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翼第一軍大營內。錢士雄看着面前執白的魏徵,心裡面有些不太捨得這個軍政皆通的人才,不過他知道,左翼第一軍怕是留不住魏徵。
“錢大人,該您下了。”魏徵放下棋子後,見錢士雄遲遲不下,在一旁輕聲提醒道,三日前他和魏刀兒跟着裴行儼進了這左翼第一軍的大營後,方纔知道了郭孝恪如今的聲威在士兵中直追當年的衛王楊爽,而且因爲郭孝恪的出身,更得那些普通士兵的軍心。
魏徵是個心懷天下的人,同時已過而立之年的他更渴望能夠出人頭地,而郭孝恪看起來便是最好的選擇,從眼前這位虎賁郎將口中,他知道郭孝恪有任官和徵辟之權,只是遼東地方偏僻,如今他手下除了一個被關隴世族所棄的長孫無忌以外,再無拿得出手的謀士,這更讓魏徵有幾分把握能得郭孝恪的重用。
聽到魏徵的提醒,錢士雄回過了神,連忙看向棋盤上。才發覺魏徵的那枚白子竟然劫殺了他一條大龍,這盤棋他已經輸了,看着臉上銳氣十足的魏徵,錢士雄忽然覺得這個人也許怕只有郭孝恪才用得了。
“我輸了。”錢士雄很乾脆地投子認負了,沒有半點懊惱的樣子,這左翼第一軍中,能和他下棋的人寥寥無幾,就算能下的幾個,也是棋藝不如他,他已經很久沒有這麼痛快地輸棋了。
“玄成,陪我出去走走如何?”對於胸有丘壑的魏徵,錢士雄把他當成了可以談心的忘年交,魏徵的見識有時候讓他也是頗有所得。
魏徵起身,陪着錢士雄走出了軍帳,對於錢士雄這個少年時行伍出身,一身學識全靠戎馬倥傯中,抽空看書,一點一點地積累起來的老將軍,魏徵心裡也是佩服得很。
孟金叉的營中,裴行儼和魏刀兒這幾日和孟金叉這個性子豪爽的虎賁郎將在一起,卻是顯得如魚得水,三人一空閒下來便是互相較量武藝,比起每合從不肯盡全力,而且打法也不合自己胃口的郭孝恪,孟金叉這幾日和裴行儼還有魏刀兒兩人打得可謂是不亦樂乎。
“老刀,你又輸了。”那帳前的白地上,孟金叉看着敗下陣來的魏刀兒。卻是大叫了起來,整個二十四軍的虎賁郎將中,就屬他最沒正形,魏刀兒不過是個白身,可在他口中卻成了‘老刀’這種很顯親熱的稱呼,不知道的人還以爲魏刀兒起碼是個虎牙郎將。
魏刀兒敗給裴行儼,臉上沒有半點不高興的樣子,反倒是朝孟金叉道,“孟大人,你好像也沒贏過幾場吧?”幾天下來,已經摸清楚孟金叉性子的魏刀兒毫不避諱地說道,這幾天,他和裴行儼時常給孟金叉拉去比武,不過裴行儼這個小子着實是厲害,孟金叉也就頭天仗着馬戰的經驗豐富,贏了裴行儼,後來兩天,可就是和他一樣連敗收場了。
“裴小子的大錘太賴皮,不是本將軍打不過他。”孟金叉朝魏刀兒大聲道,一臉的不服氣,裴行儼那對大錘。三四十斤的分量,他那馬槊給他硬碰硬的砸上幾下,他那手臂就舞不動馬槊了,說到這裡,孟金叉卻是又有些恨恨地道,“要是本將軍不是在遼河邊受了那破傷,又哪會讓裴小子這麼威風。”孟金叉當日在遼河邊受得傷雖然已經好了,可是身體終究是不如以前,原本十分的力氣,如今能用出六分就不錯了。
“孟大人的馬槊精妙,我也是相當佩服的。”又贏下魏刀兒的裴行儼提着他那對被孟金叉稱做‘賴皮’的大錘,朝有些不忿的孟金叉道,他其實很是想學馬槊功夫,覺得在馬上提着對大錘,倒像是個攔路的山大王,不像個威風的將軍,只不過孟金叉說他這錘比馬槊厲害,他纔沒有舍了這對大錘去換那軍中的上好馬槊用。
“你小子少來這一套,等郭二郎回來了,便讓你見識見識馬槊的厲害。”孟金叉看着裴行儼,想到這兩天一合都贏不下這個力氣大得不像樣的裴行儼,卻是擡出了郭孝恪道。
“郭將軍能空手打死老虎,我自然是打不過的。”裴行儼雖然武藝高強,不過卻不是狂妄的人,他自從進了左翼第一軍的大營以後,見上上下下,不管是誰都極爲推崇郭孝恪,心裡面也自是推崇起郭孝恪來。
“郭二郎的拳腳功夫的確是一絕,我看這大隋空手能和他較量的。還真是沒幾個人。”孟金叉想到郭孝恪,卻是自語道,想當初他可不是給郭孝恪這小子幾合就放倒在了地上。
“怎麼,打完了?”不遠處,錢士雄和魏徵過來了,魏徵他們三人來了之後,魏刀兒和裴行儼給好武的孟金叉留在了營中,而魏徵這個讀書人自然給錢士雄拉了去。
“怎麼,棋下完了?”孟金叉一擡頭,就看到了錢士雄這個對頭,當即反口道,兩人見面擡槓,幾乎已經成了習慣。
“我的棋藝不是玄成的對手,輸了。”錢士雄很是大方地說道,只是說話時他目光卻看得孟金叉渾身不自在。
“老子也輸了,怎麼樣?”孟金叉被錢士雄那目光看着,卻是忽地大聲道,反正錢士雄也輸了棋,他也不算丟臉。
“誰能把你怎麼樣?”能在左翼第一軍中,用這種調侃語氣說孟金叉的,也就麥鐵杖這個大帥而已,聽到他聲音,錢士雄。魏徵等人都是連忙回頭,正看到麥鐵杖滿面紅光地帶着一衆親兵走了過來。
“參見大帥。”魏徵,魏刀兒和裴行儼連忙見行禮道,麥鐵杖是右屯衛大將軍,這身份地位不知道比他們高出了多少截,而且麥鐵杖常年在軍中居高位,身上自有威嚴,容不得他們不敬。
“你們日後都是二郎的人,不必多禮。”麥鐵杖隨意道,他征戰多年,遼河邊的一仗。讓他的身體是再也上不得陣,他自知自己這右屯衛大將軍如今只剩下養老的分,心裡把郭孝恪當成了接自己班的人,對於來投郭孝恪的裴行儼三人自然是和顏悅色,更何況裴行儼和魏刀兒都是能衝鋒陷陣的猛將,而錢士雄口中,魏徵也是有大才的人,他就更加歡喜了。
“看大帥這樣子,怕是二郎要回來了吧。”看到麥鐵杖那紅光滿面的樣子,錢士雄卻是開口猜道。
“就知道什麼事都瞞不過你。”麥鐵杖看了眼錢士雄笑道,“二郎的人馬就在百里外,明日便到。”剛從楊廣那裡回來的麥鐵杖心情大好,如今遼東高句麗人的城池,只剩下遼東城這一座孤城了。
“那麼快?”錢士雄卻是有些驚訝道,這些日子,幾乎天天都有郭孝恪報捷的軍報過來,他本以爲郭孝恪就算要趕回來,也怕是要等上一陣子,沒想到郭孝恪這麼快就回來了。
“嗯,是劉弘基那小子親自帶人來報的信,說是二郎的本隊人馬押着五萬青壯俘虜給拖慢了速度,要不然今天就能到了。”麥鐵杖卻是頗爲得意地說道,彷彿那五萬青壯俘虜是他的功勞一般。
魏徵看着一臉得意的麥鐵杖,也是心裡吃驚,說實話這幾天他幾乎是天天聽到郭孝恪派來的快馬探報的大捷消息,卻是總有些懷疑,覺得是郭孝恪可能是誇大了戰功,可如今看來,郭孝恪那幾乎是一日下一城的戰功不是假的。
“五萬青壯俘虜,如此一來,那些說二郎虛報戰功的人怕是要自己打自己的嘴了。”錢士雄也是大笑了起來,這幾日隨着郭孝恪報捷的消息不斷,也是讓大營裡各軍出了不少郭孝恪虛報戰功的話出來,如今這五萬青壯俘虜一到,那些人就只能乖乖閉嘴了。
一旁的魏徵,魏刀兒,裴行儼三人聽到郭孝恪那一軍獨下十七城的戰功。便是光聽着,就覺得心潮澎湃,恨不得能立刻見到這位如今儼然已是大隋第一名將的將軍。
“大帥,我看這回二郎回來後應該不再是那鷹揚郎將了吧?”孟金叉亦是在一旁問道,不過他這話一問出口,卻是讓麥鐵杖想起了在楊廣處見到那幾個同僚的嘴臉,他本以爲衛玄,於仲文他們是處事公道的人,可沒想的這幾人也是一樣,都不同意再擢升郭孝恪的官職。
“皇上倒是有意提拔二郎,不過那些老爺們可不會答應。”麥鐵杖自己是南朝的官戶出身,此時氣惱之下,卻是把衛玄等人說成了‘老爺’,一臉的譏諷。
孟金叉愣了愣,隨即明白過來,想當初他們這位大帥當上現在這右屯衛大將軍的時候,可也是沒少繞彎路,那些世家的將軍老爺,哪肯讓郭孝恪這個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鄉下小子和他們平起平坐。
“不說那些事,二郎還是左翼第一軍的人,明日要好好給二郎接風洗塵慶功。”麥鐵杖想到回來的郭孝恪,卻是按下了心中那些不快的事情,大聲道。
魏徵在一旁看着麥鐵杖這位右屯衛大將軍如此看重郭孝恪,心裡面卻是更想和郭孝恪見面了,“兄長,明日我們便能見到郭將軍了,我看你也不必考慮了,留下便是。”魏刀兒見魏徵站在那裡,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卻是在邊上道。
“好。”聽到魏刀兒的話,魏徵回過了神,過了一會兒,方纔沉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