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壤城內,隨着一隊隊的士兵進城。控制了各處要道之後,住在外城的那些大戶人家都緊閉家門,淵氏勢大已經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說不定這平壤城是要變天了,不少人心中都是這樣想着,小心翼翼地觀望着局勢。
內城王宮,當高元知道淵大祚全軍進城,已經控制住了外城以後,臉上的神情一片死灰,他知道自己被出賣了,也許是高寶藏,也許是那個郭孝恪。
淵大祚不會留下自己,高元想到這裡,臉上的表情也狠毒起來,既然高氏註定要亡,那就亡吧,王宮大殿內,高元瘋狂地大笑了起來,接着看向了殿中的心腹,大聲道,“給我帶兵去把百官都殺了。燒光所有的東西,我要淵大祚什麼也得不到。”
大火在內城的各處不斷升起,那些得到命令的王宮守軍,就像是掙脫了牢籠的野獸一樣,到處肆虐,那些平時高高在上的官員和貴婦小姐,如今都成了他們刀下瑟瑟發抖的可憐蟲和胯下的玩物。
外城,看到內城沖天而起的黑色煙柱,騎在馬上的淵大祚臉色變得難看起來,他終究是小看了高元,他這是死也要不讓自己好過,“全軍立刻攻打內城。”淵大祚在馬上喊了起來,這個時候他再也顧不得去安撫外城的那些大戶人家。
…
平壤城外,只是帶着百騎人馬的郭孝恪聽着城內不時從風中傳來的喊殺聲,看着那被火焰染得通紅的平壤城的王宮方向,臉上露出了滿意的神情。
“這個淵大祚,倒也光棍,居然把兵全帶進城了。”跟在郭孝恪身後的羅士信想到城外空蕩蕩的高句麗軍軍營,卻是咧嘴笑道,“將軍要是現在進攻的話,我看沒準能把這平壤城給打下來。”
聽到羅士信的話,郭孝恪並沒有說話,打下平壤城對他來說沒有一點好處,這一次就算他帶着高元的人頭回去,可只要平壤仍在高句麗人手上,以楊廣追求完美的性格,到時候他一定會再來一次徵遼。直到打下平壤纔會結束這場戰爭。
魏徵和長孫無忌在一邊,都是一臉的沉默,他們當然知道如今郭孝恪要做的事情是養賊自重,自古功高震主者都不會有好下場,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尤其是楊廣這等人,郭孝恪若是打下平壤,恐怕就休想留在遼東,自立一方了。
“將軍,如今高句麗已然內亂,我軍即使撤回遼東,恐怕來年皇上會再次徵遼,到時候淵大祚肯定抵擋不住。”魏徵策馬到了郭孝恪身邊,壓低了聲音道,高句麗對郭孝恪來說,如今便是最重要的籌碼,只要一日高句麗還是東海霸主,楊廣就會讓郭孝恪坐鎮遼東。
“玄成。不必擔心。”郭孝恪明白魏徵是怕高句麗因爲內亂而國力衰微,到時候抵擋不住第二次徵遼,他會被召回東都洛陽,那樣可就沒有多少自立的機會了,不過郭孝恪此時也不能肯定楊玄感到時候會不會起兵反隋,但是至少在魏徵面前他絕不會露出任何茫然的情緒。
“看起來將軍已有決斷。”魏徵看到郭孝恪一臉淡然,亦是心中輕鬆了下來。
…
百濟外海,宇文述強撐着病體,看着那灘塗上密密麻麻的士兵,想到於仲文等人居然帶了精銳,詐稱攻城,帶着僅剩的糧草走了,扔下這麼一個爛攤子給自己,不由氣得渾身發抖。
“父帥,於仲文他們根本就是故意推脫,可千萬不能上岸啊。”宇文化及扶着宇文述,亦是跳着腳大罵於仲文等人,如今他們的糧食也只夠他們撐到遼東罷了,要是再加上那二十多萬張嘴,大家一起等死好了。
“父帥,大哥說得是,咱們直接回遼東吧,若以保存全軍論,父帥纔是頭功。”宇文智及亦在邊上勸道,只有宇文成都有些不忍心地看着那些岸上的士兵。
“唉,罷了,既然於仲文他們棄了這些士兵,我又有何辦法。”宇文述長嘆了起來,語氣唏噓。朝身旁的宇文化及道,“讓張仲堅,調船直接去遼東。”
海岸上,原本看到張仲堅船隊的大隋士兵們還歡喜地以爲能夠得到些糧食,可是當他們看到那些船忽地調轉船頭,揚帆而去時,一個個都是表情凝滯了起來,然後聲嘶力竭地喊了起來,但是視線中那些本來代表着希望的海船卻離他們越來越遠。
“那些大官把我們扔下跑了。”士兵中,有人怒吼了起來,他們泡在及腰的海水裡,臉上因爲憤怒而變得異常猙獰扭曲。
各種各樣的咒罵聲,在海灘上響了起來,那些中低級的軍官們開始帶頭鬧起了事,那些被於仲文等人留下的部將成了替罪羔羊,甚至於有些部將索性加入到了燥亂的士兵當中去,原本還能勉力維持的大軍終於四分五裂,自行崩潰了。
沒人想留在這荒涼的海灘上等着被活活餓死,小者近百,大者近千的隋軍士兵如同蝗蟲一般從海灘向着各個方向而去,那些體質差的,或是在海上的顛簸中生了病的都被扔在了海灘上,這個時候每個人想的只是如何活下去。
“去找郭將軍。”那些分裂的士兵小團體中。出身卑微的軍官們朝士兵們這樣說道,他們對於那些拋棄了他們的大官們徹底絕望了,這些世家門閥出身的老爺們只是把他們當成了可以隨時扔掉的炮灰。
對於不認識百濟道路的低級軍官們來說,他們唯一能想到的路,就是回平壤,找到郭孝恪,而更多的隋軍士兵則是散落成了一股一股的流寇,在百濟國內到處肆虐。
…
九月初一,朝鮮半島的天氣已經變得寒涼起來,平壤的戰爭也到了尾聲,高元在死守了王宮近半個月以後。終於被淵大祚攻破,而淵大祚得到的只是被燒成一片廢墟的王宮和滿目瘡痍的內城。
站在廢墟中,看到高元那具被燒得幾乎不能辨認的屍體,淵大祚一鞭子狠狠抽打在了高元的屍體上,發泄着心中的憤怒,這一仗他打贏了,可是也打輸了,高元死了,可他得到是化作瓦礫堆的內城,幾十年的休養生息給高元一把火燒了個乾淨。
“給我把城中所有的高氏逆賊都抓起來。”想到還在薩水河畔的隋軍,淵大祚咬牙切齒地說道,高元的人頭給燒得面目全非,就是送去隋軍那裡,也沒什麼用了,倒不如把高氏的那些餘黨全送去,隨便那郭孝恪如何處置。
三日後,薩水河畔的隋軍大營,郭孝恪軍中多了數百的高氏子弟和城中並非淵氏黨羽的高句麗官員,當知道高元最後玉石俱焚,和淵大祚拼了個魚死網破,郭孝恪帥帳中,衆人都是面露錯愕,沒想到高元竟然這般狠,親手殺了妻子兒女,一起自殘。
“將軍,這是我家大人的一點心意,還請將軍過目。”淵子路送上了淵大祚送出的禮單,現在的高句麗幾乎是一夜間回到了幾十年前,雖然淵大祚手上還有十多萬的大軍,可是卻再也經不起一場戰爭了,如今能做的就是討好大隋,討好這個郭孝恪。
郭孝恪看着淵大祚送出的禮單,也不由驚歎淵大祚的出手闊綽,近萬兩的黃金,這可絕不是一筆小數目,想必即便是楊廣聽了也會心動。
“轉告你家大人,這些禮物我收下了。不過皇上那裡,還需再備一份。”郭孝恪讓長孫無忌收下禮單後,卻是朝淵子路道,既然淵大祚搜刮了全城的高句麗官員和高氏的財富,就絕不止他現在送出的這筆數目,他如果不好敲上一筆,簡直對不起自己。
淵子路看着獅子大開口的郭孝恪,不由一時氣結,不過他也沒有辦法,如今形勢比人強,如今郭孝恪就是索要更多的財物,他也只能照給,否則的話,說不定第二年這個殺千刀的郭孝恪又會帶兵來打平壤。
淵子路走後,郭孝恪的軍帳中炸開了鍋,羅士信他們幾個一個個都是眼紅脖子粗的看着長孫無忌手中的禮單,那可是近萬兩黃金。
長孫無忌估算着手中的禮單,除了那些黃金,淵大祚送來的那些珠寶裘皮粗粗折算一下,也有好幾千兩黃金,再加上郭孝恪訛詐淵子路的數目,到時候他們怕是能帶上近三萬兩黃金回到遼東。
“此事,我不想有除了你們之外的任何一人知道。”看着冷靜下來的尉遲恭,羅士信等人,郭孝恪沉聲道,他知道這段日子自己頻繁跟魏徵還有長孫無忌密談,讓這些部下都有些猜測,他不想彼此生出些隔閡來,因此淵子路的這張禮單,他沒有瞞衆人。
“是,將軍。”尉遲恭等人都是大聲喝道,他們對楊廣和朝廷可沒有多少忠心,他們每個人都是郭孝恪一手提拔上來的,便是郭孝恪要造反,他們也跟着造反。
“有了這麼多黃金,將軍到時候又可以招兵買馬,便是當個王爺也行。”出了帥帳,敢這麼說的就只有羅士信一個人。
“羅矮子,你忘了將軍吩咐了。”尉遲恭狠狠瞪了羅士信一眼,羅士信自知理虧,倒是沒有還嘴,只是閉住了口不再說話。
這時候,尉遲恭他們多少都猜到了郭孝恪的心思,知道自家這位將軍就算沒有反意,可也絕對說不上忠於朝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