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禍就要臨頭的劉病已此時正拉着胡組和郭徵卿眉飛色舞的講着昨日的奇遇,講完了後,他撅着小嘴說到:“騙人,胡媽媽和郭媽媽騙人,外面沒有壞人,外面有好多好玩的東西,還有……”
劉病已想着昨日那穿着粉紅色衣裳的瓷娃娃一般的小女孩,一下子不知道怎麼形容,伸出小手抓了半天的後腦勺,然後突然啊了一聲叫道:“胡媽媽,昨天我的冰糖葫蘆呢?”,說完便站起來四處尋找。
昨天那串涼糖葫蘆劉病已吃了幾顆,還剩下兩顆,他再也捨不得吃,忍了好久,纔將它們裝到口袋裡。現在想起了那個小女孩,自然就想起了那兩顆冰糖葫蘆,一臉焦急的尋找起來。
劉病已昨日所穿的衣服早已被胡組拿去漿洗了,那兩顆冰糖葫蘆昨日也揉的不成樣子,早已被胡組扔掉了。劉病已自然是找不着的了,眼見着小嘴一癟,就要哭出來。胡組趕緊說道:“病已,別找了,明日讓你廷尉叔叔給你再買一個好不好?”
此時的廷尉監已得到武帝令人將在押囚犯一律處死的消息,正焦急的往郡邸獄趕,生怕自己來遲一步。待他來到郡邸獄,不待馬車停穩就從馬車上跳了下來,問守門的侍衛:“今日可曾有人來過?”
“回廷尉,沒有”侍衛答道。
“把門關上,沒有我的命令,今日任何人不得入內。” 廷尉監輕舒了一口氣,然後又肅然的說道。
想要殺他恩公的子孫,除非從他身上踏過去。其實廷尉今日趕來,他也沒有準備活着,武帝的召令是沒有任何人可以阻攔的,廷尉來不來,劉病已都得死,然責任讓他不得不來。
“廷尉叔叔,你又來了。”劉病已正在思考讓廷尉叔叔給他買一個冰糖葫蘆好不好,就見到了門口的那個熟悉的身影,馬上甜甜的叫了一聲,人也直向廷尉監身上撲去。
“慢點,慢點,病已。” 廷尉監蹲下來,將劉病已穩穩的、緊緊的抱在懷中。劉病已感受到廷尉叔叔今日將他抱得特別的緊,兩隻小手也緊緊的抓住廷尉,身子只向廷尉身上靠,咯咯大笑。
廷尉監看着懷中的小人兒,心中又是歡喜,又是酸夢,這個孩子太討人喜愛了,皇上若知道他的曾孫有這麼可愛,還會忍心殺掉他嗎?不過馬上廷尉監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皇上心中裝的最多的是大漢的江山,其他的都不重要。
“廷尉叔叔,我是誰家的孩子。”劉病已眨着眼睛,困惑
的看着廷尉。昨天好多人都在問這是誰家的孩子,他卻不知道怎麼答。
廷尉監剛剛平復的情緒又被劉病已問題挑動了起來,病已本是劉家的孩子,但是劉家不認他,所以他現在只是一個沒人要的孩子。
“廷尉叔叔,廷尉叔叔,我是誰家的孩子啊?”劉病已見廷尉半晌沒有回答他,覺得自己受了冷落,用兩隻小手分別抓住廷尉的雙頰,連聲問道。
“病已,你姓什麼。” 回過神來的廷尉問道。
“病已姓劉,劉病已。”劉病已很快的答道。
“那病已就是劉家的孩子哦。” 廷尉監肅然說道,不管他們認不認,病已就是劉家的孩子,這是事實。
“劉家的孩子,下次我就去告訴他們我是劉家的孩子。”劉病已似懂非懂的說道。
下次?不知道還有沒有下次,武帝的詔令馬上就上來了吧。就算他拖得過今日,今拖不過明日。
廷尉在忐忑不安中迎來了夜幕,他早早的就讓胡組和郭徵卿將小病已哄睡,自己在是站在郡邸獄的大門處等侯武帝使者的到來。
殺人一般都選在夜黑風高的時候,要殺一個皇曾孫自然更應該選這樣一個時候,郭穰爲了執行武帝的命令,更是爲了執行趙婕妤命令,所以就算是辛苦,他也是等到半夜纔來,混亂中殺死皇曾孫要容易得多。
內謁者令郭穰以前是內者令郭穰,再以前是太使司馬遷的學生。開始郭穰是一個很有骨氣的人,他因拒擬老師馬馬遷的賜死詔書而被下詔獄蠶室。後來他就變了,他成了內者令,他的性情也變了。後來他就攀上了趙婕妤,幾年的時間就成了內謁者令。
巫蠱案之後的兩年,他受趙婕妤的指使,告發當時的丞相劉屈耗的夫人用巫蠱咒武帝,並且與貳師將軍李廣利一起祈禱神靈,要讓昌邑王爲帝。後來丞相劉屈耗被斬,武帝時的丞相很少有善終的。貳師將軍李廣利當時正在塞外,後因戰事不利投靠匈奴,武帝便將貳師將軍李廣利全家抄斬。
昌邑王劉髆是當時衛太子劉據死後太子的熱門人選之一,自然也是趙婕妤的政敵。貳師將軍李廣利是昌邑王劉髆的舅舅,他的女兒是丞相劉屈耗的兒媳婦。趙婕妤一出手便將昌邑王劉髆的助力連根拔起,就像當初對待衛太子一樣。
郭穰站在郡邸獄用他那尖細的聲音朗讀了武帝的詔令,要求入內執行詔令。等了許久,卻沒有半分回聲,於是他又狠狠
的拍打了幾下大門,並將詔令又讀了一次。
“皇曾孫在此獄,其他人都不應該無辜被殺,何況是皇上的親曾孫,內謁者令請回吧。”廷尉監在牆內沉聲說到。郡邸獄中並沒有人知道劉病已是皇曾孫,廷尉此時卻不得不把劉病已的身份挑明,他賭郭穰不敢明目張膽的殺皇曾孫。
“廷尉監,你敢違抗聖令。” 郭穰摸黑趁亂殺死劉病已的計劃落空了,他有些氣急敗壞的搬出武帝來。
“皇曾孫在此獄,其他人都不應該無辜被殺,何況是皇上的親曾孫,內謁者令請回吧。”
就這樣,這一夜,無論郭穰說什麼,廷尉總是把這一句話翻來覆去的說。
兩人僵持了一夜只至天明,郭穰沒有辦法,只好走了,他可不敢將此事鬧大,殺皇曾孫的罪不是他擔得起的。衛太子劉據當太子二十多年,在民間甚有影響力,若不然當年他也不會在四市瞬間就集齊幾萬人,若不然,武帝也不會被迫建了思子臺。
郭穰沒有完成武帝的任務,回去後自然將所有的責任都推向了廷尉監,添油加醋的將事情講述了一番,彈劾廷尉監違抗聖命,罪當斬。
武帝聽後默然不已,想着那孩子身上怎麼着都是流着自己的血脈,長嘆一口氣說道:“天意如此!”
武帝到老年,更加相信鬼神,想着那孩子才幾個月一個孤憐憐的被扔在監獄居然能活得好好的,如今他特滴派人去殺,卻也被擋了回來,只能是天意了,那孩子若真有那個命,就隨他去吧。同時,武帝大赦天下。
郡邸獄中的氣氛異常壓鬱,昨夜中的事早已傳開了,獄中的犯人都在惶恐中等待着最終的結局。廷尉自郭穰離去,也不安的等待着武帝的雷霆之怒,而劉病已仍然無憂無慮的一個人蹲在地上,用一根小樹枝玩着螞蟻。
當武帝的使者再次到來時,廷尉監仍然拒絕開門,只到使者將大赦的詔令唸完,廷尉監才從極度的驚恐到極度的喜悅。他興奮的將蹲在地上的小病已一把抱在懷裡,淚水止不住的流了下來。
劉病已有些失措的看着廷尉,然後一邊伸出小手去摸廷尉的眼淚,一邊小心的問道:“廷尉叔叔,你怎麼了?”
“廷尉叔叔是開心,病已,你自由了,你可以去長安街去看好看的東西了。”廷尉說到。
“真的!”劉病已聞言眼中歡樂無限,他用自己的額頭用力的抵着廷尉額頭,又發出了歡快的笑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