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1 歸京前夕
日子就是張貞娘與司徒啓的各種膩歪中又過去了一個月, 這中間司徒應定接到密令,先行一步起程遠赴邊關了,隨行的除了有計劃內的司徒宇, 還有計劃外的劉氏。
不知道司徒啓是怎麼想的, 母子倆在房裡商量了很久, 晚餐的時候林氏就宣佈了這個消息。
“貞娘, 娘要跟着你爹一起去關邊, 就不能陪着你去上京了……”劉氏給貞娘夾了一隻蝦,看着司徒啓把蝦接過去剝殼。
“什麼,你要跟着我去關邊!你去幹嘛?”劉氏還沒把話說完, 司徒應定吃驚的叫了起來了。
“看將軍說的,我去嘛?當然是好好伺候您了!”劉氏把伺候兩字咬得重重的。
“不, 不, 那你以前……”司徒應定有點懵, 這……這……什麼情況。
“以前是以前,現在京上有姐姐操心着, 啓兒也有貞娘照顧着,我當然得跟着將軍去照顧您了。難道……將軍在那兒又娶了個?”劉氏很是淡定的一隻又一隻的給貞娘夾蝦,然後看着她兒子一隻又一隻的給貞娘剝着殼。
“沒有,沒有,你別瞎想, 那裡沒有別人, 我只是……只是想, 關邊日子苦, 我不願意你吃苦。”司徒應定一聽這是又懷疑自己在外安家了, 急忙否認,這個真沒有, 當年錯了,後來一直沒補回來。每次底下獻人到炕上的時候,自己總能想起自己初見林氏的時候,然後那玩意兒就歇了,久了就什麼心思也沒有了,這麼多年三人就這麼誰也不理誰的過着,現在突然說要過一起去,自己突然發現也有些不敢接受了。
“吃苦?!我是那種怕吃苦的人嗎?”劉氏看着司徒應定喃喃的說着。
“……那就跟着吧,邊關再亂,我也總能護你周全。”司徒應定看着林氏拒絕的話兒也說不出口來,這大概是爲了啓兒吧。也好,到了邊關,雖然日子苦點,但總歸自己看到她也能安心點。
“那,劉阿孃去了關邊,我娘那裡……”司徒宇想着爹孃三人這些年,雖然誰也不理誰,但好歹是平衡着,劉阿孃這一去關邊就打破了這種平衡,自己娘也是個烈性的女子,怕是又……
“大哥,放心,其實這是嫡阿孃讓阿孃去的。”司徒啓想了想又說出了這是嫡母的打算。爹在大軍主帥,按規矩家屬是得留京做人質的。但現在情況比較複雜,景王當政,皇上與太子外逃,京里正亂着呢,這人質能少一個就少一個吧。
“……”司徒宇張張嘴,想說點什麼,又不知道應該說什麼,他不明白,爲什麼娘要這麼做,這是想把爹給推到別的女人懷裡去嗎?可是自己明明還記得小的時候,娘總是在夜晚抱着自己哭。娘這是……終於不再指望爹了嗎?
“行了,吃完都散了吧!”司徒應定揮揮手讓大家都散了,自己轉身去了院子裡。
這頓晚餐大家都吃的有些不是滋味。貞娘更是吃蝦吃得有些撐了,當時氣氛很詭異,劉氏一個勁的給自己夾蝦,司徒啓就劉氏夾一隻,他接一隻,剝一隻,然後喂一隻。對,就是喂一隻,想到這兒,貞娘捂臉,好在大家都心思重,沒注意到司徒啓的餵食。
在劉氏房間的偏廳裡,劉氏、司徒啓、張貞娘圍着桌子坐着。
“娘,委屈您了。”司徒啓看着發呆中的劉氏,歉意的說。
劉氏嫣然一笑搖搖頭道:“啓兒,其實娘當年也並不是一點都不知道你爹京上有妻室的。當年劉家被貶,流放到邊關,娘當時也才十三歲,因爲從小長得瘦小,廟裡說要當男孩養才能留得住,我娘又走得走,就一直作男孩裝扮,一路上奶嬤嬤又讓扮成她家的小子才免於被糟蹋,當時我的長姐就是被那夥子畜生糟蹋的不成人樣,後來死在了路上。爹強撐着一口氣,到了關邊就去了。關邊當時很亂,兩國邊民不打戰的時候也是有往來的,鬥毆、搶人、殺人時有發生。娘和奶嬤嬤一家當時沒有生計,值錢的物件也在路上被搜刮得乾淨,日子真得過不下去了。娘才動了給家裡找個頂樑柱的想法,娘當時就想,這人只要有正經行當,醜一點,老一點都行。這中間也沒少被人調戲,有一回反抗狠了,將人給打傷了,後來被人綁了,送到了你爹的炕上……,你爹當時應該是剛下戰場,又髒又臭,頭髮鬍子都結成塊了,還一身酒味,那一身軍服也看不出來了,估計是被人當成了老乞丐了吧。”說到這兒,劉氏笑了:“估計你們都沒見過你爹那副鬼樣子吧?呵呵”
司徒啓只知道他爹當年在關邊娶了他娘,而他娘祖籍在江南,並不清楚中間發生了什麼,他娘以前,包括上輩子也都沒說起過,看着林氏看過來,只搖搖頭,怎麼沒見過,前世娘沒了,爹殘了,司徒家倒了,爹可不就是每天都醉生夢死的嗎,一喝就是十天半個月,中間不梳洗也是常有的事。
門外的司徒應定正滿臉心痛的回想着當年那個假小子,那麼小小的一個人,初見就是一身傷。
“我當嚇的不得了,被綁着,也跑不了,哭都不敢哭,那些混蛋躲在暗處聽不見響動,又跑回來給我灌藥,鬆了綁,一羣人就那樣嘻嘻哈哈的鎖門走了。後來藥勁上來了,你爹就成了孃的解藥。呵呵。”說着劉氏又笑了,淚水順着臉頰流了下來。
“娘,您別說了。”貞娘握着林氏的說,哽咽道。
“乖,讓娘說完。”劉氏反握了貞孃的手說:“換平常娘不一定有勇氣去回想以前的事。今天就讓娘把它說完吧。”
“那羣人下的藥很重,娘只記得那一晚上……真痛,你爹正值壯年,前面在戰場上又素了那麼久,加上又是醉酒,也是沒控制住力道的。就這樣娘藥勁上來了,還是會再纏上去……那一夜真太長了,太痛了,一直以爲過不去了。可是天還是亮了,現在想來,娘真得慶幸你爹當時沒只管自己走掉,他還抱娘回了住處,請了大夫,三天後娘才醒過來。睜眼看見的就是你爹,還是那副鬼樣子,不同的是,睜着雙滿是紅血絲的牛眼。這雙眼真嚇人,配上他當裡那樣,像是要吃人的怪獸。死過一回的我,當時看着他那個樣子竟然笑了。我問他‘我雖家道中落,但決不爲妾,你願以正妻之禮待我嗎?’,當時他愣了一下,後來又什麼都沒說轉身就走了,當我以爲他這是拒絕我了的時候,正絕望的想,完了,活不下去了,看着牀邊几上的茶湯,擡手就給打了,還喝什麼藥啊,死了纔好。後來你爹又端了藥時來告訴我,他願意以正妻之禮娶我。看他的樣子我就心裡就想這人八成早有婚約了吧。但當時若沒有你爹,娘想當年自己是活不下去的。是我對不起你嫡母。如果沒有我,你爹他不會背叛她的……嗚嗚……”劉氏說着捂着臉哭了起來。
“後來你一歲多的時候你爹又上了戰場了,蠻子偷襲到了家門口,大家都往內地跑,娘沒地方躲,也只能跟着大家一起跑。一個年輕婦人,帶着個孩子,身無分文,好不容易流浪到了上京,你卻又病了,娘才一咬牙上了你嫡母的門求救。姐姐當時就被氣暈了,還是她的嬤嬤出來安頓了我們娘倆,我求她幫忙叫了大夫。她給出的條件就是醫好後,留下孩子,我走人,我答應了。後來你好了,姐姐也好了,她不願見我,嬤嬤也過來將我們母子隔開了。當時你才這麼小,又認人的厲害,我整天都能聽見你在哭。白天聽見你哭,晚上做夢也是你的哭聲。我受不住,就去求了姐姐,她不見我,我就一直跪着,大太陽也跪,下雨也跪,被人拖走了,一轉眼又跪回去,要昏了就用髮簪扎大腿,痛醒了接着跪,終於她肯見我了,我就進去給她磕頭,求她讓我帶着孩子走。她不同意,她說可以給我一筆錢,但她不讓司徒家的血脈留落在外。我就一直磕,一直磕……”
“娘,您別說了。”貞娘滿臉是淚的上前抱着林氏。劉氏就靠在貞娘身上嗚嗚的哭,門外的司徒應定眼框也紅了,垂在兩側的拳頭,握得緊緊的。真不知道原來當年這娘倆吃了這麼多的苦,一直以爲是跟人跑了,誰想到這中間發生了這麼多事。
“大有她不同意,我就磕死在那的樣子,後來,姐姐哭着同意了,讓人抱你來了,還給了一個包袱。讓我走遠遠的,再也別回去。我就抱着你埋頭走着,剛巧碰一位早些年與劉家有舊的伯伯,就隨着他的商隊到這裡,然後就一直守着你在張家村裡呆着。”說到這兒劉氏就着貞娘手上的帕子摸了摸臉,看着司徒啓接着說:“後來有一天爹突然找上門來了,是你聯繫了他,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