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中有一位即將生產的孕婦,又時值臘月,各種過節時令製品和年禮的準備,各府的交際應酬,還有產業的安排,僕從的打賞等等,正是家裡一年之中最繁忙的時候,所以,李氏和幾個孩子此次是藉着去溫泉莊子視察產業,以及更重要的,去佛法寺爲靖雯郡主誦經祈福的名義出的門。
“孃親,聽說佛法寺旁有一間藥鋪,那裡的坐堂郎中名聲很不錯,要不咱們也順路去請一請平安脈,如何?”馬車上,顧雅婧像是剛想起有這麼個說法,很自然的提議道。
顧雅妍卻見李氏的臉上很是猶豫,就也表現出很感興趣的樣子,附和道:“是啊,孃親,咱們難得出門,既然來了,就順路去看看,也可以讓那大夫給一寶和二寶瞧瞧不是?”
李氏溫和的笑道:“知道你們兩個一直在府裡待着,有些悶,好不容易出來一趟,自然想多瞧瞧京中的景象。不過,你們兩個都是大姑娘了,怎能在這種市井之地公開露面!去了莊子上,我就不拘着你們了,可好?再者,那大夫也是聽說得來,不知底細,我看這次就算了!”
顧雅婧兩姐妹相視一看,顧雅妍就朝着兩個弟弟使了使眼色,顧雅婧又接着道:“沒想到我們的小心思,孃親一眼就瞧了出來。不過,那大夫我是聽明芳說的,真的很不錯,特別是對小兒疾病,很有一手,麒兒和麟兒的臉色這些日子看着就沒先前紅潤,飯吃得也比以前少,孃親還是帶他們去瞧瞧,保險些嘛!”
李氏就看着兩個兒子,是有些怏怏的,顧雅妍再接再厲,“孃親放心吧,我和姐姐就在馬車上待着,哪兒也不去,再說,孃親和弟弟們就只是去大夫那裡把個脈,應該也不用太長時間的啊!”
李氏想想也是,小心些總是好的,萬一府裡的大夫……就吩咐一衆家丁好好在一旁守着馬車,自己則帶着兩個兒子,錢媽媽還有幾個一併服侍的小丫鬟去了那女兒說的藥鋪。
“妍兒,這,不要緊吧?”李氏走後,顧雅婧就有些擔憂的問道。
顧雅妍給了顧雅婧一個肯定的眼神,“沒關係的,我事先派人和那夏大夫打過招呼了,等會兒趁着孃親誦經的時候,我再溜出去當面問問就是。”
大約半個時辰後,李氏纔回來,面上並無異色,只是錢媽媽手裡就提着幾幅藥包。
“孃親,這,”顧雅婧指了指那些藥,問道:“可是有什麼不妥?”
“沒什麼大礙,別擔心!他們兩個就是零嘴吃多了,有些敗胃,那位夏大夫給抓了些開胃健脾的尋常小兒方子。”李氏讚道:“夏大夫確實挺不錯的,也很有耐心,那林三小姐倒是個熱心的!”
“那就好,只是,孃親,”顧雅妍撒嬌似的,狡黠的大眼睛可憐兮兮的望着李氏,“女兒不舒服呢!等一下誦經的時候可不可以去廂房休息?”
李氏微微嘆了口氣,有些子無奈,點了點顧雅妍光潔的額頭,很是寵溺的說道:“妍兒,不許無禮,對佛祖要虔誠,心懷敬意!”說着,雙手合十,口中念道:“阿彌陀佛!”
“孃親,妹妹可能是真的不舒服,我替妹妹多多祈禱也是一樣的嘛!”顧雅婧很是溫柔體貼的說道。
李氏看着兩姐妹一唱一和,搖搖頭,“真拿你們這兩個丫頭沒辦法!”
顧雅妍姐妹倆就一左一右伏在李氏懷裡,齊聲道:“孃親最好了!”
麒兒和麟兒見狀,也跟着蹭過來,分別擠進了姐姐和母親中間,“我們也要抱抱!”
來到佛法寺後,李氏和顧雅婧就去了大殿誦經祈福,顧雅妍帶着兩個弟弟在廂房歇着,兩個小東西在關鍵時候總是很聽話懂事,讓他們和迎夏巧夏一起玩,也沒粘着顧雅妍。
顧雅妍換上一身簡單的鉛灰色男子直綴,就和墨香一起從寺廟的側門超小道直奔藥鋪去。
“是夏大夫嗎?我母親怎麼樣了?”顧雅妍來到鋪子裡,只見一個大約三、四十來歲,長相斯文的男子獨坐苦思,急急的問道。
夏懷仁咋見一個長相十分清麗俊秀的公子哥,脣紅齒白,很是男生女相,先是一愣,又聽那小少年一出聲,卻是甜糯如醴,細膩無比的少女之聲,才恍然大悟,“是顧二小姐吧?”
“正是,此番有勞先生了!”顧雅妍剛準備俯身行禮,又想到今天的穿衣打扮,遂改爲抱拳作揖。
夏懷仁也恭敬的回了一禮,嚴肅的說道:“不敢!還只怕是在下才疏學淺,有負恩師和小姐所託!”
“怎麼了?我孃親不會……”顧雅妍不敢猜下去,緊張的問道。
“那倒也不是!令堂近來的這些變化,據在下觀察,應該是外力所爲。能夠振奮精神,使人精力突然變得很充沛的藥物,目前恩師共發現有大約十三種,而這些之中,有的彼此之間還可以相互搭配,加強效果。有些只是用藥後,藥性發作期間單純的將五臟六腑的潛能激發出來,某種程度上說,如果使用恰當,對身體不僅沒有危害,反而有利。還有一些藥物,卻很是歹毒,它是通過過度耗散人體氣血和先天之精元,達到使人油盡燈枯,催人陽壽的目的。”夏懷仁一一分析。
顧雅妍聽到這兒,卻是腿一軟,若是沒有墨香趕忙上去扶着,怕是要跌落在地,聲音很是顫抖,“那,依夏大夫之見,我娘這是哪種可能性?”
“在下慚愧,醫術不精,要確定是哪種藥物,必須取得令堂的新鮮血液,用師父飼養的藥蠱寒蟬,方纔能鑑別出來。”夏懷仁滿臉赧色,又看着顧家二小姐一張小臉越發慘白,很是傷神無助的樣子,安慰道:“不過,在下雖然不能確定令堂具體是什麼藥物所致的異常,但我敢肯定這是近期纔出現的,不超過三個月,並且次數和量都很少!另外,後一種藥,必須持續性的使用才能達到那樣害人的目的,我這裡有一塊用藥物浸潤的溫玉,如果那種藥的氣息在它周身出現,這玉就會變色!”
顧雅妍看着那塊通體透亮,散發溫潤靈氣的玉佩,定是價值不菲,心下感激不已,“大恩不言謝,華神醫和您以後若是有用得着小女子的地方,直管開口!”
“顧二小姐不必多禮,醫者仁心,只是,儘管如此,令堂本身就遭過重創,所以還是要多加小心的!”夏懷仁沒有說出口的是,這些藥對於一般人的作用也許是那樣,但對於顧夫人這樣的情況……
從藥鋪出來後,顧雅妍看時辰也還早,上午的經會應該是在晌午前結束,便沒有來時那麼的趕,而是慢慢的沿着大路走回寺廟,周圍人來人往,不是有僧侶經過,應該還算安全,究竟是哪個地方讓人有了可趁之機呢?
“果不真是你,我說哪裡來的這麼漂亮的小少爺呢?”一個華服的妙齡少女擋在顧雅妍面前,聲音很是輕快爽利。
顧雅妍擡頭一看,居然是謝家小姐,可身後卻只跟着幾個家丁,忙收起被打斷的思緒,像是做錯事被抓到的孩子那般,“原來是謝姐姐!”
“嘻嘻,我閨名玉裳,不用不好意思,我知道你也不喜歡那勞什子阿彌陀佛的,”一副同道中人,我很理解你的樣子,“不過,倒是沒發現你膽子這樣大,還穿着男人的衣服,對!妹妹真聰明,我要是這麼着,他們就沒理由攔着我逛街了!”
“玉裳姐姐,我就是來京裡頭一次,這才……”顧雅妍納納的,很是膽小害怕的祈求道,“姐姐不要和別人說,好不好?”
“頭一次出門?難怪,沒關係,以後我多邀你幾次,這京裡好玩的,好吃的,在我們幾個中,我認了第二,就沒有人敢稱第一了。”很是自豪的樣子。
顧雅妍就很高興的點點頭,“嗯,那以後姐姐可要多帶我見識見識!”
東京城裡還是百木凋零,一片蕭條的時候,這溫泉莊子的各種花木卻已經發芽,有的甚至打起花骨朵兒來了,一派春意盎然,讓人看了心裡就會生出幾分歡喜來。
皇帝賞給顧家的莊子在這一片之中,規模算是中等,不大也不小,但因爲之前是皇莊的緣故,建得特別精緻。周圍是一片花田,莊上的園子就隱在這之後,一進門就是一條清澈的溪流彎彎曲曲地貫穿在幾處院落之中,一直延伸向遠處,四處是長得鬱鬱蔥蔥的花木,屋子也是木製結構的,精緻的雕花,既古樸又幽雅。還有一大片竹林和一些不知名的小野花,小粉蝶穿插其中,不時還有金絲鳥雀那清脆委婉的鳴叫聲傳來,讓人感覺是如此的美好。
在這樣優美怡人的環境之中,人也變得輕鬆愉悅起來,每日彈琴畫畫,伺弄花草,或是泡泡溫泉,但這樣愜意的日子卻沒能持續幾日。
第四天夜裡,急促的敲門聲驚起了在睡夢中的顧雅妍一家,來人是府上的跑腿小廝,“郡主生了!老爺讓夫人和小姐少爺們,早些回去!”