央委員放眼裡呢。
“想知道爲什麼,不如你親自問問盧正氣做了什麼。”
林離大約知道中央委員是什麼了,他說着居然有些調侃,差點忍不住想冒這麼一句:林離很生氣,後果很嚴重。
約莫真要說了這句,大約就成了梅中源很生氣,後果很嚴重了。
掛了電話,林離沒有閒着,立刻給費一夕撥了電話,請教一番。
費一夕等他說完,嘆了口氣:“小師祖,你跟每個人說話都是這樣……對等的腔調。”
“不然怎麼樣,我又不是屬龜孫的。”林離撓頭,有時候說話是哽人一點。
他也不是愣頭青,多少知曉自個的語氣不對勁。可他心裡也有氣呀。要不是梅中源放縱,盧正氣敢這麼亂來嗎。
“就算我變變口氣,也不是因爲他是梅中源,而是因爲他年紀比我大許多。”
“你放心,也就是這梅中源,你真當我是不懂禮貌的二傻子呀。”
電話那邊的費一夕有點無語,幸虧小師祖沒入官場,這反而是一種幸運了。站在棋局之外,反而有點超然的立場。
“沒關係,小師祖,有咱們無爲觀撐腰,對誰你有這麼說話的底氣。有時候,該硬就硬,也不用客氣,不然不定別人就有別的心思了。”費一夕釋然笑道。
費一夕想了半天,將這迷局給掰開了琢磨:“小師祖,京鑑天這邊有個消息,他們要對咱們無爲觀動手。從我得的消息來看,他們可能會從天涯省和北海這兩塊下手。”
林離臉色微變,脫口而出:“天涯省長,北海市長。”
費一夕在電話那邊頜首微笑不已,誰要敢說小師祖笨,他就跟誰急:“想要梅中源吞了這口氣,沈青河是關鍵。”
“眼下,怕是不成了。”費一夕語含憂慮。
“梅中源在三清觀和京鑑天之間搖擺,抱日子未必有膽爲難梅中源上位。可在這件事上,礙於他的立場,京鑑天一定不會找他。”
林離茫然,喃喃自語:“不找梅中源,那就是……”
費一夕淡淡的笑:“不錯。”
“沈青河,梅中源的競爭對手。沈青河只要意圖插手這北海的事,梅中源就一定難容忍,必要出手。這,就是一個牽一髮動全身的局面呀。”
“這還只是北海的形勢,如果把天涯那邊也捲進來,也就更復雜了。”
林離心中凜然,亂七八糟不知該如何是好,初次碰着這麼一些事,實在有些撓頭:“天涯那邊有什麼爲難的?”
“京鑑天以無爲觀立威,最好的效果自然是雙管齊下。北海這邊以沈青河爲劍,天涯那邊要攔張敬道,有一個絕佳的人選。”
“天涯省委副書記,是天子門生。”
天子門生,這麼兇猛的來頭,張敬道怎麼同人家鬥。
林離暈菜了,半天才拍胸脯自思好懸老子居然還沒給嚇死呢。
他扣扣腦門,直恨不得仰天長嘯,媽逼,好複雜呀,腦子不太夠用了。
和費一夕說了一會,林離掛了電話,滿腦子都是天子門生這幾個字。
他都有淚奔的衝動了,這年月,還要不要人活了,還要不要人幹事了。
一人計短呀,少不得要大夥一塊兒合計。
喊了衆人一塊兒進來,將他得到的消息一一說了,衆人悚然。
小米打哈欠:“你們好無聊呢。”
老鬼琢磨:“三清觀和梅中源有關係?”
昆瞎子搶先一步將一個更糟糕的猜想道出來:“老闆,那孫少希都植物人了,三清觀怕是要報仇呀。這件事,約莫不是京鑑天插手這麼簡單,恐怕三清觀也不會罷手。”
林離無語問蒼天,他到底得罪了什麼人呀,居然招來這麼個要命的局面。
不就是過了一個年而已,至於變得這麼大嗎。
老鬼很是認真的說:“老闆,我覺着嘛,這不一定全是壞事。你要成大事,過了這一關,還怕不成。京鑑天立威,老闆你也可以拿這一次的事來立威。”
沒錯。眼前的局看似死局一個,可越是艱難的局面,一旦給林離破局而出,把李鎮遠和張敬道成功推上位。
林離的這個未成形的派系,也就是拿了分量足夠的對手立威。不然的話,光是這麼個派系養成,多半就得花上很長的時間和心血呢。
危機這玩意,危險和機遇的分量都是一般無二的。
越強大的對手,越難的局面,只要破局反過來立威。林離的派系自然將形成一股獨特的勢力。
“京鑑天、三清觀、沈青河、梅中源。”
林離殺氣騰騰的聳立而起,一派氣吞山河的氣勢:“今次,咱就拿他們來……”
憋了半天,林離臉漲得通紅!
“那詞是怎麼說來的?”
衆人滿頭黑線。
盧正氣在電話裡給梅中源口沫橫飛的罵得半死。
梅中源的怒火是蹭蹭直冒,這盧正氣到底幹什麼吃的,到底是怎麼升上來的,都是副部級了,連這麼一點城府都沒有,實在是令他震怒不已。
梅中源感到羞辱呀,他怎麼就瞎了眼把這盧正氣放在北海那個位置,怎麼就瞎了眼把盧正氣這二傻收歸麾下。
媽的,老子堂堂中央委員,就爲了你個王八羔子犯的錯,差點給人指着鼻頭大罵一頓,王八羔子的居然還敢聽人攛掇,搞風搞雨。
罵得他都沒詞了,都沒這份心思了。
梅中源老臉氣得通紅,震怒不已的將電話砸了。要不是修養夠,依着他年輕時的作風,大抵粗話髒話早就潑天往外噴了。
他真想不通,以前挺謹慎挺自愛的盧正氣,怎麼着就犯了這麼一個低級的錯誤。不但給人逮着了犯罪證據,還敢在大局已定的情況下放手去偷證據。
這人莫不是死腦筋一個,想不到人家能複製嗎。
就是派人去偷,丫也找幾個職業的呀,現在倒好,給人逮個正着。你說,這得多尷尬呀。
暴怒之後,就是風平浪靜。
他點燃一支香菸,使勁的吸了一口,嗆得半天沒喘過氣來。
盧正氣爲什麼要去偷,他當然知道,可他無法容忍。這個人,已是絕不可用了。
梅中源和絕大多數官員一樣,要屬下的忠誠。與絕大多數不太一樣的是,身後有龐大經濟集團撐着的他,能理解屬下向錢財伸手。但前提是,必須要有分寸。
怎麼弄錢,弄得到算你能耐,只要不是給人拔蘿蔔帶出一堆泥就成。
盧正氣撈錢給人逮正着,他惱了也就算了,琢磨就是盧正氣裸退,總歸是得照顧一二。
可這一次盧正氣乾的實在已把他激怒,這人是絕不可用了。
“林離!”
靜心琢磨的他在煙霧中若隱若現,緩緩吐出這個名字。
不怕賊偷,只怕賊惦記。給中央委員惦記着的林離,這麼一些日子下來,林離的信息基本都已給梅中源知曉了。
章老是把章西津的事保密了,可也架不住有能量的人端下心思來琢磨。
梅中源可以很輕易的推測得知,章老和林離的關係約莫就是救了章西津這一層。完全不存在顧慮,他也用不着怕章老。
反而是呂老的曖昧態度有些令他端不住,他不怕章老,是因爲章老至少還在體制當中按規矩來辦。呂老是早就退了,沒了體制的強烈約束,加上老爺子一直都是這麼個無法無天的老傢伙。
靠,你梅中源跟呂老爺子比算什麼玩意。當年太祖要呂七自律,都沒制住呂七呢。
既是推測到了林離和章老這一層的關係,再一看呂老活蹦鮮跳的樣,再知曉林離的“偉大神棍”職業,也就知曉林離對呂老做了什麼。
要是按呂老原本的壽命,多半呂海實撐死就是在正部級退休了,李海波撐死約莫也就只是在退休前弄個軍長乾乾。
可多活三年,這三年就足夠呂家發生巨大變化了。就衝這一點,呂家和林離的關係,顯然就不是章老和林離的關係這麼簡單計算了。
呂老去了方圓省東湖市,這不是什麼特別難打聽的消息。
林離的家在方圓省東湖市,這也不是什麼國家機密。
梅中源是想歪了,可這擺着的,由不得他不想歪。
沒準呂老駕臨東湖,本來就是想要某些人想歪呢。
以他的眼界,自然只看得上呂老這一層關係。至於張敬道,他還真沒往心裡去。
吃不住林離和呂家的關係,這造成了這位中央委員的巨大困擾。
尤其是在入政治局的緊要關頭,好象該放的,就放一放吧。
琢磨着,該是時候下決定了。
就在這當口,電話催命似的響了。
帶來的是一個令他大驚失色的消息!
“京鑑天和沈青河勾搭上了!”
爲了立威,京鑑天幾乎是差一點就公開放言要強吃北海。
這消息,他當然是知曉的。
兩下對照,就是一個痛苦的現實!
北海這塊,他想放都放不得了。
至此,北海市長的三方逐鹿之勢已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