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誰矇在鼓裡？
九
誰矇在鼓裡？
那天晚上，她老兩口正在擔驚受怕着，親家翁卻出人意料地一步跨進門來。
“啊呀哦？把你放啦？”老兩口喜出望外，慌忙讓座，擺飯壓驚。
“放？沒那麼便宜吆！”羅定賢長嘆一聲，抓起筷子狼吞虎嚥了幾口，“他們限我五天裡把唐方成給找到。”
“那你答應啦？”
“不答應有啥法子？我只好答應，是我幫他逃跑的，要不然我得被拿着問罪、吃官司吆！”羅定賢又咽了一口飯，“當然啦！要找到唐方成並不難，唐方成走時也給我說了聯繫的辦法，不過我不管怎樣不出賣朋友，我不但不給他們辦事，還要趁機給唐方成通消息，既然這邊風聲如此緊，就讓他快點穿南山秦嶺跑到四川去。隔了一個省，看他們抓鬼吆！”
“羅大哥就是仗義，你這朋友我們交定了。”親家母說。
“那到頭來你咋辦？”親家翁問。
“我？到最後腳底下抹油，溜。”
“哈哈哈哈……”三個人同時大笑起來。
“嘿嘿！今天第一天，我就把公安局人哄了個美。”羅定賢頗有點沾沾自喜得意忘形，“我假裝願意替他們尋找唐方成，帶着個公安幹警到了齊鎮張柺子家。我哄公安幹警在外邊替我‘站崗’，我進去與張柺子接關係，讓他想法子在半夜十二點朝南山林裡捏幾下手電，發暗號告訴唐方成這邊警方是勢在必得，快南逃四川……暫避鋒芒。拐出來我又編上一套，哄得公安幹警高興地笑……”
第二天，第三天。親家翁羅定賢帶着公安幹警大遊大逛於各處，裝模作樣地在一些人家出出進進……
接着，她又想：唐方成是財神爺，自己這個家就靠唐方成富起來了。幫他大搞集資，分得了不少錢。就靠那錢辦的窯場。說什麼也不能讓唐方成落到公安局手裡。那就斷了以後的財路。
她面前又浮現出一張俊俏的臉：鴨蛋形的臉龐，豐滿的兩腮，紅潤白皙的臉頰，烏亮黝黑的頭髮，一雙小羊羔般的、可憐巴巴的眼神，櫻桃小口張開着，含滿感情地呼叫着：“媽，你回吧！保重身體，我很快就會回來……”這是她的兒媳婦在離開家與她分別時的形象聲音，當時她心都碎了……
兒子是傻子，她總覺得虧待了這麼個俊俏的兒媳婦。人家這麼個俊模樣，要不是因爲逃荒走投無路，怎肯上自家這個門？平時她就經常給兒媳婦買衣買鞋，買紗巾買香水，好補補兒媳婦的心。
“這地方怪好，媽也怪好，不像我老家，窮，還沒有媽。”兒媳婦不止一次說過這話，聽得她又喜歡又心疼。
前天晚上，兒媳婦收工回來，一頭撲在她懷裡嗚嗚大哭，邊哭邊告訴她：縣公安局人通知她了，說她不遷戶口在這常住不合適，要想常住，必須馬上回去遷戶口，今年要搞人口普查了，還得抓緊點。”
“奇了怪了，哪有那規定？”老頭躁了。
老婆卻把老頭一推：“你一邊呆着。”
原來此話正中老婆下懷，搔到了癢癢處。結婚這麼多日子，兒媳婦總不提轉戶口的事。她也不好意思問。心裡輕微忐忑着。這回公安局一逼，倒是好事。公安局想整人反倒整到咱心窩窩裡了。就問：“那你看哩？”
“我想馬上回去轉戶口來。”兒媳婦說。
老婆子馬上借坡下驢：“那我給你帶些錢做路費。”立刻到箱子底拿出兩萬塊錢，放到兒媳婦手裡。
“媽，用不了。”
“拿上，窮家富路，有備無患。”她硬塞到兒媳婦手裡。
臨要出門，兒媳婦不顧爸媽在跟前，抱住傻子痛哭失聲，親他的臉、他的嘴，咬他的脖子，那真是夫妻感情深啊！看得她也忍不住落下淚來。是啊！想當年自己離開丈夫出遠門打工時……
傻兒子卻不諳情，以爲媳婦欺負他，竟委屈地哭了。
老婆子又反感地想起那天王局長盤問兒媳婦的事來。哼！一看我兒媳婦比你媳婦漂亮，就嫉妒，就故意非要尋點事，難爲人一下，想辦法攪散……世人心都是瞎實了，只害怕別人把日子過好了。
從回憶中迴轉過來，她擡頭看了看坐在桌邊的王局長，王局長這時很舒服地坐着，微閉着嘴脣，兩腿搭在一起。呸！把你坐得愜意！一股火在心裡升騰起來。
她在內心裡撕他的臉，用頭狠狠地朝他胸上撞去，咬他的手指頭，使勁地咬。她的兩排牙齒狠狠地咬在一起，嘎吱有聲。
她心裡又憋着笑：嘿嘿，堂堂大局長還矇在鼓裡！到時候雞飛蛋打一場空，還不知怎樣懊喪呢！她想象着王局長屆時那樣子：暴跳如雷，氣暈了似的……哼！到時候你還能這麼愜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