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視線中,何思圖正從山崖上攀援而下,在他腳下不遠的地方就是那個生命禁區。面對着這樣的場面,羅小兵說自己不緊張那都是騙人的,任何人在面對生死時都會多多少少產生一些心理波動,更何況是初入行伍的羅小兵?
模擬山地訓練場的山體高度本就只有四十米不到,而何思圖是從距離地面大約二十米的山腰下來的。二十米的高度進行索降,也就是眨眨眼的功夫,然而此刻何思圖的動作卻遠沒有那麼迅捷,起初他的動作還頗爲麻利,到了後來離地只有七八米時,何思圖幾乎是懸停在了半空中,一寸一寸地向下降。
一方面,何思圖要保證自己的安全,羅小兵定下的原則只有一個——寧可行動失敗也不能發生任何危險!另一方面,何思圖這樣做也能夠儘量地拖延時間,以引起王鐵的注意,他們行動的目的就是引蛇出洞,如果費了半天勁王鐵都沒看見,那昨天這一宿可算是白忙乎了。
在羅小兵的計劃之中,王鐵這個時候應該早就注意到了在山腰向下索降的何思圖,他絕不會放任何思圖走向危險,他一定會出手相救!羅小兵相信,王鐵的暴露只是一個時間的問題,他和何思圖兩個人所要做的就是等待,耐心的等待。
這樣的等待像是蒙古草原上牧民熬鷹,來不得哪怕是一丁點兒的焦躁,就這麼默默地熬着,總有一方會撐不住,總有一方會舉手投降。羅小兵堅信自己就是那個熬鷹的牧民,而對面的王鐵就是桀驁不馴的鷹隼,他要做的就是把這鷹的戾氣熬沒,讓他心甘情願地服軟!
十幾分鐘的時間過去了,何思圖幾乎已經停在了山腰上,他的腳距離下面的地面只有兩米不到的距離。他絕不能再往下下了,再下去就離地面太近太近了,哪怕是手上的一個些微的鬆動都是足以致命的!
何思圖這個時候雙腳踩緊了山石,迅速在繩索之上打了一個專業的鎖釦,這樣他就懸在了半空,把雙手徹底解放了出來。何思圖打開背囊,在背囊之中拿出一柄錘子和一枚狹長的巖釘,他手裡攥着巖釘和錘子不停地在山腰上摸索着。
沒一會兒的功夫,何思圖就找到了一個合適的巖縫,“乒乒乓乓~”的幾下敲擊之後,巖釘便被何思圖牢牢地釘在了岩石之上。緊接着,何思圖把身上的繩索在巖釘上細細地打了一個結。
打好結,何思圖又用力拉了拉繩索,以檢驗巖釘的堅固程度,確認自己的安全得到了足夠的保障後,何思圖再次打開身上的背囊,在背囊之中拿出一支小型的金屬探測儀,開始朝着地面仔細測量了起來。
相信大家都記得小時候看電影《**戰》時鬼子手裡那種碩大的探雷器,既不方便也不夠敏感,探測的效果實在讓人難以恭維。而科技發展到今天,一切裝備都在朝着更加精準、更加實用、也個更加便攜的方向發展。
何思圖手裡的金屬探測儀足夠小,小到只有一個專業的指北針大小。別看它小,它的敏銳程度卻不知要超過前面說過的那種老式的探測儀多少倍。科技在發展,偵查和反偵察的手段也在不斷進步,爲了避免被探測到,於是各種新式的**便應運而生,比如以陶瓷作爲外殼的**就很容易逃過普通探測儀的探測。
不過話說回來,像這個地下訓練場這樣重要的地方,**的引爆必須足夠靈敏,如果敵人在這裡像逛商場一樣七進七出,它還沒爆,那埋不埋這些**也就沒大區別了。而要保證**的靈敏性,電控的觸發開關就不可或缺。
只要是電控的觸發開關就免不了會用到金屬,這就意味着只要你的金屬探測儀足夠靈敏,還是會穩穩地完成雷區的探測工作。何思圖將探測儀一端的繩索拉出來,把探測儀順了下去,他本可以將探測儀對準地面進行探測的,但無奈自己的身上充滿了金屬裝備,會給探測帶來巨大的誤差,而很大程度地影響到探測的精準度。
探測儀在離地面兩三寸的地方停了下來,何思圖注視着探測儀上的指示燈,十個紅色的指示燈只有一個在不斷的閃爍,何思圖又調整手臂的角度,把探測儀對準了腳下另外一個地方,那枚閃爍的紅燈依然沒有熄滅。
何思圖把自己能夠測量的範圍內全都測量了個遍,閃爍的紅燈始終都沒有熄滅。燈的數量代表着金屬的數量,而自始至終也只有一隻燈在亮。這也就是說,這片地下埋藏着的正是類似陶瓷**的非金屬電控觸發**,並且**的密度十分巨大,懸在半空的何思圖根本就不具備降落的條件。
何思圖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可以說自己手中的探測儀已經是這個世界上少有的高精尖裝備了,饒是如此也只是亮了一盞燈。這樣少量的金屬,別說是普通探測儀,就算是更尖端一些的探測儀都未見能夠探測得出來,看來如果沒有超一流的裝備還真的就別妄圖試探這個地下訓練基地的底線,一旦試探,其後果必將是無可挽回的!
何思圖眉頭緊鎖,他現在的處境十分尷尬。他既不能上去也不能下去,上去的話就意味着舉手投降,那麼一切的心血就因爲他一個人白費了;下去的話就更不可以,下面就是阿鼻地獄,下面就是地府之門,下去的話就是九死一生!
何思圖忍不住嘆了口氣,他搖了搖頭將探測儀又裝回了背囊。他心裡盤算着怎樣才能引蛇出洞,他盤算着、盤算着,終於何思圖用右手拍了拍自己的腦門,好像是豁然開朗地想通了什麼似的。
想通了的何思圖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解開固定身體的鎖釦!在叢林之中蹲守的羅小兵這個時候可是給嚇壞了,他在戰術耳機中輕聲對何思圖喊道:“何思圖!你不要命啦!我們怎麼說的?不是下到兩米的安全距離就停下來嗎?!你這是幹嘛?!你要作死啊?!”羅小兵實在不願何思圖因爲自己而傷到半根寒毛,他焦急之中連“何哥”都不叫了直接喊起了對方的名字。
何思圖從羅小兵的語氣中聽到了對方對自己的關懷,那是不摻雜任何世俗利益的關懷,是隻有一同出生入死的兄弟纔有的關懷,是一個爲將者對自己的士兵的關懷。何思圖不由得滿意地點點頭:“看來鐵哥沒看錯你,說話有點領導的樣子啦!”
何思圖不等羅小兵反駁,接着說道:“小兵,你以後必定將是我軍戰史上少有的將才!我爲跟你一同行動而感到光榮!你既然要成爲兵王,我何思圖就在你這條兵王之路上給你先探探路!”儒雅的何思圖此刻句句鏗鏘,任誰聽來都是不屈的鐵漢!
何思圖說完這句便陷入了漫長的沉默,開始繼續解那枚已經打緊的鎖釦,不過貌似爲了安全起見,何思圖的鎖釦打得有些過緊了,一直解了兩分鐘,鎖釦都絲毫沒有鬆動的樣子。何思圖的腦門上青筋直蹦,顯然緊張感和榮譽感這個時候匯聚在一起已經徹底讓他發狂了。
羅小兵在耳機中不停地呼叫着,想要阻止何思圖,可是一切在此刻都只是徒勞,何思圖爲了完成任務已經有些不管不顧了。正當羅小兵手足無措之時,望遠鏡之中的何思圖做了一個更加嚇人的舉動
——他迅速打開背囊,手裡瞬間多出了一柄烏黑烏黑的軍刀。何思圖爲了能夠使得上勁,還在軍刀之上纏了很多道繃帶,將軍刀牢牢地固定在了手上。羅小兵此刻緊張的要命,他的身上頓時起了一層的雞皮疙瘩。他在心裡忐忑地問自己:難道,難道何思圖要放棄自己的……生命?!
羅小兵沒有猜錯,何思圖纏好軍刀的第一件事就是猛力地用軍刀割着固定身體的鎖釦。羅小兵忍不住高聲喊道:“何思圖,你別做傻事!!!”他已經顧不得行動的成功與否了,當不當兵王又能怎樣,至少不會死人吧?而眼下則不同,在他眼裡何思圖就是個學識淵博、爲人和善的老大哥,他真的不希望因爲自己而葬送了對方的生命,而失去一個這麼好的大哥!
何思圖的耳膜被羅小兵震得嗡嗡直響,他完全進入了癲狂的狀態,羅小兵的視線中,何思圖猛地摘下戰術耳機,掄圓了胳膊用力就是一甩。那隻戰術耳機在天空中筆直向前飛翔,就像是一發底火被觸發了的炮彈一樣激射而出,不知落到了遠處的什麼地方。
羅小兵感到無比的後悔,他在想:難道他的判斷都是錯的?難道這個雷區之中真的是生命的禁區?難道找到王鐵真的就這麼難?難道……難道就是自己的一個錯誤的判斷斷送了一個老兵的生命?
羅小兵想到最後一個問題,心裡狠狠地涼了一下,當初他看見一匹西伯利亞平原狼死去都備受震驚,如今一條活生生的人命也許就要在自己眼前消亡。他實在不知道自己該做些什麼,他焦急地用拳頭擊打着地上的荒草敗葉,想要排解下此刻無名的糾結。
由於何思圖扔掉了戰術耳機,羅小兵完全不能與他溝通,他只能靠着一雙眼睛來關注何思圖的一切動向,一隻望遠鏡被他用手一動不動地卡在他的眼睛上。因爲過度的緊張,羅小兵狠狠地用力捏着手中的望遠鏡,眼睛邊緣的皮膚已經被望遠鏡卡出了兩圈深深的凹陷他也渾然不覺。
視線中,何思圖還在割着繩索,不過貌似進度並不是很快。就在何思圖一點點割着繩索之時,他的身體突然間猛地顫抖了一下,然後就停在了半空之中。
羅小兵忍不住地感到興奮——王、鐵、出、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