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微冷。
我蟄伏在樹叢中間,看着淅淅瀝瀝的雨幕,心裡有點緊張。
此時,我被凍得身體發麻,又不敢輕舉妄動,只能深吸了口氣。潮溼的空氣涌進肺裡,我立刻就打了個冷顫。
對面二百米開外的山腰,有座別墅,包裹在雨幕之中,孤零零的,有點陰森。
那棟別墅,是夥特大走私犯的賊窩。
這次我們的任務就是把他們一網打盡。
爲此,局裡專門爲我們調撥了三個狙擊手,特警出身。據說都是彈指要人命,百步穿人頭的高手。
我輕輕扭頭向後望了望,沒發現那三個狙擊手的位置。於是捅了捅離我最近的胡不讓:“胡哥,你說這次不就是抓幾個文物販子嗎,有必要派特警嗎?”
胡不然瞅了瞅隊長不在身邊,輕輕地回答說:“你個沒長毛的小伢仔子懂個屁,這棟別墅裡的,都是些亡命徒,殺人放火走私販毒,無惡不作。而且他們手裡都有槍,沒有特警壓陣,根本制不住他們。”
我聽這些人有槍,就是一愣。我們總共才九個人,別墅裡至少有二十幾號人,就我們幾個,衝進去就得給人包了餃子。
“那局裡就派我們幾個人來,不是送死嗎?”
我的聲音有點高,胡不讓啪的一巴掌扇在我的後腦上:“小兔崽子,你喊這麼大聲幹嘛,不要命啦。”
我掐着嗓子,公鴨子似的衝他喊:“我們只有九個人,都不夠人家塞牙縫的。”
“我們就是潛伏待援,知道什麼是潛伏嗎,不動才叫潛伏。”
我說:“那還叫特警來做個屁啊,不就是——”
話還沒說完,我的屁股上就已經捱了一腳,正想罵回去,猛回頭看到隊長那張冷冰冰的臉,連忙把話吞進肚子裡。
“你們兩個不知道什麼叫潛伏紀律啊,回去每人寫份報告交我。”
我們隊長姓郎,叫郎清,爲人兇悍,做事認真,我們都怕他,明裡叫他郎隊,背地裡都叫他狗頭狼青。
胡不讓也捱了一腳,他不敢跟郎隊發火,就衝我呲牙。
我挪了挪已經發木的腿,正準備換個姿勢的時候,忽然聽到別墅裡傳來砰的一聲槍響。
緊接着爆竹豆似的槍聲就響了起來。
槍聲來的太突然,嚇得我脖子一縮,心說壞了,被人家發現了。
郎隊也是一怔,隨即發現,槍聲不是衝我們來的。
那陣槍聲,像是亂戰,來得突然,去的也突然,片刻之後,就沒了動靜。
郎隊稍一思考,打了個跟我來的信號,“走,跟我下去看看。”
胡不讓喊了一嗓子:“郎隊,我們的任務可是潛伏待援,這下去要是出了事,回去不好交代啊。”
“廢什麼話,讓你下去你就下去。”
說完之後,頭也不回的帶頭衝了下去。
狗頭狼青都下去了,我們幾隻小狗就只能乖乖地跟在他的後面。
九個人,從樹林裡一字貫穿過去,幾分鐘就進了別墅。
我們已經監視了三天,平時這個別墅裡面,崗哨森嚴,搞得跟前沿陣地似的,今晚竟然活見鬼的一個人也沒有。
我見進來的如此容易,心裡面就有點犯嘀咕:“這該不會是個套兒吧。”
別墅裡的燈亮的就跟探照燈似的,一進院子,我們就已經失去了隱蔽的必要。
我和胡不讓的動作最爲靈活,踹門就衝了進去。
一進門濃烈的血腥味就直衝腦仁,我的頭嗡的一聲,兩眼一黑,差點就跪下了。
胡不讓見我進門之後,就愣着不動,一腳就把我踹翻,怒斥道:“小子,你想給人當活靶子啊!”
我趴在地上,腦袋一個勁的迷糊,好半晌才反應過來。
別墅裡,燈火通明,但是在我看來,好像有着一層模模糊糊的薄霧。
我小心翼翼的衝郎隊喊道:“隊……郎隊,這裡有問題,我們還是撤吧。”
我這麼說是有原因,我聽我媽說過,我小時候從來不哭,做什麼事都是閉着眼睛的,但是能做到分毫不差。
直到三歲的之後,第一次回姥姥家的時候,姥爺看到我這幅情形,大吃一驚,用毛筆在我額頭上點了一筆硃砂。
從那以後我才和正常人一樣,睜眼做事。
不過姥爺也曾說過,我這輩子不能進醫院,不能進火葬場,不然會看到一些別人看不到的東西。
從那以後,我就真的沒敢去過這兩個地方。
現在我的雙眼迷糊,覺得這裡不同尋常,不知怎麼的就記起了這件事。
郎隊聽完狠狠地等了我一眼:“怕死就給我滾回去。”
看到郎隊猙獰的像鬼一樣的那張臉,我心裡一寒,就沒敢接茬。
“進!”郎隊一聲令下,剩下的人都衝了進去。
這一次,我被安排在了中間。狗頭狼青看着凶神惡煞,對我這個新人還是相當照顧的。
別墅很大,至少要有三百來平。我們魚貫進入之後,竟然一點阻擋都沒遇到。
直走到廚房,纔看到這裡到處都是一片血肉模糊,殘肢斷臂碎了一地,就在我的腳下,還攤着一副正冒着熱氣的下水(內臟)。
頓時我就覺得胃裡一陣翻騰,嗓子裡一股子一股子地往外冒酸水,直接吐了一地。
郎隊鄙視地看了我一眼:“回去到老吳那兒待三天。”
老吳是局裡的法醫,他那裡的屍體基本上就沒有整個的,都已經分解成了零部件,小包裝的。
我見老胡喉嚨裡咕隆了半天,纔開口說:“郎隊,這得什麼槍才能把人打成這樣啊。”
郎隊沒有說話,冷着臉跨過那些碎屍,踩着粘稠的鮮血,在廚房裡轉了一圈,“廚房裡沒有彈痕,槍戰不是在這裡發生的。”
我和老胡對望了一眼,整個別墅我們已經偵查遍了,連個鬼影都沒有。只有這裡躺着滿地的碎屍,如果不是在這裡,還能在什麼地方。
“這裡是他們的老巢,我一件贓物也沒看見,不對勁,肯定有密室,給我搜。”
我們在廚房裡翻了個底朝天,也沒有找到什麼暗門。
就在我們一籌莫展的時候,忽然聽到呲喇一聲,吊燈一閃,隨即滅了。
這燈滅的突然,所有人立刻陷入到一片恐慌當中。
我正戰戰兢兢,考慮要不要先出去的時候,就看到壁櫥後面忽然衝出一個人影。
那個人身上發着幽幽的綠光,身上血肉模糊,一臉的驚恐。
他像空氣一樣,直接從壁櫥裡衝了出來。我猝不及防,嚇得一哆嗦,手腕一抖,砰的一聲就開了槍。
子彈不知道是射在了什麼地方,頓時火星四濺。
所有人都被我的槍聲驚了一下,郎隊大吼一聲:“什麼情況!”
瞬間,幾支冷焰火被扔到了火星彈出的地方。
冷焰火是我們在樹林裡照明用的,沒想到在這裡還能用上。
幾支冷焰火同時點燃,照亮了很大一片區域,那裡,除了壁櫥,什麼都沒有,就連剛纔衝出來的人影,也消失不見了。
郎隊怒吼一聲:“剛纔誰開的槍?”
我訕訕的舉手:“郎隊,是我。”
郎隊一腳踹了我個趔趄:“你行不行,不行就給我滾出刑警隊。知不知道黑暗裡亂開槍是什麼後果!”
我知道郎隊是怕我誤傷了自己人。
明白是虛驚一場,大家這才鬆了一口氣,紛紛打亮了手電筒。
我猶豫了一下,才辯解說:“郎隊,我剛纔……剛纔看到一個人從壁櫥了衝了出來,所以纔開的槍。”
郎隊聽完一愣,幾隻手電筒幾乎同時照向那個壁櫥。
可是那裡除了空蕩蕩的壁櫥,依舊什麼都沒有。
刑年走到郎隊跟前:“郎隊,這裡有九個人,如果真的有人出來,我們不可能不知道。”
刑年是老刑警,而且是偵察兵出身,轉業之後做了警察。以他的直覺和經驗,說沒有,就真的沒有。
更何況,這裡還站着三個狙擊手,洞察力之敏銳,都在我們之上。他們都沒有發覺,搞不好真是我的錯覺。
郎隊眉頭緊蹙了一下,目不轉睛地看着我,眼睛裡透出將信將疑的神色:“壁櫥是木的,子彈射上去,不可能有火星,不對勁,來,把這個壁櫥給我拆了。”
衆人服從命令,七手八腳的把壁櫥拆成了碎片,後面果然露出一塊一人多高的石板。
一個壁櫥而已,後面根本就沒必要豎這麼一大塊石板,顯然不正常。
“這肯定是道暗門,開關在哪兒呢?”郎隊一邊說,兩隻手一邊在石板上摸索着。
其他人都在四下找開關,可是此刻我的臉都綠了,因爲我看到在石板上,一個幽綠的、猙獰的像鬼臉一樣的東西正在石板上緩緩移動。
那張鬼臉不斷的衝我呲牙,竟然像是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