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進房間,江非均就催我去衛生間換衣服洗澡,我的外套一團溼冷,靴子有點透水,是得洗一下。
我拉住他的胳膊問:“你不會偷偷走了吧。”
他眼神在我臉上梭巡了一圈,“不會,快去換衣服,否則要感冒。”
“那你看電視等我。”
我用了二十分鐘洗淨殘妝,仔仔細細刷了牙,然後洗頭洗澡,再重新噴了一點點香水在胸口和耳垂,對着鏡子左右照照,練習一下笑容,八顆牙齒?不行,太多;四顆?也不對頭,乾脆笑不露齒好了。口紅可以不塗,但是睫毛可以刷一刷,在燈光下才會顯得眼神魅惑。
出來的時候,看見江非均在窗邊抽菸,冷風從開了十五公分的窗口吹進來,白紗窗簾啪啪地拍在窗框上,空氣混沌又清冷,聽見我叫他,他關上窗戶,把菸頭掐滅在小茶几上的菸缸裡。
我走過去,環住他的腰,他把我的手拉下來,低頭看我,口氣平緩清淡:“我們談談。”
談談就談談,我點頭,坐到絨面沙發上用毛巾擦頭髮,江非均去門口的酒水櫃拿來不鏽鋼開水壺燒了一壺水,打開兩包速溶咖啡抖進咖啡杯,再用小勺攪勻,取出勺子擱在杯碟上,遞給我。
電視開着,是英文頻道,裡面演什麼沒人去聽,就當是嘰裡咕嚕的背景音樂,陶瓷勺子觸碰杯壁的鏗鏘聲,像編鐘的叮嚀。
酒店的燈光向來幽暗,他略低着頭,表情平靜,眼簾下面,鼻樑旁邊,下巴上都有一團一團的陰影,讓人模模糊糊的抓不住。
我注視他的一舉一動,只覺得今夕何夕,斯人在側,心暖如春。
喝口咖啡,江非均遞給我一個盒子,就是我扔到他身上去的那隻。
“收好。”
那是一根蘇拉威西產的沉香木手串,顏色泛黑綠,油脂外露,香韻醇郁,西瓜蜜中夾點花香。
春節同學會,高中同學裡面有個當年和我關係挺不錯的女孩子,書讀得不好,但很有生意頭腦,嫁了個廣西老公,兩口子現在專門經營各類貴重木製工藝品,有沉香,金絲楠木,紫檀,越黃。
這條手鍊品相好,價格又比外面的同類貨便宜兩三成,最難得的是開過光,開光的寺廟是本省一座千年名剎,佛祖庇護,願保佩戴之人長平久安。
我把手串湊到江非均鼻子下面,“你聞聞,真正的星洲沉香,味道好吧,開過光的,可以保佑你升官發財。”
說着我把他的左手拿起來,把手串套進去,捋到浪琴機械錶上方箍住,滿意地欣賞。
“看看,和你的黑皮錶帶還挺能配的。”
江非均轉轉手腕看了兩眼,把手串取下來放回我手裡,“你收好,我不要。”
“幹嘛不要。”我很受打擊。
“我沒有帶這些東西的習慣,況且沉香不便宜。”
“況且什麼呀,貴不貴都是我的事,你要是不好意思,明天去給我買個禮物吧。”
是不便宜,老同學的面子,折扣價都是四千八,還只是中低檔貨。如果是一串上品沉水的,輕輕鬆鬆就能飆上幾萬,幾十萬,而且跟玉器一樣,假貨特多,眼拙的很容易上當。
“你先別急,聽我講完,如果還想給我,我不會不接受。”
他的聲音響起來,像交響樂的第一聲音符,指揮棒一點,音符砸開空氣,砸進五感,砸碎靈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