沼澤絕對是老天留下來的一個敗筆,伍明走在這片大沼澤裡這樣想到。
充滿瘴氣的寬廣沼澤裡,一個沾滿泥濘和碎肉,都沒有個人的樣子的士兵揹着自己的步槍在慢慢的爬着,從他的眼神中只能看出一種感覺—那就是絕不放棄。
因爲,他知道自己是個戰士,自己還不能死在這裡。
但是伍明無力的看了看蒼穹,現在太陽的光芒已經完全褪去,由於‘網’的存在天空中沒有一顆星星能夠幫助他辨別方向,身上又沒有指南針,這樣下去哪怕不死在南普羅爾德的手裡,也會被沼澤吞噬。
望着漆黑的周圍,伍明落寞的低下了自己曾今高昂的頭顱。
(至少我幹掉了那個巨獸,史晨風他們一定會平安到達第二道防線吧。老媽還有妹妹,我盡力了,請別爲我哭泣,大家應該要好好的活下去纔對。)
伍明默默的閉上了眼睛,然後一聲不吭的趴在沼澤地上,等待着沼澤將他淹沒。
等伍明再次醒來的時候,首先看到了那白色的和沼澤裡腐朽的棕黑色完全不同的陌生天花板,隨後而來的就是自己的喉嚨像要被燒焦了一樣,他努力地嘶啞道:“水,水。。。”
“伍明,你醒了,要水是嗎?”
當伍明聽到史晨風的聲音後忍不住流下了眼淚,因爲自己活下來了,無論是誰在必死的環境裡能夠活下去都是值得他欣喜萬分的事情。
(我的腦袋怎麼這麼疼,到底發生什麼事了?我爲什麼會躺在這裡?)
看着伍明一臉茫然,史晨風激動道:“你妹的終於醒了,擔心死哥幾個了。”
伍明慘白色的臉龐上浮現出一股笑意“不要老惦記着我妹,她很漂亮的。”
“都這個時候了你還有空開玩笑?”史晨風有點發火道。
“人嘛?差點死後反而能看得開一點,對了這是在哪?”伍明看着窗外已經暗下來的天空問道。
史晨風起身倒了一杯開水遞給了伍明,然後回答道:“南京環城高速,也是解放軍的第二道防線。”
“我怎麼跑到這裡來的?”
史晨風嘆了口氣道:“這一點你還要感謝張震,你還記得先前你讓我帶着青年近衛軍趕快跑得事情吧。”
伍明摸了摸自己的腦袋,努力回想起之前的事,過了好一會他纔回答道:“我想起來了,確實是我叫你們走的,然後我一個人去吸引那頭巨獸的注意力了。”
“是的,當時你吸引了巨獸的注意力跑去反方向了,然後我就帶着其餘人立馬趕到這裡來。我們走到一半的時候,張震害怕你一個人應付不過來,就帶着周俊峰去找你了,這一點我沒有,你可別怪我。”史晨風尷尬的笑了一下,畢竟大家都是兄弟但在危險的關頭自己沒有去確實對不住伍明的自我犧牲。
伍明聽到後不在意的揮了揮手,他知道相比去救自己,史晨風還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那就是把青年近衛軍剩下來的人全部送到安全地帶。
史晨風釋懷的坐了下來,在他心裡這次沒有跟隨張震去救伍明確實讓他過意不去。更何況伍明就是自己拉倒青年近衛軍裡來的,包括在山上陣亡的很多人都是自己一手鼓動然後加入到青年近衛軍裡來的。
“不管怎麼樣,你能沒事就好。”史晨風舒了口氣,然後輕鬆道。
伍明笑了笑然後忽然問道:“第二道防線怎麼樣了?我記得環城公路將軍山不遠啊,南普羅爾德的大軍到哪裡了?還有老黑和洪團長他們怎麼樣了,我記得老黑說是接應洪團長撤退了呀?”
“哦,這件事啊?伍明你先睡一會,等下張震和周俊峰迴來我們再一起說。”
“好吧。”
雖然有一點不甘心,但伍明還是點了點頭。
看着伍明安然的躺下,史晨風再次舒了口氣,然後靜悄悄的離開了病房並帶上了房門。
史晨風走在冗長的過道里,整個醫院裡躺滿了因爲戰爭而受傷的士兵,很多人爲了能夠活下去被截斷了手臂或者腿部,偌大的醫院裡充滿了各種哀嚎。唯有伍明的病房是因爲病牀臨時不夠用用雜物室改過來的才顯得那麼安靜。
剛到這裡不久史晨風就已經聽到了許多流言,說是南京的第一道陣地已經完全失守,十餘個師被成建制消滅。史晨風對此半信半疑,在短短的兩天之內近二十萬士兵喪生,無論是誰也無法相信吧。
這時轉角處走來了一羣人,他們圍着一名中將向這裡走來。
史晨風默默地站在一旁,他知道這裡的防線按規模來看最高指揮官最多是個上校,這時來個中將想必是上面的來視察防線。他舉起了手敬了個禮然後等待着這位中將的離去。
知道隊伍走到史晨風的旁邊,他才驚訝的發現那個中將竟然是自己的父親、南京軍區的參謀長—史榮。
史榮看到史晨風后沒有任何表情變化,而是停在史晨風的面前問道:“同志,報告你的名字、所屬部隊。”
“報告中將!南京指揮部直屬南京青年近衛軍第十一團特殊作戰人員史晨風中尉。”史晨風大聲的念出了自己的身份,然後一動不動的筆挺的看着前方。
史榮依舊沒有任何表情,向着旁邊一個上校問道:“青年近衛軍怎麼會在這?”
“報告!他是剛剛從將軍山那裡扯下來的部隊,連同他在內還有二十幾個人。”上校聽到詢問後立馬回答道,作爲二線的部隊,他是不知道前線的具體狀況也害怕上前線和敵人交鋒,也只有多巴結巴結上面的人物,所以上校不敢有任何的閃失,而是具體詳細的回答了史榮。
史榮玩味的看着自己的兒子,上校的奉承他不想去想,倒是自己兒子的所作所爲很讓他感興趣。
至少—自己的兒子不能是逃兵。
“中尉同志,我聽說將軍山的守防部隊已經全部陣亡在山上了,你和那二十幾號人是怎麼逃到這裡來的?”
史晨風有點生氣道:“中將同志!我們並沒有逃跑,將軍山防守的時候我們也在浴血奮戰着,後來是我們的團長洪毅給我下達命令,讓我帶領剩餘的青年近衛軍的同志們撤退。”
“是嗎?那你們的洪團長在哪?”史榮一動不動地盯着史晨風,似乎想從他的眼神中找出點什麼。
史晨風聽到後遲疑了一下,然後回答道:“洪團長陣亡了。。。”
“那誰可以證明你們不是擅離職守,從將軍山陣地上拋棄戰友後逃下來的?”
聽着史榮的質問,史晨風默默地低下了頭默默不語。
(爲什麼父親不相信我呢?我在山上的拼殺難道換來的是別人的質疑?父親都這樣想,那其他人會怎麼想呢?)
史榮似乎找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對着史晨風大聲吼道:“我代表南京指揮部剝奪你中尉的軍銜,從此之後你和你的逃兵朋友們全部判爲死緩,等南京戰役結束以後看你們的表現再來裁決。記錄官,記下來上報給總指揮部。”
“你很令我失望。”史榮說完後立馬就走了,留下了待在原地欲哭無淚的親兒子。
望着自己父親離去的背影,史晨風狠狠地一拳打在了牆壁上,然後雙腿一軟癱坐在了地面上。
“總有一天,我要讓你知道我不是逃兵!更不必任何人差!”
史晨風的咆哮聲充滿了整個走廊,走到拐角處的史榮聽到了隱隱約約的怒吼後在心裡感嘆道:你真的能讓我知道嗎?
不過史榮的壓力也不小,在回到總指揮部後他還要面對來自顧銘的壓力。
“那位總指揮官可不好伺候啊。”史榮擡頭看着灰暗的天空搖了搖頭。
他不禁回想起了來這裡之前在總指揮部裡的事。
“前線那些人是怎麼打仗的,這纔是南京戰役開戰的第二天我們就損失了這麼多部隊,平常的訓練都是忽悠人的嗎?”顧銘看着大屏幕忍不住開罵道。
屏幕上,南京的整個東南地區已經全部被標爲南普羅爾德的標記所佔領,而兵力統計那更是出現了極大的傷亡數字,任誰看了也心驚不已。
顧銘看着下面默不作聲的所有人,心裡更爲惱火“開戰前我就已經告訴那些軍長、師長了,南普羅爾德靠得不僅僅是大量的侵蝕者海,靠得是它們讓人意想不到的兵種組合。我在之前趕緊印製的手冊有幾個人認真看了?一打起來全部問我這要炮火支援,要空軍支援,你們的腦袋被門夾了嗎!?”
一名參謀忍不住道:“總指揮,那我們現在該怎麼辦?”
顧銘聽到後沉默的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雙手託着下巴深吸了一口氣,然後低沉道:“通知所有能夠行動的部隊立馬撤退到第二道防線,現在來看南普羅爾德佔領第一道防線後沒有什麼大的動作了,另外加緊聯繫北京最高統帥部,讓他們想想辦法打開那道網。”
“明白。”那名參謀領命後立刻叫上有關人員展開工作。
顧銘有點不放心道:“史榮同志,麻煩你去一下第二道防線視察一下,我怕那些人沒有做好充足的準備。”
“沒事,交在我身上。”史榮沒有任何退卻,反而顯得躍躍欲試。
“一切都拜託你了。”
回想着顧銘說得話,史榮也壓不住心中的煩惱,鬱悶的抽了一口煙對着自己的警衛員道:“去下一個陣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