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夢裡,這是一個明媚的好天氣,金色陽光透過稀疏的林蔭間隙灑在公園青石板上,一直延伸至遠處。天空帶着清澈的湛藍,朵朵白雲懶洋洋地遊蕩在其間,時而調皮的聚在一起匯成古怪的形狀,又在不經意時輕輕鬆鬆地散開,絲絲縷縷慢慢消逝。
間或有嶙峋的怪石橫生道邊,七棱八叉牢牢擋住向上的去路;然而頑強的小草卻努力鑽出翠綠的嫩芽憤然挺起胸來,傲然挺立在那裡,透出一股不屈不撓;禁不住拍手稱快,深深鄙視了一番石塊的卑劣行徑。
聞着泥土的清香,一路向前緩步行來,才發現早起的鳥兒已經是忙碌不休地往來,時而銜泥築巢,時而歡快地嘰喳幾聲,暗示這已是繁忙的季節。下意識拾起一顆圓圓的石子,攥在手裡,涼颼颼頗有些寒意;時間長了,卻感到滑滑的極爲舒服,便捨不得扔掉,隨手裝在兜裡作爲紀念品的存在。於是乎一路走着,一路捏捏它,很滿足。
再向前,忽然發現觀景走廊裡藤蔓枯枝正在緩緩向前延伸,延伸……瞬間,它們就像無數貪婪吐信的毒蛇緊緊裹住他越來越緊,難以呼吸。
大口大口吞嚥空氣,無意識地抽搐,胸膛裡像有一團火在燃燒,灼熱感直刺入心口,好疼……
顧雨猛然從牀上坐了起來,一把掀開被子,對着窗口急促地喘氣。
可以看到,他是個有些還略顯單薄的孩子,一張小臉,眼睛大大的,滿頭黑髮,只有個子倒是稱得上是滿健碩的。顧雨臉頰已經被痛苦折磨地不成形狀,牙齒咬破嘴脣,猩紅的鮮血順着嘴角慢慢的流了下來。其實已經是整整一夜了,他總是在夢裡驚醒,莫名沉重的壓力像巨石一樣讓他窒息喘不過氣來。
看看時間,時針正指着凌晨六點半,嘆了口氣,顧雨給自己衝了一杯濃巧克力,香甜醇厚的味道衝散了不少鬱悶,撫摸着胸口,現在呼吸平緩這他感到好了很多。
顧雨眼下已經沒有了睡意,除了有些心悸的感覺之外,所伴隨他的依舊是睡眠不足造成的頭痛和暈眩,但是夢裡面的一切感覺還是記憶猶新。他匆忙地打開手機,點入一個隱蔽的文件,把剛纔的感受記錄了下來。夢境日記,這是在一個網上看到的一個著名心理學家論壇上學習到的方法,據說可以有效解決失眠多夢的痛苦,他已經堅持了好幾天。
一邊反覆措詞拿捏斷句,顧雨一邊在手裡把玩着一串菩提子手串,是十五子的六瓣金剛菩提,他師父親手穿成在不久前送給他的。暗紅色的珠子已經被揉去了一些棱角,手感比一開始好了不少,表面凸起的紋路和裂痕構成了古怪的圖案,摩擦間發出咔咔的聲音顯得沉悶而幽遠……
突然,陣陣眩暈再次襲來,楊天儘量使自己可以跌在牀上,一邊掙扎着按了幾下電話,只才說了聲:“……對!我已經到了。呃!咳……哥!快來一下,我……”肚子裡翻江倒海就哇得一口吐了一地黃水,噁心地又吐了幾口後,天旋地轉下馬上昏了過去。
“醒醒!醒醒!……快點兒!……叫救護車!”模模糊糊似乎是有人闖進來在大聲呼喊着,這時的顧雨努力想睜開眼睛,可惜力不從心……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當他緩緩睜開眼睛慢慢看了看周圍,發現到了一個陌生的地方,到處是84水的味道,白白的牆和牀褥,不大的房間裡迴響着嘀嘀的響聲。
“嗯!……咳咳!”
他想要叫人來,卻禁不住咳嗽了兩聲。
咣噹一聲,門外急匆匆闖進來幾個人。
“醒了!醒了!叫醫生?”
一個滿頭紅髮的年輕人連竄帶蹦地跳了出去,大聲喊着:“醫生?……醫生!醒了!……他醒了!來一下!快!……快點兒!”
……
……
中心醫院單人護理病房。
“心跳正常,體溫正常,嗯!給他喂點鹽糖水,先不要吃東西,對腸胃不好,緩緩再說,好了,多注意休息!”一名大夫有條不紊的一邊指揮一同來的女護士詳細檢查各項指標,一邊地對周圍的人囑咐。
“哦?對了?家屬來了嗎?”醫生帶着職業化的表情對着周圍的人問。
“來了,我們都是,有事給我們說吧。”爲首的老人忙湊了過來。幾個人裡他的年紀最大,看樣子已經年近五六十,個子不高,頭髮已經白了大半,一臉着急的樣子。
“這樣啊?那個他最近是不是有些勞累呀?……看樣子是長期沒有好好休息過了,有些貧血和營養不良,那個,我個人建議留院觀察半個月。”
醫生以慣用的伎倆繼續安排着病人預交的診費、住院費。
“另外,住院期間,陪牀的人需要注意他的飲食起居,尤其不能再熬夜了,晚上實在不行就吃些安眠藥,有些進口的新藥療效不錯,回頭我開個方子,那你們看誰去取藥?”大夫故作嚴肅地觀察着幾個人的表情,看到沒什麼爲難的樣子,不由長出了口氣,繼續問道。
“我去我去,那個……大夫,還需要注意什麼?……”還是那個紅髮年輕人急忙答應,亦步亦趨跟着大夫後邊出了門。
“是顧雲!”,聽聲音就知道,這位大哥一向是對顧雨相當關心,只不過他不太善於用言語來表達出來,顧雨滿肚子的話說不出來,急得一頭是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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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曉雲湊到顧雨的眼前看看,沒有理會他的臉色極差,反而故作老成地拍拍他的手說道:“小雨,要注意休息,這麼大了怎麼還是那麼不注意身體?”
連伯過來曲起手指照着她腦袋敲了一下,不滿意地說:“丫頭,怎麼說話呢?”
“我學您呢!”連曉雲噘着嘴摸摸頭:“我估計您肯定得這麼說,所以就先給小雨打個預防針唄!”
“一邊兒去!”
“哼!老頑固!”
一陣陣眩暈襲來,顧雨的臉色開始漸漸發青,渾身抽搐。
“哎?小雨怎麼不說話呀?小雨?叔叔……快看看小雨這怎麼直打哆嗦啊!”連曉雲嘴裡已經帶了哭腔。
“你哭什麼!快!去吧醫生叫回來……去呀!”
哐啷一聲,剛剛進門的顧雲把藥和水撒了一地。
“小雨!啊……醫生?對了……醫生!快來,我弟弟又暈過去了……”
當天晚上,憂心忡忡的張繼昌和小田來到了醫院,一進大門剛見到連伯和醫生正在說話,就聽到了田月兒顫抖的聲音問:“小雨?連成大哥……小雨呢?”
“咳咳!嗯……在重症監護室,有顧雲和我侄女看着呢。”連伯尷尬的咳嗽了兩聲說道。
“什麼?大哥,他怎麼了?”
“醫生說是肺炎,但看着不太像,暫時先用氧氣輸着,打算等你們來了再說……”
“你……大哥,你真是老糊塗了!小雨怎麼可以在這裡拖着?趕緊……現在咱們就帶他回家去!”小月不忍心太過苛責這個老哥哥,但是她明顯是有些急了。
旁邊那個醫生有些着急,插話道:“哎!我說……那個你們現在走,住院費和藥錢可是不退的?”
“你給我一邊去!”田月兒一把推開那個那個死要錢的大夫,拉着張繼昌和連伯就往病房走去。
醫生的臉上一陣抽搐,想要發作,但是看看門外停着的豪車,還是把這口氣忍了下來。“一羣沒素質的暴發戶!哼……”他低着頭這麼暗暗想道。
幾個人誰都沒有注意,在候診大廳的一角,電梯裡出來個黑色的人影,扛着一個大大的袋子悄悄出了後門。
幾分鐘後……
“顧雲!你是怎麼看得……小雨呢?他到哪去了……你……還愣着?快……快去找呀?”田月兒尖叫聲響徹了走廊。
“曉雲!你……你們怎麼都出去了?什麼……打飯?他都那樣了,還能吃飯?快!一起去找呀?”連伯的話聲未落,古云和連曉雲飛快地跑出了重症監護室,後邊張繼昌也氣喘吁吁的跑了出來,一邊追一邊打着電話:“喂?王局長嗎?對……我是張繼昌,我兒子被綁架了!”
……
……
郊外密林中的一條國道上,往常往來穿梭不停的車輛因爲前邊臨時設的卡子不見了蹤影,夜裡的林間公路意外的冷清,雖然烏雲密佈不見星月的確天氣不好,可連各種飛禽鼠蟻也是不見動靜的倒實在罕見,彷彿一夜之間所有東西都同時藏了起來似的。
偌大的樹林子裡,只有枯枝偶爾發出咔咔的聲音,委實靜的可怕。透過重重疊疊枝椏,路燈發着灰白晦暗的光芒。
嘩嘩!
一陣風吹過,林間原本不亮的路燈竟然一閃一閃地發出呲啦呲啦的響聲,一明一暗間,顯得說不出來的詭異。
腳步聲響起,由遠及近走過來一個穿着黑色斗篷大衣的瘦削人影,他走路的樣子很是古板,腰桿挺得筆直,幾乎是上身完全不動的情況下邁着極穩的步子。黑色斗篷的兜帽遮去了大半個臉孔,依稀可以一張薄薄的嘴脣緊緊抿着,白得幾乎不見血色。在他的肩膀上扛着一個大大的布袋,腳步沉重地發出了咚、咚的響聲,看看周圍沒人,他滿意地點點頭,嗵的放下了袋子。
“爲了你浪費,可真有點捨不得呀!”
他小心翼翼地拿出一條扁長的石塊,用手摸着,久久捨不得放開,看樣子十分心疼。
“算了!”
終於狠狠心,雙手用力一掰!
咦?
居然在裡邊流出了一些乳白色的液體,一滴一滴澆在了他腳邊的麻袋上……
嘭!
破空之聲響起,一團白霧裹住了這裡,光影流動霧氣裡不斷有藍色和金色的閃電爆出來;不大一會兒,霧氣漸漸散開,空蕩蕩的公路上不見怪人的任何蹤影,連那個袋子也同時消失了。
……
……
不周山因何命名,是否與“周山”對立存在,不得而知。但是不周山象徵着不完整、災難。或者說,它本身就是不完整、災難的集合體。
所以,當顧雨醒來看到到這裡時,那深沉的藍紫色與黑灰色充斥着他的眼睛。巨大的斷壁殘崖到處都是,仔細看看,居然還有一條巨大的龍尾從無盡的遠方來到了自己的腳下。
遠方,烏雲密佈的天空……那是烏雲嗎?
沒有雷鳴和閃電,只有婆娑的細雨濛濛地撒下來。
是天神的淚水嗎?
撥開那層歷史的塵埃,看到的究竟是什麼?
是明朗的天空?
還是更黑暗的黑洞?
抑或是一個龐大而蜿蜒曲折的身軀和一個直矗雲霄的半截鎮柱!鎮柱上那一條一條發出綠光的線,就像是指引航線的航標。這樣的半支鎮柱,矗立在巨石嶙峋的大荒之中,一切都是謎……
顧雨茫然四顧,陌生的空間裡自己正在一個大山的頂端,旁邊只有一個黑衣怪人。
“這裡是哪兒?你是誰?”顧雨依稀記得就是這個人把自己背出了醫院。
怪人掀開兜帽,露出了一張白得不見血色的臉,順滑的黑髮梳在耳後,細眉長眼,尖尖的下巴沒有鬍子,很貴族化的年輕面孔。只見他微微躬身,嘴角扯了扯,應該算是微笑了一下以示禮貌。
“你好!我叫姜桓,是你爺爺讓我帶你來這裡的,這裡不周山。啊?對了……就是當年我們先祖殉天的地方……”
……
顧雨感到頭一陣發暈。
不周山?
先祖?
爺爺?
“我是在做夢嗎?”
他狠狠掐了自己的腿一下。
“嘶……好疼!”
……
……
“你面前的尾巴是銜燭之龍的……就是中國古代神話中的神獸。它又名燭陰,也寫作逴龍。人面龍身,口中銜燭,在西北無日之處照明於幽陰。傳說他威力極大,睜眼時普天光明,即是白天;閉眼時天昏地暗,即是黑夜。”姜桓慢慢說道。
“至於龍尾和盤龍鎮柱上的龍那就是是真正龍的身體,也許,我們現在正是在這隻巨龍的身上……”
姜桓停了一下,仔細聽了聽遠處的風聲,繼續說道:“一會兒會有當年先祖大戰顓頊的畫面,你注意看着……”
巨大的雲霧帶着水汽飄到了他們面前,就像是在面前正在放映着環幕電影,一幅波瀾壯闊的畫面展示在他們面前。
烏黑的雲,巨大的閃電劃破長空,波濤滾滾到處都是發黃的洪水四處氾濫,看來雨下得真的很大!
像傳說裡的海神波塞冬一樣,遠遠水裡正有着十幾個怪模怪樣的人物簇擁着一個靛臉的大漢。他手執三股鋼叉,上半身露出水面,他身邊兩條獨角的蛟龍隨着水波起伏盪漾,不時攪動身體,讓浪頭一波波衝向面前那座直衝霄漢不知道有多高的山峰。隱約可見山體那裡植入一隻幾乎和山峰同等粗細的巨大金色圓柱,上面一圈圈盤着一條口含燭火的人臉龍身怪物,隨着他兩眼張開,天空裡的烏雲漸漸散去……
“那就是咱們先祖姜康回,也就是遠古水師神共工氏。”指着水面的大漢,姜桓低聲解釋道。
在看到大漢的一瞬間,顧雨感到自己似乎好像可以感受到共工滿腔怒火和焦躁,在那一刻彷彿他就是共工……
……
這時的共工已經不付往日的幽雅了,深紅的頭髮乾枯焦黃,衣服破碎不堪。
跟老對頭祝融打了1天1夜也沒分個勝負,但是他的手下卻越來越少了;相柳已經逃散了;暴躁的浮游居然被祝融活活的氣死了;櫃比的脖子被砍得只連一層皮,披頭散髮,一隻斷臂也不知丟到哪兒去了;王子夜的雙手雙腳、頭顱胸腹甚至牙齒全被砍斷,七零八落地散落在沿途。
不住喘息的共工突然瞳孔縮小,昂首向天望去。
金光閃過,天空出現了一條漂亮的五爪金龍,他知道,這是軒轅族的第一高手顓頊帝來了。
顓頊身着金色龍袍,手持軒轅聖劍而來,坐於龍上向共工道:“共工,本尊已到爾還不束手乎!”
共工愴然笑道:“顓頊,你這個僞君子!”
顓頊道:“念在你侍奉炎帝大人這麼多年,且有功於社稷,本尊赦你罪責如何?”
共工大笑道:“炎帝大人就是被你這小人害死的,吾就是要爲炎帝大人報仇的!”
顓頊怒道:“荒謬,炎帝大人和我祖父黃帝乃兄弟之交,他二人攜手同赴上清界,幹本尊何事?再不束手休怪本尊不客氣。”
共工,聽後仰天大笑道:“正要領教軒轅聖劍之鋒。”
共工與顓頊對峙空中,眼神,漠若堅冰;身軀,巍然矗立。一切如太古般幽遠,時光彷彿停滯,年華悄然流逝。兩個巨人佇若雕塑。
共工一揚手中水神三叉戟:“顓頊,來吧!“
大戟一揮,火花驟然迸濺,迴旋扭轉直奔顓頊而去。
顓頊巧妙一閃,舉劍還擊。
霎時間,一道紅光劃破天空,只聽驚雷一炸,天損,一方坍塌,無數火石俯衝而下,直搗共工而來。
共工怒火中燒,毛髮顫抖,咆哮着發起反攻。其間,豺狼虎豹聲,風馳電掣聲,萬馬齊喑聲,震耳欲聾,攝人心魄。須臾,江河湖海波浪滔天,匯成長龍兩條,繞江而旋。共工一指,龍便飛速衝向顓頊,水浪滔滔不絕。
顓頊口中唸唸有詞,只見電閃雷鳴,雲層中凸現千萬人馬,殺碎水龍,人形虎尾的泰逢駕萬道祥光由和山趕至,龍頭人身的計蒙挾疾風驟雨由光山趕至,長著兩個蜂窩腦袋的驕蟲領毒蜂毒蠍由平逢山趕至,千軍萬馬衝向共工身後的十三個殘兵敗將……
共工憤然躍起,與顓頊短兵相接。
剎那間,刀光劍影閃爍不定,致使日月無光,星辰黯淡。
共工仰戟迎上,只是一擊,共工已知道今日是難以活命了,不過,也同時激發了他那彪捍的個性,勉強奮力搏殺,一時間天昏地暗。
噹啷一聲,卻是水神戟落地了!
顓頊道:“還要戰嗎?爲了天下蒼生……我囚你於北海萬年你可服嗎?”
共工輕撫兩條飛龍那冰冷的屍體道:“無它,死耳!”
巨大的身軀沖天而起,共工在絕望中發出了憤怒的吶喊,他一個獅子甩頭,朝不周山拼命撞去,只聽得轟隆隆、潑喇喇一陣巨響,那撐天拄地的不周山竟被他攔腰撞斷,橫塌下來。
天柱既經摺斷,整個天空便隨之發生了大變動。
西北的天穹開始逐漸傾斜,漸漸的失去撐持而向下,那拴系在北方天頂的太陽、月亮和星星在原來位置上再也站不住腳,身不由己地掙脫束縛朝低斜的西天滑了下去。
另一面,懸吊大地東南角的巨繩被劇烈的震動崩斷了,東南大地塌陷下去,巨大的洪水順着縫隙衝過了不周山周圍,一直向遠方的大海流去。
共工滿頭是血,雙眼凸出眶外,接着銅鈴一樣叮噹掉落在山下,被濃濃的雲霧接了過去。
可是,他現在居然在笑,是的一個將死的人他居然笑地那麼開心。
“炎帝大人,您看到了嗎?我辦到了……哈哈哈哈……洪水已經開始退了!”
之後他渾身一僵,噗通一聲,共工的身體掉落在山下的大浪之中,隨着洪水向東南而去……
“唉……”
半空中一聲嘆息震天動地的響了起來,原來是那個人面龍身的怪物也就是燭陰發出的。
“從此天下再無永晝永夜之苦,天傾西北地陷東南,日出東而落向西,水自西北流入東南成大海,天下當感你之德?還是因你而禍啊!”
……
……
顧雨的眼裡全是淚水,姜桓也是如此,兩個人居然對着那萬千年遠古的共工遭遇不約而同地灑下了男兒熱淚!
顧雨一直在不周山大戰的情景裡不可自拔,所以姜桓什麼時間帶他來到這個山頂的,他始終搞不清楚。就像面前這個一身青衣長袍大袖,身材魁梧得幾乎不像話的八旬老者自稱是他爺爺,顧雨也同樣在猶豫是不是該相信他一樣。
這裡的天空藍得就像寶石般不沾一點菸火氣,除了一顆明晃晃的日頭,沒有一絲雲彩。腳下無邊無沿的湖水一樣是藍色,但是卻是接近了黑的墨藍色,好像是小時候用過的鋼筆水灌滿了這個四千多平方公里的大水塘似的。高原的氣候讓顧雨不太適應,頭暈目眩的。所以雖然知道已經到了目的地,但是遠遠看到一片煙波浩渺的水面,他依舊感覺自己身處在了太古世界裡那個已經斷爲兩截的不周山上。
雲自天上來,烈日炎炎,蒸騰的霧氣從水面嫋嫋婷婷地飄到這個不知名的大山四周,團團圍繞中,倒是合了白雲深處有人家的意境。蒼松翠柏裡,顧青山在前面帶路,後邊跟着一臉茫然若失的顧雨小子。
姜桓已經離開,這個驕傲的二世祖完成了老族長的任務,就繼續地賣弄風情過他笑傲風月的日子去了。
“其實你應該是姓姜,按照我們共工一族的傳統,你的父親從離開這裡的那一天開始就要用顧這個對外的姓氏。”
看看顧雨沒有反應,老頭子摸摸鼻子又繼續解釋:“共工,共工,念得快了含糊一點就是顧。但是我們是炎帝神農老祖宗的傳承,所以既然回來了就還是改回來本來的姓氏比較好。”
“姜雨?姜雲?姜遠亭,姜青山?你說我們幾個都是原本姓姜?不過好像我和哥的名字改過來太難聽了點。”顧雨苦笑了一下。
“按照排行,你和小云是流字輩。本來應該是姜流雨和姜流雲。”姜青山訕訕地補了一句。
“似乎還是沒有顧雲顧雨來的順口。”顧雨接着苦笑。
“本來是應該這個叫法,但是你父親堅持讓你們用了顧字來取名,所以拋開姜這個大姓,你們還是顧雨顧雲。”姜青山似乎還是對這個離經叛道的兒子做法不滿,所以說完他就不屑地撇撇嘴。“說實話,你們那個爹的堅持恐怕不只是爲了讓你們的名字念得順口那麼簡單。”
“什麼?”
“遠亭看樣子是想你們和這裡劃清界限吧?”
“爲什麼這麼說?”
“因爲你媽是祝融氏族的人。她的名字本來叫曹茜,是祝融八姓裡己、董、彭、禿、妘、曹、斟、羋的曹姓後人,算是旁支的一脈吧?”
“什麼?”顧雨雖然知道父母的死因不太正常,但是牽涉到遠古兩族的紛爭,他突然覺得自己的腦子有些不太夠用了。
“祝融氏,和我們共工氏同根同源,都是神農老祖宗的後裔。其實遠古和我們共工老祖康回大戰的就是祝融氏容光老祖,他們論起來都是神農老祖宗的後人,可惜因爲軒轅氏挑撥,自神農三代以來兩族因爲傳承的正統問題一直征戰不休,最後在崑崙大戰,共工一族大敗,最後不周山下老祖歸天。
祝融氏不忍心將我們共工一族的老弱病殘統統剿滅,因而私下裡把我們放逐到了這個崑崙山深處雲夢大澤裡隱居,卻因此得罪了當時的玄帝顓頊,一場大清洗之下,最終是他的兒子重黎以外戚的身份繼任了祝融氏的族長,設立八姓長老把原有的真正血統繼承代替,所以現在的祝融氏不過是軒轅黃帝一脈的附庸罷了。
你母親原本是內定的這一代祝融氏教主未婚妻,可是少年時她因爲反對這種安排而逃出躲在t市,後來在大學和遠亭相戀結婚,所以我猜想你父親一定是用這種方式來暗示他和他的孩子也要和共工一族劃清界限,不會參與這兩族的恩怨當中。”
“照這麼說,所謂祝融教就是祝融氏族?”顧雨問道。
“不全是,祝融教是你們兄弟的死敵,他們是祝融教長老董朝毅勾結拜火教徒暗中組建的邪惡教派,他的兒子就是現任教主董棠,也就是當年害死你父母的真正元兇!”
“果然他們是被人害死的?怪不得……”顧雨不由咬了咬牙。
“現在兩族的後裔已經遍佈天下,當年的恩怨情仇誰也說不清楚,但是這個祝融教和我們一族的死仇卻是實實在在的。”
一路向西走去,姜青山帶着顧雨到了一個斷崖的邊上,看看腳下雲霧繚繞的深淵,他一步踏出,竟頭上腳下筆直地摔了下去!
“爺……爺爺!”顧雨一急,不由自主地跟着撲過去企圖抓住老人,但是卻被姜青山反手一拽,居然也滑下了山崖。
……
……
呼呼的風聲在耳邊迴響,顧雨睜眼看着不斷從面前閃過的山壁,艱難地對一同落下的爺爺笑了笑:“就算要和父親早日團聚,您也應該提前和我打個招呼纔好,要知道我哥還不知道呢?”
姜青山一指腳下,眨了眨眼。
顧雨努力向下看去,除了蒸騰而起的霧氣,什麼都看不到。
心裡奇怪,但是很快他已經感覺自己下落的速度已經慢了下來,不大一會兒,他們雙腳輕輕落地,顧雨除了心跳得厲害,全身上下竟毫髮無傷!
哭笑不得地看看這個靠不住的姜老頭,他撓了撓頭說道:“爺爺!你實在是太讓我意外了!”
姜青山一指面前,笑呵呵地介紹:“你看看,這裡就是咱們的家。”
前面不遠是廣闊的一片大湖,碧綠的水面上往來穿梭的都是木排和小船,靠着湖邊一角上建造着高高低低的石屋,再過去是一片金黃的稻田。可以看到幾個不大的孩子在村前的空地上嬉戲,跟前還有幾個老人在悠閒自在的下棋,不時有年輕後生趕着牛從地裡回來,笑着和他們打招呼。
世外桃源。
顧雨在第一次看到這幅景象,腦海裡就只有這四個字最適合來評價。
注意到這裡的所有人都是一副麻衣布履的裝扮,顧雨突然感到自己渾身都在發癢,似乎一身的條紋病號服和這裡完全格格不入的感覺。
“怎麼樣?這裡的感覺如何?”姜青山注意到顧雨一臉的不自在。
“我感覺像是那個誤入桃源的人。”
“怎麼?”
“我……我覺得我應該先把衣服換了。”
……
……
這裡的所有人都姓姜,是顧雨的族人,所以註定了顧雨不需要太久就已經融入了這裡。
一條木排盪漾在湖面,遠遠可以望見豎直飄揚的旗幟上是三道曲曲彎彎的墨跡,這是古體水字,沒有所謂書法大家的風骨,但是在這方白粗布上倒是顯得極爲暢快淋漓渾然天成,絲毫不見所謂後世裡關於水之厚德載物的描述。
一個老人對着顧雨正在指點他捕魚,對於共工一族,打魚似乎是最正常不過的謀生手段,可惜這湖裡魚未免太大太兇了一點,所以顧雨現在用的不是網,而是一把磨得雪亮的魚叉。
對着水面快速劃過的水線,顧雨凝神屏氣嘿的把叉用力投出,帶着一道漂亮的弧線穩穩擲在水中。
沒投中!應該是力氣小了些,一條碩大無比的尾巴嘭地拍在水面,激起數道水花,瞬間鑽入水底,卻把木排上兩個人淋了精溼。
“小子,你用的力氣太小了!看,叉魚的話應該這樣!”這個矮小的老人把一條叉子在手裡掂了掂,右手臂肌肉如同吹了氣一樣鼓了起來。
嗖!
叉尖深深斜刺入另一條水線,血光四濺中,長達數米一條長相猙獰的怪魚頭上帶着一隻幾乎沒底的叉柄高高躍出水中,在半空中搖頭擺尾,滿天飛舞晶瑩剔透的水花被陽光一照,銀光流動無數閃閃發光的水滴撒向四面八方,顧雨在這一刻突然有了一種充實的感覺,滿腔喜悅填滿了心頭。
他回頭看看身邊的老者,這個剛剛大發神威的半老頭子已經默默地把剛纔落空的魚叉拾了回來,甩了一個半圓確認沒有損傷便順手丟在了一邊,看他一副雲淡風輕,似乎剛纔鬚髮賁張的不是他本人似的。
“二伯,剛纔你用的是什麼法兒,怎麼力氣突然變得這麼大?”
顧雨身邊的是他父親二哥,也就是姜青山的二兒子姜遠閣,所以這聲二伯倒是叫的十分順口。
“這是咱們家的玄水決,你現在大概也到了該天賦覺醒的時間了,等過兩天你的成人禮完成了我單獨教你,現在你先照我的樣子再來一遍,找條小的再試試……給!”
一把魚叉又遞了過來。
活動一下痠麻的肩膀,顧雨知道躲不過下面的修行,苦着臉開始運氣,眼裡則不斷尋找下一個目標……
所以當他們滿載而歸的時候,顧雨的也和那些大魚們享受了同樣的待遇——被姜遠閣一起拖在車上帶了回來,不同的是魚進了醃製魚肉的作坊裡,他進了自己的房間裡。
姜青山看看累得半死的顧雨皺皺眉,低聲問他的二兒子:“小雨這體質確實差了點?”
“唔。不過那股子堅忍性子倒是像極了老三,可惜這次桓兒沒把小云帶回來……”姜遠閣點點頭。
“那個小子現在是個**煩,他繼承的可是他母親那頭的天賦,帶回來咱們也幫不了他,倒不如讓他繼續和茅山上的那班道士們混兩天,等回頭我從大黑山回來了再看看有沒有什麼辦法。”姜青山臉沉了下來。
“爹,我覺得顧雨的天賦反應似乎不太正常,剛纔我們在一起的時候,好像所有的魚羣都聚過來了。”
“水火相濟,天生異秉的一對冤家。看來當年爲了這兩個孩子,老三夫妻倆耗費全身功力用洗精伐髓來保全他們,如今這些胎裡帶來的好處都顯出來了。”姜青山的臉色更陰沉了一些,懊惱地用拳頭砸砸腦袋。
“爹!這次要不讓我和您一起去大黑山?”姜遠閣一臉關切的問。
“不行!我已經說過了,上次有你大哥的教訓,咱家眼下就只剩你可以勉強主事,絕對不能再次冒險。”
“可是,我每回一閉眼就看見老大和老三滿身是火的樣子,我……我實在是有點兒擔心您……”
姜青山一瞪眼,滿臉都是不屑地說道:“曹寶坤那個老東西難道還奈何得了我?就他家那已經所剩無幾的南明離火,我還怕他?再說,這次主要是是替小云討個說法,不管怎麼說,他畢竟是倆孩子的姥爺,難道明知道小云將來內火焚心,他就忍心不管?”
“問題是董家?”
“那兩個人渣?哼!要是這次能逮着他們,我倒是可以給老大和老三報仇了!”
“不管怎麼說,董家現在財雄勢大,就怕有個萬一……”
“怕什麼!道理在咱們這邊兒。”姜青山一捋鬍子,眼角閃過一絲厲色。
……
……
家族的成人禮很簡單,簡單的說,就是洗澡。
共工一族是最先開始治水的遠古家族,所以他們對水也有着特殊的感情,他們因水而興,也因水而敗;水是他們最大的敵人,同時水也是他們最有力的武器;他們需要懂水知水而且更需要善於水,因而水就是他們的象徵。
赤條條的顧雨走進湖裡,湖水有些涼,但是這是必經的過程,不需要什麼熱身,只需要進入水裡就好,作爲共工氏的後人,水的力量自然就會讓他的天賦覺醒。
不過在此之前,他全身已經被畫滿了符咒,說符咒不太恰當,應該是一篇祭文,因爲是用遠古文字寫得,就是倉頡老祖所發明的圖畫一般的紋路,沒有具體的內容,只是絮絮叨叨的向水來介紹了這個年輕人的來歷,相當於有單位的同志報到時所拿出的介紹信。
沒來由的,顧雨所在湖水上空開始變白形成霧氣,霧氣越聚越濃,顏色也越來越深,最後就變成片厚重的雲,接着雲開始碰撞發出悶悶的雷聲,直到孕育出第一道火光撕開空氣的桎梏,重重地擊打在顧雨的身上……
白皙的身軀一陣顫抖,藍色的電弧由發間直達腳底,再由腳底向四外擴散,到了極限又返回本體,隨着電量不斷增加,一個球形的空間形成,顧雨就是這個空間的中心。他全身都在冒着藍色的電光,和空間壁上無數電火花相互交流融合,空間形成的同時就開始縮小,直到變成以顧雨爲直徑大小的球體。
姜氏一族全部百十口子都聚集在不遠的岸邊跪下默默祈禱,對於現在這個族羣來說,每一個孩子成人就是希望的延續。
湖水開始沒來由的捲動,旋轉直至形成漩渦,水浪翻滾,雲和水之間開始互相吸引,開始是風然後是霧最後就是一條細細的水柱,水柱不斷變寬變大,放肆開始衝擊天空的雲彩。
隱隱約約在雲層裡有無數火光閃動,是雷霆萬鈞,是電光霹靂,隨着閃電不斷地劈在顧雨身上,水柱開始變得蠢蠢欲動,最終還是忍不住把那個球形空間物體裹在了身體當中,水柱驟然粗了三圈,雲層開始更劇烈的顫動,閃電密密麻麻圍着水柱劈在水面,彷彿是在宣告這個孩子是水的意志延伸,他已經得到了認可一樣。
雲層最終還是被攪散了,天空依舊是藍色,耀眼的太陽依舊在當空大放光彩,所以水面也恢復了平靜,只有顧雨赤條條站在水面,腳下……是一塊厚厚的冰,晶瑩剔透在陽光下反射着五顏六色的光彩。
“居然是冰?沒想到……”
姜青山兩眼發直,顧雨的天賦是冰的屬性,這種能力在由古到今的族裡都有傳說,但是一直沒有人見過。按照常理,只有當水屬性到達極致時便可以化水爲冰,但是那都是已經成年的族人在玄水決大成的時候纔會領悟的能力,現在居然出現個天賦是冰的晚輩,難怪老族長和所有人眼鏡都掉了一地。
“這是個天才!”
所有人默默在心裡這麼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