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棘園幽謐窣靜,彷彿一年四季皆是初秋之際,而月季花總是花開花謝,每天都有新花兒看。
吳嬌綠無可奈何,只能老實的留下,與花做伴,可是心頭時時會泛起一種莫名的心情,說不出道不明,有相思,有急切,等等複雜的情緒,更甚的是一種期待,近乎於待家出閣……
“在發什麼愣,乖乖女?”
吳嬌綠一驚,擡頭一看,見是婼苒,臉蛋羞紅忙掩飾道:“沒什麼,沒什麼!”
“我都知道了,墨媂關你在這,所以陪你聊天,解解悶。”
“我不明白,墨媂明明知道我們與白岈一條心,卻還讓我們留下,難道她就不怕我們與白岈裡應外合?或是查出些什麼?”
“嗨……能查出些什麼,無外乎是她研究禁術而已,而且龍帝允許,沒人能拿她怎麼着。說的好聽點,是她職務之故;說得不好聽點,皇帝都默認,讓國師拿嬰兒煉不老丹,老百姓找誰去告狀?墨媂的禁術,總不至於荒誕到給龍帝研究不老丹吧。”
吳嬌綠冷冷的白了她一眼,沉聲道:“正經點,你身份特殊,我出不去,後悔了,你告訴白岈,讓他來救我。記得千萬不要在《執綬簿》上簽字接任務,現在我都不知道自己有沒有中了賭咒。”
婼苒笑道:“嗯,墨媂告訴我《執綬簿》的實情了,我怎麼會去籤?別忘了,我可是與她平起平坐,不對,我比她高級。”她莞爾一笑,甚是頑皮,大眼睛靈光閃閃,看來被奈九姮娥慣壞,如今確實有些任性。
三兩天後,婼苒託故離開,悠閒的去了有朋島,也不通報,與守衛鬥嘴之後,三拳兩腳出了下氣,誰讓他們拿自己當仇人對待。
其實也怪不得守衛,最近漁美人情勢不容樂觀,雖然龍帝下令不許再針對白岈,可是因納蘭燭被囚禁,墨媂暗中針對,枇雅娜也對白岈恨之入骨,脾氣上來有直搗黃龍之心。
白岈、封肖若都認爲有愧於枇雅娜,故而受打而不還手,一味的防禦死守,正無處發火,見婼苒前來。白岈當先拍案而起,厲聲道:“你居然去了墨仙湖,你膽子肥了,不知道他們是什麼人嘛!”
婼苒嘟嘴道:“我一來你就罵我,好凶,怪不得羽瀅被你氣跑!”
衆人見她哪壺不開提哪壺,不禁嚇了一跳,忙起身勸解,白岈哼聲道:“那你就別來,死在墨仙湖算了!”
婼苒哼聲道:“你功夫好脾氣大了,以前可不是這樣,可會照顧人,替人着想,你現在自私自利,總爲自己着想。你考慮過我們嗎?吳嬌綠依賴你,擔心哥哥,以爲你能救吳鳶,可惜你沒有,她放不下,只能跟着去了墨仙湖。換作是你,換作是綰晴姐姐跟墨媂一塊,你會如何?會坐在這裡一味的發火嗎?什麼乄代領主,徒有虛名,強勢的莽夫!”
白岈氣得臉色鐵青,一旁的封肖若只是撓頭苦笑,這時桃弓葦戟四娟上前勸解道:“好了,別吵了,領主也是爲你們好嘛,有什麼要緊事嗎?”
婼苒哼聲道:“爲我好的話,就應該日漸消瘦,你看他都胖了,還白了呢!養尊處優,哼!”極力的吐了吐丁香舌,一臉的鄙視和撒潑。
“有話快說。”白岈不耐煩道。
“這個嘛,說快了你不懂,必須慢點說。呃……怎麼說呢,吳嬌綠死了……”
白岈一驚,駭然道:“你說什麼!”
“應該說是死了,但其實也沒死。總之很鬼,說什麼‘太陰練形’的轉生術人,神虛鬼道流中稱之爲‘伊阿那’之魂,就是宿魂了。”
衆人聽得一頭霧水,但素知她是鬼道流天才,因此堅信不疑。白岈茫然道:“說清楚。”
“吳嬌綠體內寄宿着一個靈魂,這個靈魂是素練島宗家,‘綃月鐮刀’就是來源於此,墨媂就是爲了研究吳嬌綠體內的寄宿靈魂才軟禁她,丁若雁就是爲了傳承相火纔想娶吳嬌綠爲妻。現在吳嬌綠麻煩大了!”
白岈焦急道:“她現在在哪,帶我去!”
“墨仙湖荊棘園。你怎麼去?又變成小人兒,藏在我秀髮裡嗎?你別忘了她可是墨媂呀,是墨媂知道嗎,她是墨媂,心眼比烏魈多了去,機靈的很,而且很鬼、很陰、很冷、很恨、恨黑暗,享受在謎團與黑暗中的‘陰陽女’——墨媂!”
白岈乜斜道:“你要重複幾遍?”
“不知道,還想重複,我不是她對手,她應該與歐陽涯一個層次,或許比歐陽老頭更厲害也說不定。”
“歐陽涯是誰,比納蘭燭還厲害?”
“歐陽涯是羽瀅的舅公,霞韞染的舅舅啊,與丁若雁的父親丁若灷齊名,現在丁若灷死了,九陽仙府第一護法就是他了,不過這人很慈祥,很友好。一點也不像會武功的樣子,但是他一直擔任‘仙界羽師’,從這點來看,很厲害。現在呢,一對一傳教,教的人就是聞人訪仙,訪仙他都沒脾氣。”
白岈一怔,若有所思,移時說道:“帶我去荊棘園。”
桃娟道:“領主不可莽撞,墨仙湖可是冥界的第一要地,比冥雪島還厲害。”
冥雪島?
白岈根本沒在意過冥雪島,因爲在那裡風行無阻,殺得他們丟盔卸甲,可是他不知道,當時“申屠司夜”並未在場,而且青武、青娥兩人也被薛弋忽悠,沒有露面。
一雙傲慢的眼神盯了盯桃娟,桃娟感覺很尷尬,無論怎麼辯解,恐怕冥雪島怯弱的身影已經深深烙印在他心裡,拿此比較,根本沒有說服力。
婼苒喃喃道:“唉……小白岈脾氣大了,拗性十足,油鹽不進。起碼說說‘潛入’,讓他們放心嘛。”
桃娟道:“那也不行,能瞞得過墨媂?你以爲她讓你自由出入,就沒有防備你通風報信嗎?就然你不來,她也斷定白岈遲早有一天會去救吳嬌綠。”
衆人都覺得在理,可是白岈始終放心不下,始終對墨媂存有偏見,總感覺“黑鯊魚聖教”是她所創,而不是烏魈,而不是蕭姝,更不是花蠍姬等人。或許這種感覺,與“黑暗文字”密切相關吧。
這時封肖若沉聲道:“如果是以前的你,哪怕是昭月村時的你,我都放心;但是現在的你,是一個讓身驕肉貴的羽瀅都放心不下心的傢伙。”
白岈哼聲道:“少婆婆媽媽,你不明白嗎?如果吳嬌綠沒有求助,婼苒會親自來嗎?這丫頭凡事都漠不關心,隨遇而安,信實的很!”他腦中聯想到了吳嬌綠擔驚受怕的樣子,像是在密洞中朱妤得知冥界事後所擔驚受怕的樣子。
封肖若厲聲道:“那我問你,如果見了羽瀅,見了枇雅娜,你會死皮賴臉的道歉嗎?”
白岈氣道:“什麼意思,我以前死皮賴臉嗎?”封肖若盤手連連點頭,白岈氣得火冒三丈,一聲不吭便拉着婼苒疾疾而去。
四娟剛要追趕,封肖若道:“慢着,你們留下。龍帝能饒恕白岈,在情理之中;但是絕不會饒恕背叛的鬼魅殺手。你們護主心切我明白,但是去了只會拖累他。人去多了反而不妙……要知道,過多的人去墨仙湖,就給了墨媂一個藉口,說我們圖謀不軌,禍亂天下。到時候仙界出兵,我們就走上絕路了,還沒有與仙界對抗的實力。”
桃娟道:“如果領主有閃失,我們就復活‘黑洛’。”
“不那芳華”的秘密,白岈已經告訴了她們,以及封肖若等少數人。但是他們從來都沒有想過復活黑洛,因爲黑洛是被白岈的師父北吹紫所幻化爲狐,可想而知,黑洛定是個極其危險的人物。
但是四娟性子急,爲了對抗仙界,爲了白岈,她們會不惜一切代價。
封肖若苦笑道:“好好好,不過現在稍安勿躁,你們幫我一把,我現在手下無人,戥暮色、浦尚農、譙神鴉、汝蛟龍以及甘戈九、乾八翼、虎七尾、書六文等有軍事,抽不開身;第五蝶、林四娘又鎮守後方;現在白岈又不在,寧小狐的安危就成問題了,沫兮冷、吳鳶總會來救她。趁着寧小狐涉足不深,我這個做師兄的應該幫她脫離苦海。”
桃娟一愣,暗自思索道:“沫兮冷對寧小狐關懷備至,現在寧可對付昔日較好的婼苒,也不想寧小狐手段傷害,自己何不借此威脅沫兮冷?”
封肖若連問幾句,桃娟始終不回話,只在發愣,封肖若感覺不妙,嚇得冷汗直流,忙道:“喂,小祖宗,你該不會要打寧小狐主意吧!你長點心,她可是我妹妹,是妹妹知道嗎?我在漁橋幫的妹妹了,你不顧及我,也該念在白岈的份上嘛,我跟白岈可是生死兄弟,很要好的兄弟,穿一條褲子的兄弟!”
“喂——知道嗎!”
他見四娟一聲不吭,疾疾而去,不禁又喊了一句,可是四人早已走遠,封肖若苦惱不已,唉聲嘆氣,悶悶的自言自語道:“一個脾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