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在船廠只找到一行四十三碼的腳印,下車後從水路逃走了,那輛車被炸得面目全非,車架號更是粉碎,想必也是騙來的車。
劉書瑤又讓警察查那個手機號的位置。
“手機穩定開機五分鐘才能追蹤到位置,這個號碼信號時斷時續,應該是在頻繁插拔電話卡。”
劉書瑤得到這樣的回覆,心情變得沉重。
“吳隊,敵人很狡猾,這個電話打不打?”
“打,想辦法跟他扯皮,拖到五分鐘。”
張鋼鐵免提撥出號碼,第一次無法接通,應該是拔卡狀態,第二次果然通了,對面接通了電話,卻不說話。
“我是張鋼鐵,你是誰?”
張鋼鐵按照吳正義的指示,準備利用自己裝傻充愣的技能拖延時間,哪知對面直接掛斷了電話。
“什麼意思?”
張鋼鐵皺着眉。
“再打過去。”
再打過去竟然關機了,再打還是關機。
“什麼意思?”
劉書瑤也皺起了眉。
這時張鋼鐵的手機響了,顯示未知號碼。
“高文靜上次給我打電話也是未知號碼。”
“這是一種虛擬撥號軟件,沒法查位置了,難道他留號碼只是爲了知道你的號碼?高文靜不是知道嗎?”
“誰知道她又在玩什麼花樣。”
“先接電話,看她說什麼。”
張鋼鐵免提接通。
“你好啊,張鋼鐵。”
對面竟然是個男的。
“你是誰?”
“想知道我是誰就一個人到醫院外面來。”
張鋼鐵看了看劉書瑤,劉書瑤搖了搖頭,用筆在紙上寫着“幹什麼”。
“我就是隨便問問,你找我幹嘛?”
劉書瑤豎了豎大拇指。
“想知道我找你幹嘛就一個人到醫院外面來。”
張鋼鐵又看了看劉書瑤,劉書瑤在紙上寫下“地點”。
“你在哪?”
“想知道我在哪就一個人到醫院外面來。”
翻來覆去就一句話,你出來呀。
張鋼鐵又看向劉書瑤,劉書瑤用手捂上了臉,隨後比劃了個OK。
“好。”
張鋼鐵掛掉電話。
“你把耳麥戴上。”
劉書瑤遞過耳麥。
張鋼鐵猶豫着不敢接。
劉書瑤又拿出一個小鐵片,脫下張鋼鐵的鞋,捏着鼻子粘到了鞋墊下面。
“這是定位器,你放心,我們會一直保護你,出去以後也會有警察暗中跟着你。”
張鋼鐵咬了咬牙,接過了耳麥。
“他見你一定是想要那個內存卡,你記得咱倆還有個同伴的事。”
郝帥囑咐着。
“千萬不能說內存卡在車裡,也不能說交給警方,你把我手機號存了,到時候打電話過來,我找人配合。”
劉書瑤也囑咐着。
“知道了。”
張鋼鐵做了個深呼吸,隨後下了樓。
出了醫院,張鋼鐵的手機響了。
“喂。”
“向左走200米你會看見一個衚衕。”
電話那頭的人似乎能看見張鋼鐵,張鋼鐵四下看了看,沒有發現人,向左看去,果然有一個衚衕,走了過去。
“進衚衕走一公里,你會看到一個便利店。”
張鋼鐵依言走進衚衕,果然看到一家便利店。
“進去買一包口香糖。”
張鋼鐵只好照做。
“買上了。”
“很好,現在告訴後面的那些便衣,他們的演技太拙劣,如果繼續跟着你的話,我就把電話掛了。”
張鋼鐵進便利店後,後面的警察怕罪犯躲在店裡傷害張鋼鐵,迅速逼近過來,張鋼鐵出來時他們離得非常近。
“你們別跟着我,不然他就要掛電話了。”
張鋼鐵喊了一嗓子,反正還有耳麥,反正還有定位器,反正還有滿街的攝像頭,反正還有把柄在手,就算這些都沒用,反正張鋼鐵爛命一條,慷慨赴死總好過莫名橫死。
後面的警察不敢妄動,請示上級後慢慢後撤,張鋼鐵心裡忽然沒了底。
“張鋼鐵,這幾個便衣就是做做樣子,衚衕出口已經有我們的人了。”
耳麥裡劉書瑤緩緩說着,張鋼鐵這才寬心。
“好,現在繼續沿着衚衕走。”
衚衕是S形,很快就到了兩邊都看不到的拐彎處。
“看到右手邊的垃圾桶了嗎?”
“看到了。”
“你去拍一下垃圾桶的蓋子,喊一聲芝麻開門。”
“你在耍我嗎?”
這是什麼狗屁要求?
“哪敢耍你?這是驚喜。”
張鋼鐵無奈走到垃圾桶邊,四掃無人,這才輕輕拍了一下蓋子。
“芝…芝麻開門。”
實在難以啓齒,哪知話音一落,垃圾桶的蓋子忽然彈開了,從垃圾桶裡站起一個人來。
“讓他搜個身。”
說完竟然掛了電話。
那人從垃圾桶裡跳出來,看了看張鋼鐵的耳孔,把耳麥摘出去扔進了下水道,接着摸遍張鋼鐵全身,脫下張鋼鐵的鞋子,發現了定位器,也扔進了下水道,最後奪過張鋼鐵的手機關掉,遞過了自己的手機。
“一直往前走出衚衕,然後右拐。”
那人說完向張鋼鐵來的方向走去。
張鋼鐵全程無法反抗,身上全部的倚仗都被搶走,連手機都怕被定位關了,只能硬着頭皮向前。
很快就出了衚衕,此時剛六點,街上的行人雖然不多,卻也看不出哪個是警察,張鋼鐵依言右拐,走了不遠,手中的電話響了。
“看到路邊的麪包車了嗎?”
“看到了。”
“麪包車下有個東西。”
張鋼鐵走到麪包車旁邊蹲下身,沒等他看清車下有什麼,麪包車的門驟然開了,一個人伸出手來,猛地一把將他拽上了車,張鋼鐵沒來得及反應,被一個黑布袋子套上了頭。
後方的警察也是猝不及防,眼見面包車開動,連忙跳上車,驅車跟了上來,警察善於跟蹤,時而超車出來,到紅綠燈卻又故意停在車多的車道落到後方。
麪包車七拐八繞,進了一個細窄的小巷子,警察也只能開車跟進去,走了不久,忽然從馬路牙子上騎下來一個拉水果的三輪車,麪包車剛一開過,三輪車就驟然插了進來,由於拐彎甚急,一下子翻了車,滿車水果全部撒在了地上,路本來就不寬,被側翻的三輪車佔滿,生生將警車攔了下來。
“劉警官,人跟丟了。”
“怎麼能跟丟了?”
“他們花錢僱了個人把水果車翻在小巷子裡攔住了我們的車,然後搶到巷子外換其他的車開走了,我們只找到空麪包車。”
劉書瑤氣得直拍桌子,張鋼鐵就這樣丟了?
張鋼鐵眼前一團黑,兩邊的人死死抓着他的胳膊,絲毫反抗不得,中途換了輛車後,車速明顯變快,走了二十分鐘左右,車停了。
旁邊的人下車後拉着張鋼鐵緩步向前,指揮着張鋼鐵樓梯、臺階、拐彎、低頭。
“這是我開過最爛的車,電動窗戶得手動歸位,點個煙把老子電了一下,一開空調就咔啦啦亂響,真不知道乾哥讓開回來幹嘛。”
張鋼鐵忽然聽到有人這樣說,感覺點菸器和窗戶跟郝帥的車有點像,只是郝帥的空調沒有異響,張鋼鐵想了想,忽然意識到那是冷風吹動內存卡的聲音,不禁大喜,因爲沒有找到內存卡,所以他們不敢把車丟了,再爛也得開回來,也正因爲郝帥的車小毛病多,他們纔沒有懷疑空調管裡有東西,只是以爲空調壞了,看來他們的老窩到了。
又走了不遠,果然停了下來,帶路的人摘下了張鋼鐵的頭套,眼前驟亮,張鋼鐵閉上眼緩了片刻,只見自己站在一個大院子裡,院心放着一張桌子,一個四五十歲的男人坐在桌邊,正在吃着桌上的小籠包。
“別客氣,坐。”
他一開口,張鋼鐵立刻聽出這就是跟他通話的人。
張鋼鐵不動。
“餓不餓?”
張鋼鐵還是不動。
那人放下筷子,哈了口氣自己聞了聞。
“好一口大蒜味,幸好你給我帶了口香糖。”
張鋼鐵摸了摸兜,不知該不該把口香糖給他,以爲他只是爲了測試後面跟沒跟警察,沒想到是代他跑腿?
“你別緊張呀,你一緊張我也緊張,都不知道從何說起了。”
“你是誰?”
張鋼鐵終於開口。
“他們都叫我乾哥。”
剛纔聽見過這個名字。
“乾大爺還差不多。”
這是張鋼鐵心中所想,他再耿直,也不敢說出口。
“你是不是在想,這麼老了叫什麼哥,叫大爺還差不多?”
張鋼鐵後背頓時直冒冷汗。
那乾哥起身走過來,把着張鋼鐵的肩膀將張鋼鐵按坐到凳子上。
“別緊張,陪乾哥吃個早點。”
他一招手。
“老陳怎麼還不來?”
“我去看看。”
旁邊一人走出了院子。
“快吃,趁熱。”
張鋼鐵還是不動,這時外面響起腳步聲,乾哥看了一眼,起身迎了上去。
“你可算來了。”
張鋼鐵回頭看了一眼,進來的竟然是把他從三臺基水庫救上來的老頭,他們果然是一夥的。
乾哥把老陳也讓到凳子上,隨後自己落座。
“不好意思啊,乾哥實在是太餓了,就自己先吃了。”
“乾哥這麼早就招待客人啊?怎麼不介紹介紹?”
什麼意思?張鋼鐵看了眼老陳,老陳卻不看他一眼。
“對對對。”
乾哥指了指張鋼鐵。
“他叫張鋼鐵,屬貓的,有九條命,乾哥老喜歡他了。”
乾哥又指了指老陳。
“他叫陳百福,是我多年的好朋友,你們多親近親近。”
陳百福這纔看了眼張鋼鐵。
“沒聽乾哥說過有這麼一個小朋友啊。”
“你我多日不見,乾哥認識了新的朋友你怎麼會知道呢?”
他頓了頓。
“就好比你認識了新的朋友,乾哥也未必知道一樣。”
乾哥注視着陳百福,似乎話裡有話。
陳百福笑了笑。
“乾哥的朋友那自然了不得,當然要親近親近。”
到底是怎麼回事?張鋼鐵徹底陷入了鬱悶,難道救自己的事乾哥不知道?難道高文靜真的是偷偷救自己?可她怎麼會找乾哥的朋友救自己呢?這不是蠢到家了嗎?這陳百福假裝不認識我,難道他也有背叛之心?那我該怎麼辦?
張鋼鐵腦子裡閃過一連串問號,臉上陰晴不定。
“張鋼鐵,跟老陳說說咱倆是怎麼認識的?”
“我不認識你。”
張鋼鐵冷語相向,既然不知道怎麼辦,乾脆迴歸一個愣頭青該有的樣子,反正手裡捏着內存卡的把柄,還有高文靜和陳百福幫忙?他還不知道警察被甩掉的事。
乾哥笑了笑。
“你怎麼對朋友這個態度?”
“誰是你的朋友?你把騙我的錢還給我。”
乾哥又笑了笑。
“我討厭別人跟我談錢。”
“那不是你的錢。”
“好,既然你給臉不要臉,那咱們就換個方式說話,你覺得乾哥昨天放的焰火漂亮不漂亮?嘭。”
乾哥用手比劃了個炸開的動作,指的是船廠爆炸的汽車。
“你炸到警察了,一點都不害怕嗎?”
張鋼鐵天真地問。
乾哥哈哈大笑。
“炸的就是警察,要是你過去,乾哥可就捨不得炸了。”
他放下手中的筷子。
“告訴乾哥,是誰把你指到盛夏烤吧去的?”
“我自己誤打誤撞去的。”
乾哥又哈哈大笑,眼淚都擠了出來。
“崔彪彪那裡也是誤打誤撞?”
“沒錯。”
這個真沒錯。
“那你是怎麼從水裡出來的?讓我猜一下,是不是也是被一個路人誤打誤撞救了?”
張鋼鐵不說話了,誤打誤撞一次可以,次次都誤打誤撞,鬼都不信。
“看你長得挺老實,怎麼嘴裡沒有一句實話?”
乾哥拿起手機。
“看來我得使點手段了,要不然得被你小子耍得團團轉。”
乾哥操作幾下,響起了視頻通話的聲音,很快就被接通。
“乾哥。”
是個婦女的聲音。
“來,跟我們的男一號說兩句話。”
乾哥把手機遞了過來。
張鋼鐵奇怪地接過手機,視頻裡的女人並不認識。
“你好啊,張鋼鐵。”
對方好像和自己很熟的樣子。
“你是誰?”
張鋼鐵冷冷地問道。
“沒禮貌,這是你李阿姨。”
那邊忽然響起熟悉的聲音,那個婦女把手機平移過去,張鋼鐵的媽媽出現在了屏幕裡,張鋼鐵頓時愣住了,彷彿貓被捏了後脖頸,又彷彿蛇被打到七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